━━━━━━━━━━━━━━━━━━━━━━━━━━━━━━ 小说下载尽在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侧身遇见爱(出书版)》 第一话:丁骆驼,我和你换 丁洛洛说想换个房子住时,元薇腾地就举了手:“我和你换。”丁洛洛生疑。她与元薇近来话不投机,要是没有江筱这个左右逢源的朋友,她岂会和元薇这等势利小人同一桌吃饭? 元薇的手还没放下:“丁骆驼,我和你换房啊。”丁洛洛不满地咕哝着嘴里的食物:“不准再叫我骆驼。” 江筱对丁洛洛说:“洛洛,元薇的房子好啊。地段好,装修也好。”说完,又对元薇道:“洛洛的房子也好啊,清幽,有情调。” 丁洛洛听了江筱的话,抱怨开来:“隔壁搬来的新邻居,又是琴又是鼓的,还何谈清幽?何谈有情调?”元薇又举手:“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想换房子的?那我和你换啊,你不懂音乐才会觉得吵,我懂啊,我不怕。”丁洛洛白了元薇一眼:你懂音乐?一个连国歌都唱不好的人,也叫懂音乐? 江筱又来打圆场:“洛洛,跟她换吧。换换环境,人生会多很多乐趣的,你也会多很多灵感啊。”丁洛洛动摇了。她的灵感已经枯竭了。作为一个小说家,连三流的报社都已经要撤销她的连载了,读者们也个个出言不逊,说她刚红了一点点,就学会了敷衍,写出来的小说看到第七章,就能猜到第七十章了。丁洛洛觉得委屈,这些曾说对她海枯石烂不变心的读者们,一翻脸就与她唇枪舌剑了。丁洛洛也觉得不服,想扬言说,谁要是真看着第七就猜到了第七十,我丁洛洛就退出小说界。不料,好友江筱竟真的做到了。于是,丁洛洛只得把那狠话埋葬在了腹中。丁洛洛叹气:小说家的人生太短暂了。 元薇又来煽风点火:“就是,就是,骆驼,现在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要是再没有灵感,就真的要谢幕了。”丁洛洛双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不叫骆驼!” 丁洛洛和元薇不和是近两年的事。 元薇也是个小说家,正所谓,同行是冤家。昔日,丁洛洛和元薇共打着“还女性小说一片净土”的旗号登台。今朝,元薇的艳情小说本本畅销,而她丁洛洛却要谢幕了。丁洛洛买了元薇的每一本小说,那字里行间的赤 裸,激情,放纵,每每都让她面红耳赤。她把每一本小说上元薇的名字下都加上了两个字:三流。丁洛洛说不出什么狠话,除了三流,她就只会说下流了。 江筱见形势不对,又跳了出来:“我说元薇啊,你叫她洛洛行不行啊?你身上又不会掉块肉。”元薇不服:“骆驼怎么了?我叫她骆驼她会掉块肉啊?骆驼耐饥耐渴,多厉害。” 丁洛洛扭脸就离开了餐厅,心想既然我耐饥耐渴,那我就不吃不喝好了。元薇见状,说:“怎么这么大脾气啊?”说完,也扭脸走了。剩下江筱一人,掏钱,结帐。 江筱往往在这时会突然更爱袁杰。在江筱刚满二十岁时,袁杰就把她娶进了门。江筱在毕业后,换了多达十三份工作,才发觉自己只适合做家庭主妇,于是之后,她就像蛀虫一样蛀着袁杰。袁杰是位园林设计师,用江筱的话说:“怎么天天摆弄花草大石头也能赚钱啊?”不服归不服,只是江筱这一钱包的钞票,的确是通通源于那花草大石头。 第二话:那房子里有鬼 丁洛洛在回到家后,对着电脑发呆。今天是该给报社交稿的日子了,电脑上却还空白一片,而报社催都不催,想必是要胡乱地找个人,替她胡乱地写上几章,匆匆了结了。丁洛洛叹气:也罢,也罢,反正我呕心沥血的字句,在读者眼中也都是敷衍了事。 隔壁又叮叮咣咣起来。丁洛洛住得偏僻,就是为了一个“静”字。不料,却偏偏来了这么一个打铁的邻居。更偏偏,这片住宅是两户一院,除了丁洛洛一人,再没有第二个活物儿有这困扰。丁洛洛单枪匹马,连想去抗议时敲门都敲得没有气力。那铁匠听都没听见,依旧打得不亦乐乎。丁洛洛垂头丧气地走了。 丁洛洛的电话响了。她扑上去,以为是报社来催稿。可惜,那边说道:“骆驼,啊,不,洛洛,我是元薇啊。”洛洛的心咕咚咕咚往下沉,问道:“哦,什么事啊?”元薇那边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洛洛感慨:真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元薇说:“换房啊。你等下来我这边好好看看吧,你要是觉得合适,我们就抓紧换了。” 那铁匠打铁打到了高 潮,像是要把天花板掀了。丁洛洛心里不踏实:“你要不要先来我这边看看啊?真的要吵死人了。”元薇大大咧咧:“不用了,我不怕吵。再说了,出版社催稿都催到我家门口了,我哪里出得去?”丁洛洛心里酸溜溜的:忙死你算了。 元薇住在市中心,那大楼名叫“天园”。元薇的家在第十二层,窗户的隔音效果又好,所以丁洛洛也并不觉得喧嚣。元薇刚搬到这里时,大肆装修了一遍,那时,丁洛洛就觉得,太奢华了,简直就像有钱人抱养小老婆的金屋。而这才不久,元薇竟要把这里让给她了。丁洛洛虽烦奢华,但却更烦那个铁匠。 丁洛洛问:“你真的要跟我换?你可是吃亏哦。”元薇点头点得如捣蒜一般,说:“换,真的换。” 说换就换了。两天后,元薇开着车把自己的东西拉到了丁洛洛那边,又开着车把丁洛洛的东西拉到自己这边,两个来回,就大功告成了。 元薇在自己的新家中蹦蹦跳跳:“这鼓打得多好啊,想跳舞都不用开音乐了。”丁洛洛头痛,把钥匙交给元薇就想离开。不过,元薇却在给了丁洛洛自己的钥匙后,神秘兮兮地问道:“骆驼,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丁洛洛不以为意:“不相信。”元薇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知道吗?我就相信,而且,我觉得我那房子里就有。”丁洛洛瞪大了眼睛:“所以你才和我换啊。”元薇又蹦蹦跳跳了:“反正你又不相信,不相信就不会怕啊。” 丁洛洛打开自己新家的家门时,手抖了两抖。她打开窗,让阳光和风一道刺进来。环视了四周,并不觉得鬼会住在这么奢华的地段和装修中。丁洛洛想:一定是元薇写了太多情杀仇杀的情节,自己心里有了鬼。 江筱给丁洛洛打电话:“搬了新家,有没有新的灵感啊?”丁洛洛这才想到,自己还是个小说家。几日没动过脑子了,何谈动笔。丁洛洛沮丧:“没有。也许我得找份新的工作了。”江筱叹气:“哎,洛洛,你也真是可怜。爸妈都没了,也没个男人,要是再写不出小说,连饭碗都要没了。”丁洛洛更沮丧了,挂断了江筱的电话。 第三话:女鬼在哭 其实,丁洛洛也并不是举目无亲,她还有一个九十岁的奶奶,被江筱和元薇称之为“老妖精”。丁洛洛的爸妈在丁洛洛十岁那年外出去庆祝他们的结婚十二周年纪念日,丁爸爸喝了酒,还执意开车,于是和丁妈妈两个人就这么上天做了比翼鸟。丁奶奶哭了两天,就对丁洛洛说:“他们是开开心心地走的,那我们也开开心心地活吧。”丁洛洛在十二岁时和江筱进了同一间学校同一个班,过了一年,元薇也来了这个学校的这个班,三人成了朋友。江筱和元薇一致认为丁奶奶越活越健康,越活越爱打扮,于是就叫她老妖精。丁奶奶听闻,竟还得意洋洋。 丁洛洛天一黑就上床睡觉了。元薇的床好软好软,丁洛洛觉得自己像躺在云彩上一样。可惜一阵风来,云彩散了,丁洛洛掉了下去。丁洛洛下了床,关紧了窗,又睡下了。 这窗户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好,房间里静悄悄的,丁洛洛像是听见了灰尘一颗一颗坠地。而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哭声却飘了起来。丁洛洛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手心里汗津津的。的确有个女人在哭,嘤嘤的,绵绵的。丁洛洛缩到了床角,心想:我堂堂骆驼饿不死渴不死,如今却被元薇你活生生地算计死了。 那女人的哭声越来越小,到末了,丁洛洛竖着耳朵也听不见了。丁洛洛一夜都缩成一团,天蒙蒙亮时,才松下一口气,睡了过去。 那三流的杂志社终于打来电话。姚主编说:“我说,丁洛洛啊,你还真沉得住气啊,是不是不想吃这碗饭了?”丁洛洛被这电话吵醒,迷糊糊地问:“您是哪位啊?我吃哪碗饭啊?”对方大吼:“我是姚主编。”这一吼,把丁洛洛从床上吼到了地上。姚主编是个典型的中年男子,肚子大,头发少,戴着金丝眼镜,成日眉头打着疙瘩,像是日理万机。丁洛洛咕哝:“主编,主编,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对方放缓了语调:“这个,我说啊,洛洛啊,你能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写些成年人的小说啊?你那些拉拉手就脸红的小儿科,现下不流行了啊。”丁洛洛又咕哝:“好吧,主编,我试试。”姚主编又大吼了一句:“抓紧时间啊,现在新人都要挤破门了,你还睡到日上三竿。” 丁洛洛还是没有打开电脑。她直接去了自己的旧家,元薇的新家。 元薇正嘴里叼着面包,手里打着稿子,丁洛洛就看着面包屑一行一行掉进元薇的键盘缝中。丁洛洛开门见山:“你房子里为什么有女人哭?”元薇一咬牙,半片面包砸在了键盘上。“你也听见了?”元薇又继续道:“有的时候是哭,有的时候是叫,像是再吵架。”丁洛洛来来回回地踱步:“你怎么会租下这么一间房子啊?”元薇捡起键盘上的面包,继续吃:“我怎么会知道?我租下它时,没听说过任何鬼啊妖啊的传闻啊。”丁洛洛一想:也对。这“天园”的房价都快高到云霄了,大新闻小消息都围着它报,一会儿说它好,一会儿说它不好,可也从未听说过闹鬼。 丁洛洛又问:“那鬼住了有多久了?”元薇像是事不关己,一边打键盘一边说:“没多久,也就**天吧。”丁洛洛在元薇脑后做了一个打她的假动作,就走了。元薇站都没站,就嚷了一句:“慢走啊。” 丁洛洛向隔壁张望了一眼,铁匠尚未开工,一片寂静。丁洛洛懊恼:自己搬进了鬼屋,这铁匠倒也懒惰起来了。 第四话:初相见 女人脱下了衣服,男人也脱下了衣服。丁洛洛在电脑上打下了这一行,再对着这一行发呆。姚主编要成年人的小说,于是丁洛洛就让男的女的都脱下了衣服。 张家明给丁洛洛打来电话:“洛洛,我想请你吃饭。”丁洛洛回绝:“我不饿。”张家明又说:“那我请你看电影。”丁洛洛道:“我不想出门。”张家明不甘心:“那我去你家看看你好不好?”丁洛洛铁了心:“不好,我要睡觉了。” 张家明是丁洛洛的奶奶老妖精的好友的孙子。他自小就把丁洛洛当公主一般仰奉,可惜,在丁洛洛眼中,张家明就是一平民百姓,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一样百姓。张家明的右眼眼角生着一颗黑痣,丁洛洛觉得那像只苍蝇,幼时,竟真的拿着苍蝇拍拍过他。张家明长丁洛洛四岁,年方二十八了,在一间中学做化学老师,眼看着自己的学生都成双成对了,他也耐不住了性子,近日来频频约丁洛洛做这做那,可丁洛洛的每一句话中都包含着一个字:不。 丁洛洛忐忑地躺下睡觉了。她连灯都没关,但那女鬼还是来了。那女鬼的哭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丁洛洛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那女鬼又拖着尾音说道:“你信不信,我再死一次给你看。”丁洛洛倒抽一口冷气,心想:是鬼,果真是鬼,不然怎么会说“再死一次”?丁洛洛觉得委屈极了,安分守己地活了二十几载,为什么今日竟会有幸参观一个女鬼的第二次死亡? 委屈之余,丁洛洛突然觉得那女鬼的话是由那件雪白雪白的壁橱传出。她光着脚下了地,走向壁橱。女鬼的哭声越来越近,丁洛洛的脚粘在了地上。她怕再走进一步,那壁橱里就会伸出白爪,将她捉了去,再吐出一堆白骨。想及此,丁洛洛三个箭步蹿回了床上。那女鬼渐渐静了去,但丁洛洛又是一夜辗转。 一早,丁洛洛就挂着黑眼圈去了五金店。她对店家说:“我要买铁丝,钳子。”。 丁洛洛走近壁橱,速速将铁丝穿进了橱门的拉环中,又速速用钳子夹紧。又是三个箭步,丁洛洛躲到自认为安全的床上,一用力,拉着铁丝打开了橱门。丁洛洛瞪大了眼睛,壁橱中空空荡荡,一尘不染。 五金店当日成交的第二笔买卖,又是和丁洛洛做的。她又去买了一把斧子。 丁洛洛抱着斧子在壁橱前叨咕:“我今日就把你放出来,你有怨就去报怨,有仇就去报仇,都报完了,好去投胎。”说完,丁洛洛一斧子抡了下去。 丁洛洛还准备着挥汗如雨,先凿去这一层壁橱的木板,再凿下几公斤墙灰。不料,那壁橱的木板倒是自上而下应声裂开了,而墙灰,却一粒不见。丁洛洛探头探脑地往木板的裂缝里看,右边,左边,都是墙,独独唯有她打开的这一道,木板后竟是空的。丁洛洛想:好一个纤瘦的女鬼,竟住在这细细的长条之中。 那木板并不坚实,丁洛洛还没出一滴汗,就三下五除二地把它劈了个七零八落。丁洛洛向后退了退,看着这壁橱木板后的格局:左半边有墙,右半边也有墙,只有这中间一条,因为没有墙而向内凹陷着。丁洛洛又走进了壁橱,把手伸向了凹陷的那一条。内里像是又有一片木板,丁洛洛弯着手指敲了敲,咚咚两响,显得空旷极了。 有宝藏。这是丁洛洛的第一个念头。她心想:想必这是个密室,而密室里的东西想必是宝藏。丁洛洛又动用了斧子。只一下,眼前突然光亮起来。丁洛洛被晃得闭上了眼,还心想着:黄金,宝石。可惜,等丁洛洛睁开眼,却发现那光亮是太阳光。而太阳光下,还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逆着光,像个影子。丁洛洛只见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两条腿又直又长。丁洛洛再一细看,那男人所处的房间,和她这边的格局一模一样。她的脑子嗡嗡作响。什么密室?什么宝藏?她只不过是抡着斧子,凿到了邻居家来,这刚刚裂开的第二片木板,属于邻居家的壁橱。丁洛洛左右为难,不知是该退回自己的壁橱,还是该钻进邻居的壁橱,跟他握握手,解释一下。 第五话:抡着斧子的女人 左琛觉得女人是种善变的动物。一开始,个个唇红齿白,可好景不长,就变成了血盆大口。所以,左琛一向否认自己是女人口中那个“处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他笃定,是因为女人先变了,所以他才不得不又分出一份情来到别的女人身上。 左琛常常对着郝俊控诉:“你想想看,那血盆大口中就要龇出獠牙来了,还让我怎么吻下去?”郝俊替女人不平。左琛身边莺莺燕燕简直令人发指,可偏偏,他还觉得是女人 逼的。好比女人一哭,左琛就觉得她面目狰狞。郝俊说:“难道你希望被你逐出门外的女人,还能喜滋滋地收拾铺盖卷?”左琛仍有理:“是啊,这样她至少会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 而事实上,不要说好印象,但凡能给左琛留下印象的女人,也是屈指可数。好比刚刚才被左琛逐走的这个女人,左琛连她的姓氏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得她叫琳达。 “天园”是左家的产业。左琛的爸爸左邑在三十年前步入地产界,而“天园”是他在这B城中的第十二处民用住宅区。 左琛在这十二处民用住宅区中,都分别有一套套房。郝俊挖苦他:“处处你都留一套,你以为你是左伯父请来的大厦管理员吗?”左琛振振有词:“的确。我要从暗中留意哪户爱护卫生,哪户破坏公物。”郝俊配合道:“哦,明白了。你是卧底。” 在左琛的套房中,住着不同的女人。而“天园”的这一套中,住的就是琳达。 琳达是个模特,拍过几张杂志的封面,和两三支不知名产品的广告,不红不紫地在圈内倚老卖老。左琛赞叹琳达的锁骨,深邃而又白腻。他常常把红酒斟入琳达锁骨的骨窝中,再小口吮下。琳达因痒而笑得花枝乱颤,左琛觉得她性感极了。 琳达住进“天园”后,左琛大致一周会来一次。壁橱被琳达的衣物塞得水泄不通,连想插根针都要仔细找找空当。而琳达还是会对左琛娇嗔:“人家都好久没买过新衣服了。”左琛会甩给琳达大叠大叠的钞票,至于她买什么,穿什么,左琛漠不关心,反正他只关心她的锁骨而已。 直至有一天,“天园”的这套房中出现了一双不属于左琛的男式袜子。琳达诡辩:“它是人家买给爸爸的。”左琛大笑:“你买一双已经穿过了的袜子送给你爸爸?”琳达扑通跪在了地上:“你原谅人家一次好不好?” 左琛遣了人来,把琳达的衣物从壁橱中归入麻袋,扔在她身前。琳达却自己跑向壁橱,抓着橱门的拉环道:“不要,不要撵人家走。”左琛摔门而去,撂下一句:“下次我来时,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琳达哭哭啼啼,自责不已。为何耐不住这几日空闺的寂寞,为何白白糟蹋了这只应天上有的锁骨。 左琛再来时,琳达竟还在。她穿着一袭露肩的礼裙,美不胜收。左琛看向她的锁骨,觉得像两口吸钱的漩涡。他冷冷道:“滚,马上滚。”琳达拾上一把水果刀,作势向手腕划去,却被左琛一把夺下,琳达被挥得跌坐在了壁橱前。左琛把刀掷在地上,还是那个字:“滚。”琳达仍要拾刀,尖叫道:“你信不信,我再死一次给你看。”左琛冷笑,说:“请。”琳达拿着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琳达卷了铺盖卷走人。左琛打电话给郝俊:“市面上是不是又要流传我负了某某女模特?”郝俊被扰了清梦,含糊道:“世人难免同情女性,你就多担待吧。”左琛作罢,想想自己早已情债累累,也不怕再多担待一条了。 天蒙蒙亮,左琛才萌生睡意。怎知道,才刚刚合眼,就听见乒乒乓乓的响动。左琛面露愠色:哪户居民如此妄为,动土动到太岁头上了。又只见,整只壁橱都跟着颤了颤。左琛下了床,打开了壁橱的橱门,那乒乓之响愈发震耳了。左琛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站在距壁橱两步之遥处,看着它的背板。 一下子,背板裂出缝来,木条木屑应声纷纷落下。左琛定睛,只见一个手持斧子的女人,正贼头贼脑地看着他。左琛细细一看,那女人正站在一个壁橱中,而那壁橱所处的房间,与他这边是一模一样的格局。左琛不禁赞叹: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邻居,竟抡着斧子,凿到我家来了。 第六话:侧身通过 丁洛洛把斧子藏在身后,眯着眼睛挤出一个笑来:“你好,我,我是你的邻居。这么早打扰你,真不好意思。我,我先走了。”说完,丁洛洛退出了自己的壁橱,啪地关上了橱门。丁洛洛倚着门,心砰砰砰得像是要蹦出胸腔。 左琛失笑。这女人,倒是逗趣得很。在挥着把斧子把他的壁橱抡得通了风之后,竟像没事儿人一样退了回去,还关上了自己的橱门。关橱门有什么用?这橱门又不上锁,他堂堂左琛一个手指头就能给她捅开。 左琛走近壁橱,四下察看。这才发现,壁橱的背板后,竟有大概一人高三十公分宽的部分,并没有墙。怪不得那小女人单枪匹马地就杀了过来,原来,只不过是劈开了两块木板而已。左琛又走进壁橱,伸长了手臂敲了敲丁洛的橱门。这一敲,自己突然觉得可笑极了。这像什么话?我赫赫有名的左琛竟然在自己的壁橱中敲了邻居的壁橱的橱门? 丁洛洛的背随着橱门咚咚两响而震了两震,吓得她一下子弹出去了几米远。丁洛洛想问“是谁”,可又一想,能是谁啊?丁洛洛又想说“请进”,可再一想,请他从自己的壁橱进来?正在左右为难,左琛就不请自来了。他推开橱门,穿过丁洛洛的壁橱,走到她面前。 左琛的衣裤上蹭了墙灰。那三十公分的宽度,令他只能侧身通过。左琛又觉得可笑,有一种穿墙而过的错觉。 丁洛洛终于看清了左琛。他个子很高,令她仰视。他的眼睛很动人,看上去坚如宝石却又像是能滴下水来。他的下巴却太过尖利了,像个妩媚的女人,幸得生着青色的胡茬,才显得阳刚。 左琛微微颔首:“我的邻居,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丁洛洛右手绞着左手,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我以为有冤魂,想放她出去。结果,就看见你了。”左琛气结:“你是在说我是冤魂吗?”丁洛洛连连摆手:“不不不,是个女鬼,我常常听见她哭。”左琛恍然大悟:在他把琳达的衣物清出橱柜后,那薄薄的两层木板,就再也隔不住琳达的鬼哭狼嚎了。丁洛洛又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墙中间会断开一条。我,我没想要凿穿你家的壁橱。”至于这断墙,连左琛也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左琛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丁洛洛的沙发上,随手还摸到了丁洛洛一件准备拿去洗的内衣。丁洛洛连脚底的血都冲到了脑门儿上,她一把夺下内衣,藏在了身后。左琛又觉得丁洛洛逗趣了。有太多女人裸着身子在他面前扭来扭去,如今这一个,竟为了一件内衣而脸红。 丁洛洛患上了口吃:“你,你先回去吧。我,我等下就会去找人来修理的。”说完,她就打开了房门。左琛站起身来:“你所谓的女鬼,其实是我的表妹。不过她现在搬走了,所以你不会再受打扰了。”丁洛洛却道:“你确定?你不觉得这断墙,也许真的和鬼怪有关吗?”左琛一听,脊背竟也冒出一丝寒意。 左琛一走出丁洛洛的房门,丁洛洛就马上关了门。不料,门又被敲响了。丁洛洛开门,左琛道:“我没带钥匙,我想,我还是从那里走吧。”说着,他指了指壁橱。丁洛洛无奈,又放了左琛进来。 左琛又一侧身,越过两个壁橱,穿过断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七话:左右地产 丁洛洛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时不时地瞟向壁橱,生怕突然钻出个男人。公寓修理处的电话没有人接,丁洛洛拨了又拨。 左琛没有让丁洛洛失望,他真的又钻了出来,连门都没敲。丁洛洛觉得心脏就要承受不了了。左琛走出丁洛洛的壁橱:“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左琛。”丁洛洛抱着电话,小声道:“丁洛洛。”左琛点点头,问:“你给谁打电话?”丁洛洛又口吃了:“修,修理处。不过没人接。”左琛皱了皱眉,把脸凑到丁洛洛的脸前:“你,你说话,是,是不是有问题?”丁洛洛又涨红了脸,心脏工作得太积极,不住地把血液往脸上压。丁洛洛道:“没,没问题。”左琛大笑:“真不知道,你是叫丁洛,还是丁洛洛。”丁洛洛心急:“洛洛,两,两个洛。” 左琛从未见过丁洛洛这般的女人,不施脂粉,乌黑的长发似绸缎般倾下,手指的指甲呈现最天然的粉,穿着浅灰色的棉布裙子和深灰色的棉袜。她的手腕和脚踝都纤细极了,却又抡得动斧子。左琛想及她把斧子仓皇藏在身后时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丁洛洛困惑:壁橱都漏了,还笑什么笑。 左琛的脸又突然在丁洛洛眼前放大,丁洛洛的腰不自主地向后弯了下去。左琛说:“修理的事,交给我吧。我认识修理处的人,会有折扣价的。”丁洛洛用力点点头:“好,那到时,你把帐单给我,我再还你钱。”左琛像见了新大陆:“啊,你又能好好说话了啊。”丁洛洛的心脏又把血液大力地压了上来。 丁洛洛又看着左琛穿墙回了他的房间。 左琛在九点整抵达了左家的办公楼“左右地产”。左琛的爸爸左邑之所以为这栋楼取名“左右”,是意为左家可以左右整个地产业。不过左琛说:“其实,您就是想把左边也买下,右边也买下。”左邑大笑:“不错,这个意思也不错。” 左琛虽常常忙于百花丛中,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左家的数处地产,皆位于左琛所看中的地段。 左琛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中,用笔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办公桌。秘书敲了敲门,送来一杯咖啡:“左先生,十点您约了嘉艺装潢的粱先生,别忘了哦。”说完,她抛给左琛一个媚眼。左琛也挤了下眼睛:“有了亲爱的莎丽你时时提醒我,我想忘也忘不了。”莎丽扭着浑圆的臀部走向门口,左琛又叫住了她:“哎,莎丽,把‘天园’的建筑资料拿来给我。” 嘉艺装潢的梁有齐是左琛私人的室内设计师。左琛的每一套套房,都由他设计装潢。梁有齐年仅二十三岁,是“左右地产”在四年前举办的一次装潢大赛的参赛者。他杀进了决赛,却在决赛当日睡过了头,误了时间。四年中,梁有齐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卒,只是得了左琛一人的赏识。 梁有齐偏好鲜艳的颜色,他装潢的房间,墙纸都大红大绿的,像他的衣裤一样招摇。而左琛偏好鲜艳的女子,他把她们安置在梁有齐的作品中,觉得协调极了。开满大花的绸缎窗帘,风一吹过就蟋簌作响的水晶吊饰灯,还有圆形的双人浴缸。左琛坐在其中,鲜艳的女子们就会围上来,爬到他身上,他连一个手指都不须动。 左琛约梁有齐来,是为了让他重新装潢“天园”的那一套房。他不接受那套房中再有琳达的痕迹。 第八话:左琛改变主意了 丁洛洛回了丁家的老房子去看奶奶。丁家有三间平房,一片院子,四周还有其他人家的平房若干,院子若干。这一区的老房子,被B市市政府列为“文物”,谁要是动它一砖一瓦,谁就要被政府动。 丁奶奶在和邻居的老太太们打麻将,一桌四人,加起来三百多岁,二五八万又吃又碰不亦乐乎。丁洛洛搬了凳子坐在奶奶身后。丁奶奶说:“洛儿,又瘦了。”丁洛洛敷衍了一声:“哦。”心想:打我进门,您的眼睛也没离开过牌桌,您是听见我瘦了,还是闻见我瘦了?丁奶奶又说:“洛儿,钱够花吗?”丁洛洛又一声:“嗯。”心想:您这麻将桌上的赌本都是我赞助的,何必来操心我的荷包够不够鼓。 丁洛洛在丁奶奶沟沟壑壑的脸上亲了一口,就走了。丁奶奶向来是麻将第一,孙女第二,方圆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筱约丁洛洛吃午饭,丁洛洛说:“好,今天我请。”江筱直接道:“算了吧,你手头紧。让你请,我会良心不安的。”丁洛洛坚持:“我请。不过,你要答我几个问题。” 莎丽又扭着浑圆的臀部把“天园”的资料送到左琛桌上,涂着猩红指甲油的食指还撩人地从资料上划过。左琛说道:“谢了,亲爱的。”莎丽又留下一个媚眼,才扭了出去。 “天园”的设计图纸再正常不过了,两户壁橱间的墙并无异常。左琛想想觉得也是,要是这图纸上一早就有了那莫名其妙的断墙,他又岂会不知不晓,干等着那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结巴抡着斧子凿通了两户房。 直到梁有齐来了,左琛还在盯着图纸发呆。 梁有齐穿着紫色的窄腿裤,雪白的皮鞋尖得像把锥子。左琛捂住眼睛:“有齐啊,你能不能穿得正经一点?天天牛郎一样进出我的办公室,不知情的人会怎么想我啊?”梁有齐坐下来,跷上二郎腿:“少对我品头论足。说吧,又有了哪处的鸟笼?”左琛捂住眼睛的手指间露出一条缝:“‘天园’。我准备换鸟了。”梁有齐站起身来:“明天吧,今天我想休息。”左琛嗤之以鼻:“又休息?看来我给你的酬劳太高了。”梁有齐伸起懒腰来:“再高我也值得。” 丁洛洛请江筱吃牛肉面。十六块两碗面,再加上四块一碟小菜,两个人吃到大汗淋漓。江筱抹抹嘴:“说吧,想问我什么?”丁洛洛慢悠悠地凑到江筱耳边:“你和袁杰,晚上,都干什么啊?”江筱皱了皱眉:“晚上?能干什么啊?看电视,睡觉。”丁洛洛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是,是看电视之后,睡觉之前,干什么啊?”江筱长长地哦了一声:“你是问床上运动啊?”丁洛洛的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生怕江筱的“床上运动”招人侧目。 江筱的电话响了,她喂了一声,又哦了三声,就抓起包站了起来了。她说:“洛洛,急事,我先走了。床上运动我改天给你讲。”说完,一阵烟地就跑了。丁洛洛伸手,连她一根头发都没抓住。 丁洛洛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担忧:会不会有贼人进出她的壁橱,将她家盗窃一空?她出门时太匆匆,记得锁房门,却不记得锁橱门。丁洛洛一路小跑,跑回了家。 家中一切无恙。丁洛洛蹑手蹑脚地打开壁橱,看见断墙,和左琛家黑洞洞的壁橱。这厮,竟还没找人来修理。这厮叫什么来着?左什么?个子好高,眼睛也好漂亮。丁洛洛对着壁橱发起呆来。 左琛回到“天园”,打开壁橱。丁洛洛被突然出现的左琛吓得连连退避,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左琛一愣,就大笑上了:“小结巴,还在捉鬼啊?”丁洛洛瞪着左琛:“你怎么还没找人来修理?” “快了,快了。工人忙,迟点就来。”左琛突然不想封上这断墙了。一打开橱门,就能看见丁洛洛这小女子,倒也没什么不好。 丁洛洛站起来:“没什么事,我先关门了。”说完,砰地关上了橱门。丁洛洛不想看见左琛。她一看见他,心脏就玩儿了命地蹦。这让她觉得不舒服。 第九话:成年人的,我会 元薇的新作《舌头与大腿》刚刚结稿,就被蹲在门口的出版社社员一把抢了去。元薇拽住他的胳膊:“你不觉得你们太鼠目寸光了吗?把我累得吐了血,你们不得喝西北风去?”社员赔笑:“您快歇息吧。”说完,他挣脱元薇的手,向出版社冲去。 元薇呈大字形倒在床上,在隔壁的打鼓声中顺利入睡。 丁洛洛噼里啪啦打了好几千字,通通是关于床上运动。她通篇浏览了一遍,什么男人粗糙的手掌抚过女人光腻的肌肤,女人脸就红了,还有什么男人的唇覆了下来,女人脸就又红了。丁洛洛文中的女人脸红个没完没了,丁洛洛自己也是面红耳赤。 丁洛洛抬眼看了眼窗外,天已灰蒙蒙了。修理壁橱的工人还是没有露面,真不知道左什么的那厮是干什么吃的。丁洛洛打开橱门,伸长手臂去敲左琛的橱门。没反应。俗话说,老虎不在,猴子称王。丁洛洛的胆子迅速膨胀,也想试试穿墙而过。丁洛洛进了自己的壁橱,侧身通过了断墙,到了左琛的壁橱。她伸出食指用力一推,橱门就开了,左琛的房间豁然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左琛根本没找过修理处的工人,而且,他现在也根本不想找了。不过,这蹊跷的断墙他还是要查的。左琛查了“天园”的建筑商“洪建建筑”以及其中监察“天园”的负责人,一无所获。“洪建建筑”是“左右地产”的老搭档,老得其实左琛在查之前就明知道是白查:数十年,“洪建”从未偷工减料,何必突然心血来潮在“天园”省下一块墙? 丁洛洛终于报了仇,她终于吓了左琛一次。 左琛回到“天园”,打开 房门,正好见着丁洛洛站在他的壁橱中,正在企图关上橱门。丁洛洛的长发垂着,遮了大片的脸。左琛吓得从房门口退了两大步,撞在楼道的墙上,疼得喊了哎哟一声。 至于丁洛洛,她刚在左琛的房间里遛了一圈,一边遛还一边对其中的装潢进行了严苛的批判,批完了,刚准备退回自己的壁橱,左琛就出现了。见了左琛的仓惶,丁洛洛就不仓惶了。她大笑,觉得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她这边了。 左琛走进房间,摔上房门,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壁橱前:“怎么?小结巴,自己送上门来了?”丁洛洛收住笑:“我,我,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左琛点点头,挤进壁橱:“好,我也去你那边随便看看。”说完,率先穿墙进了丁洛洛的壁橱。丁洛洛匆忙跟了过去。 左琛在丁洛洛的房间溜达,丁洛洛嚷道:“怎么工人还不来?”左琛摊摊手:“他们太忙了。”一转念,左琛又道:“小结巴,不如我们不修了,交个朋友如何?”丁洛洛大惊:“交朋友和修不修壁橱有关系吗?”左琛一脸诚恳:“有啊。不修壁橱我们就没有隔阂,没有隔阂才叫朋友啊。” 丁洛洛的头摇得像通了电一样:“不行不行。不修的话,岂不是连我洗澡睡觉时,你都能随意出入我的房间?”左琛更诚恳了:“怎么会?我只是偶尔会过来找你吃吃饭,聊聊天。”丁洛洛还在摇头:“那你可以走门啊,不需要穿墙走壁橱。” 左琛遛到了丁洛洛的电脑前,看见上面的字:女人的手划上男人的胸膛,脸就红了。左琛大笑:“你的日记啊?”丁洛洛忙扑上去关了电脑:“不是,不是。那是,是,是小说。”左琛追问:“小说?你是写小说的?”丁洛洛突然落寞:“是,不过就要不是了。读者们要看成年人的小说,而我只会写未成年的。”左琛大喜:“成年人的我会啊。这样吧,我来教你。”丁洛洛也大喜:“你教我?”左琛再诚恳不过了:“我教你。不过,这壁橱就先不要修了好不好?”丁洛洛点点头:“好,不修了。”左琛心里笑开了花,而且还是一大朵。 第十话:受害者 左琛被郝俊一个电话就叫走了。郝俊说:“来帮帮忙,芸娜的姐妹办生日聚会,肉多狼少,你过来撑撑场面。” 郝家与左家是世交。在几辈之前,郝家就和左家合作药材生意。到了左琛和郝俊的爷爷辈,因出台了越来越多的医药限令,生意下滑,就拆了伙。到了父辈,左邑叱咤了房地产,郝俊的爸爸却成了学究,教出了一批又一批的知识分子,桃李满天下。 至于郝俊,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个开飞机的。也按郝俊的话说,他的女朋友芸娜是个在飞机上给人泡茶泡咖啡的。飞行员和空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郝俊觉得自己这一生一世注定就交待在芸娜手里了。 芸娜的姐妹们就是一队空姐,个个唇红齿白,仪态万方。左琛买了一束花来,站在门口看着环肥燕瘦。郝俊看见他,迎上来:“喂,我是让你来撑场面的,你别来害人。”芸娜也迎上来:“是啊,左琛,你要是害我的姐妹,我就害你的兄弟。”一边说,一边戳了戳郝俊的胸口。左琛气恼:他吃饱了撑的跑这儿来受教育,还不如留在“天园”逗小结巴玩儿。 左琛把花塞给芸娜:“帮我送给寿星,我先走了。”说寿星,寿星就到。过生日的女人颠颠地跑了过来:“芸娜,这是哪位啊?也不给我介绍介绍。”芸娜把花塞给寿星:“这是批着人皮的狼,左琛。左琛,这是和我同组的姐妹,小米。”小米抱着花凑上前:“谢谢哦。左先生,来,快进来。”芸娜和郝俊相视一叹:有很多时候,都不是左琛的责任,有很多肉,都是自己往狼嘴边上送。 丁洛洛洗澡时,把卫生间的门锁查了又查,才战战兢兢地脱了衣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湿抹干草草了事。躺在床上,丁洛洛又把自己裹得和木乃伊不相上下,余光钉在壁橱的橱门上。丁洛洛把女鬼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一门心思担心那左厮的脸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丁洛洛一夜没听见鬼哭狼嚎。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那左厮的表妹搬走了,还是因为她劈开了壁橱,放走了冤魂。不过,丁洛洛仍是一夜未眠。真所谓是送走了厉鬼,又迎来了奸人。 左琛一夜都没回“天园”。小米摽在他的手臂上,像一株吊兰。聚会聚到人人东倒西歪,作鸟兽散。小米歪在沙发上,一身酒气:“左先生,我们再喝一杯。”左琛头也不回就走了。女人微醺是含苞待放的花朵,而几乎不省人事的小米,就像是已经开败了。 左琛没有回“天园”,他去了另一处的套房。 丁洛洛又是在天亮时才睡着。她朦朦胧胧地想:长此以往,怕是要变成昼伏夜出的动物了。才睡了一会儿,丁洛洛就被吵醒了。她听见左琛那边有打开壁橱的声音。丁洛洛一下蹦到了地上,也冲过去打开了壁橱。她想说:左什么,你何时能教我写小说啊? 不过,她才一打开壁橱,就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梁有齐奉命来给左琛重新装璜“天园”的这套房。他自己拿了钥匙过来,开门,东摸摸,西蹭蹭,对自己的作品进行最后的悼念。他随手打开壁橱,吓了一跳。背板怎么被剥落了?梁有齐还没缓过神来,突然,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身上裹得像木乃伊一般。梁有齐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翻着白眼扭曲着倒在了地上。 第十一话:木小姐的风格 丁洛洛忙穿墙而过,来到梁有齐的身边:“喂,喂,你醒醒。” 梁有齐并不是想跟女鬼装死,他是真的吓得晕死了过去。丁洛洛掐他的人中,拍他的脸,他还是一动不动。丁洛洛刚想去端盆凉水来泼他,他的手机就响了。丁洛洛从他裤兜中掏出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着“左琛”二字。左琛?对,那左厮就是叫左琛。 丁洛洛接了电话:“喂,你好,我是你的邻居丁洛洛。”左琛升高了嗓音:“小结巴?怎么是你接电话?”丁洛洛解释道:“这电话的主人啊,他现在在我们的壁橱旁边,他晕倒了。”左琛嗓音又高了:“晕倒了?”丁洛洛越说越小声:“是啊,他打开了你那边的壁橱,我正好也打开了我这边的,所以,所以他就吓晕了。”左琛大笑,考虑要不要给梁有齐在装璜费之外,再加上一笔精神损失费。 左琛马不停蹄地回到“天园”时,丁洛洛还在围着梁有齐左扇扇,右拍拍。左琛上下扫量丁洛洛:“你怎么包得像粽子一样?不热啊?”丁洛洛抹了抹汗:“不热。”左琛端了盆凉水,正想泼下去,梁有齐就及时地复苏了。 梁有齐见了丁洛洛,又哆嗦了一下,就直接扑入了左琛的怀抱。左琛敏捷地抽身,梁有齐再次倒在了地上。丁洛洛虽心怀愧疚,却忍俊不禁。丁洛洛给梁有齐鞠了个躬:“对不起,吓到你了。”说完,又对左琛点了点头:“我先回去了。”梁有齐瞪着丁洛洛走进壁橱,穿墙走去了另一户的房。左琛托了托梁有齐的下巴,帮他合上了嘴。 梁有齐指着壁橱:“她,她,这,这是?”左琛咕哝:“结巴也会传染啊。” 左琛吩咐梁有齐:“把这房子给我重新装璜,风格呢,就按壁橱女的风格。”梁有齐为难:“壁橱女?木乃伊的风格?”左琛瞪了梁有齐一眼:“你自己看着办。还有,壁橱后的墙不要封,给我清扫了就可以了。”梁有齐咽了口口水:“你,你要和壁橱女同居?”左琛忍住笑:“同什么居?她只不过是我的学生罢了。” 梁有齐一肚子问号。怎么突然断了一堵墙?左琛,他当老师了?他能教壁橱女什么?总不能是教她玩儿女人吧?还有,为什么是学生,就非要同居呢?不过,左琛可不理会梁有齐的问号。他吩咐完了,就甩手走了。 丁洛洛刚换好了衣服,就听见有人敲她的壁橱门,还有一个声音:“木小姐,木小姐?我能进来吗?”丁洛洛心想:谁是木小姐?正想着,梁有齐就推开了橱门,露出了脑袋:“木乃伊小姐,你好。”丁洛洛愤愤:“我姓丁,丁洛洛。” 梁有齐打量丁洛洛。她褪了木乃伊的皮,变得清秀极了。梁有齐赞叹:“木小姐,你真是牡丹园中的一枝青莲。”丁洛洛心想:你和元薇还真是天生一对,你们要是合了伙,我就该改名“木骆驼”了。 梁有齐习惯化地打量了丁洛洛的房间:“木小姐,你的房间太奢华了,不适合你。不如,我帮你重新设计?”丁洛洛摆摆手:“不用了,你,你快请回吧。”说完,就把梁有齐硬生生塞回了壁橱。 张家明给丁洛洛打来电话,丁洛洛直接道:“家明,我很忙,很忙。”张家明尴尬:“哦,那我改天再打给你吧。”丁洛洛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但张家明像是刀枪不入,怎么都不痛。 丁洛洛的电话又响了。袁杰问道:“洛洛,江筱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啊?”丁洛洛实话实说:“没有啊。”丁洛洛又问:“怎么了?你找不到她?你有没有问过元薇?”袁杰用一个“哦”字就打发了丁洛洛,挂了电话。丁洛洛努努嘴,继续她的成年人小说。 第十二话:难道托梦教啊? 左琛坐在“左右地产”不务正业,他还在一门心思地琢磨那面断墙。自“天园”落成,他的那套房就在他的名下了,至于丁洛洛的那套,先是租给了一个叫江仁的男人,一个月后,那男人就提前终止了合同,搬走了,接下来,它就被一个叫元薇的女人接手了。左琛查了元薇,一颗小说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和他的小结巴是同行。而江仁的资料,就没有元薇的那么好查了。他默默无闻,来时一声不响,走时挥挥衣袖,也没带走一片云彩。左琛打了他在租房时留下的电话号码,而那个号码是个空号。 元薇在隔壁的鼓声中缓缓醒来,她心想:砰砰咚咚砰,这觉睡得可真有节奏。元薇去敲隔壁的门,想认识认识新邻居。在她敲得手指关节都泛了红时,新邻居终于开了门。 他的头发烫得像一团棉花糖,蓬蓬的,眼睛又细又长,让元薇觉得他像是在审视自己一样。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一条黑色的还泛着光泽的长裤。元薇盯着他再壮一分则显夸张,而再弱一分则又不足健硕的手臂,吞了一口口水。在她的小说中,频繁地出现如此手臂,但亲眼见,却还是第一次。 元薇伸出纤纤玉手:“你好,我住你隔壁。我叫元薇,元宝的元,蔷薇的薇。”男人耷拉着眼皮:“什么事?”元薇尴尬地用自己的左手拉回自己的右手:“没什么事,就是过来打个招呼。”男人的喉咙中发出“哦”的一声,就回房间了。房门在元薇眼前啪地关上,元薇眨了眨眼睛,心想:是梦吧?是梦游吧?继续回去睡吧。 左琛家已经大兴土木了。梁有齐的小工们已经在他的指挥下刷墙的刷墙,铺地的铺地,还有的被撒到外面去置办家具。左琛又打了电话给梁有齐,说:“快,要尽快,要最快。”梁有齐是左琛肚子里的蛔虫:“迫不及待要入住,对木乃伊小姐进行教学?”梁有齐又问:“喂,你到底能教她什么?”左琛哈哈笑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丁洛洛连续睡了几个好觉。梁有齐每天收工时,都会来敲她的壁橱门,告诉她:“木小姐,我收工了啊。明天见。”丁洛洛已经懒得纠正他了,默默地认下了“木”这个姓。壁橱另一边没人住,女鬼也不见了,丁洛洛全身心都松下来,夜夜睡得像昏死过去一样。 丁洛洛在三流的报纸上又开了新的一篇连载。旧的那篇,已经被草草了结了。丁洛洛为了不失去那角版面,应允了姚主编两件事:一是稿酬降了百分之二十,二是这新的一篇,一定符合成年人的口味。丁洛洛的第一章勉强交了上去,姚主编的目光从眼镜镜片上钻出来:“这成年人吗?这就叫成年人吗?”丁洛洛辩解:“成年人也不见得见第一面就都光着身子啊。”姚主编勉强点点头:“五章之内,一定要光。”丁洛洛突然想念左琛,他几天没露面了。不是说要教她写成年人的小说吗?不露面难道托梦教啊?丁洛洛对于自己完成的那一段段男女亲热的戏份感到忐忑,她想问问左琛,亲热真的是这样的吗? 左琛在左家住了几天。 左邑患了感冒,咳嗽得像是要把肺吐出来。左邑说:“人上了年纪,连感冒都像绝症。”左琛倒了杯水给爸爸:“这多好,不像绝症我又怎么肯回家来陪你这个老头子。”左邑抬脚就踢了左琛的小腿:“你这个不孝子,自从分清了雌雄,就不肯回家了。怎么和我当年一模一样。”左琛仰在沙发上:“好汉不提当年勇。爸,您已经老了,现在,就看我的吧。” 第十三话:求学心切 左琛的风流完完全全遗传于左邑。左邑这大半生中的红颜知己,排排队大概就要排到街角拐个弯,再拐个弯了。而在这乌嚷嚷的红颜知己之前,左邑有过一次婚姻,女方乃左琛的妈妈。左妈妈在生了左琛之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走了。左邑在缝合了心中的伤口之后,就摇身一变变得风流了。左琛对妈妈的印象仅来自一张张老照片,在他六岁时,左邑就直接告诉他:“你 妈妈,去寻找她要的幸福了。” 妻子要的幸福是什么,是左邑这大半生中最难的一道难题。他爱她,她却出走了,只留下一句“我要去寻找我的幸福”。之后的年月中,左邑频频问他的红颜知己们“什么是幸福”,她们则说:“认识你,我就感到幸福。”左邑听了就更糊涂了,这一糊涂,就糊涂了二十八年。儿子都二十八岁了,儿子的红颜知己排排队,也能排到街角了。 左琛给了梁有齐不菲的装潢费,因为他一双巧手洗去了“天园”那套房的浓妆艳抹。淡得不能再淡了的嫩青墙壁上,工整地挂上了两副淡水彩画。深米色的驼绒地毯,浅米色底色上开满青色碎花的窗帘,还有不深不浅的米色床被。左琛几乎想马上让丁洛洛那张不施脂粉的脸在这其中变红。她一脸红,将是这房中唯一的鲜艳。 左琛打开壁橱。梁有齐依照他的吩咐,并没有将断墙修补,更是依照着断墙的形状,在墙面上有棱有角地贴了薄木板,粉刷了同壁橱相同色彩的漆。于是,壁橱不像壁橱了,更像是一个通向丁洛洛家的走廊,只不过,路过墙的那段,窄得只能侧身通过。左琛不介意:侧就侧吧,经过梁有齐的修饰,至少不用再蹭上一身的墙灰了。 丁洛洛那边的壁橱,梁有齐自然也修饰过了。丁洛洛曾问他:“有必要这么麻烦吗?”梁有齐咕哝:“被左琛盯上,你麻烦更大。” 左琛入住朴素“天园”的第一晚,丁洛洛却回来得晚。他三番五次地去敲丁洛洛的橱门,没人回应。他还擅自推开橱门探头探脑,也始终不见丁洛洛。左琛在自己的房中像握剑一样握着电视的遥控器,用各种各样的姿势换电视频道,把墙壁映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绿。 丁洛洛打电话给江筱,想再讨教她和袁杰的“床上运动”。她的新小说遵循姚主编的套路,已经到了该宽衣的节骨眼,而她的老师左琛竟连个面都不露。不料,江筱说道:“洛洛,我现在忙,有急事。改天啊。”江筱最近像是忙得不可开交,有国家领导人的风范。 这时,张家明及时地打来电话:“洛洛,我请你吃饭。”丁洛洛心想:宁可请教张家明,也不能请教元薇。 张家明坐在丁洛洛面前,局促地正了正身子:“洛洛,想吃什么?”丁洛洛合上了菜单:“我不饿,你点吧。”张家明把菜单从头翻到尾,再翻回头,点了两份鸡丝面和一碟青菜。张家明说:“不饿也要吃,鸡丝面易消化。” 丁洛洛趴在桌沿儿上,压低嗓音问道:“家明,你是处男吗?”张家明的脸一下子红得发紫。丁洛洛如撒了气的皮球,蔫了下来:向张家明请教成年人之事,大概就像向小学生请教微积分。张家明是个一目了然的处男,他觉得这是对丁洛洛的忠贞。 丁洛洛狼吞虎咽吃了鸡丝面,撂下一份钱,就走了。她说:“家明,以后别再约我了。”张家明一头雾水:不是不饿吗?怎么吃得比我还淋漓?我是处男啊,怎么她还不满意? 丁洛洛唉声叹气地回了家,心想:莫非要我走投无路去请教奶奶?别再气得她脑溢血。一打开家门,丁洛洛又欢欣鼓舞了。她听见隐隐约约的音乐声,而这音乐声正是来自壁橱中。她的左琛老师终于露面了。 左琛正瘫在沙发上伴着电视中的歌手唱歌,一边唱一边想:我也有今天,活生生一个孤寡老人。正想着,左琛就听见敲门声了,准确地说,是敲橱门声。左琛从沙发上蹦下来,扑向壁橱,打开了橱门。 丁洛洛在那边对他笑着挥了挥手:“左老师,好久不见。”左琛挺了挺腰板:“嗯,老师最近太忙。”丁洛洛又竖起大拇指:“老师的房间装璜得真好,有齐哥真厉害。”左琛一听,有齐哥?那二十三岁的小毛头竟当上了有齐哥?太不要脸了。左琛斥责丁洛洛:“动不动就喊哥啊哥的,你也太不检点了吧?”不检点?丁洛洛一听,嘴马上瘪了下去。 左琛用力拢了拢头发:“好了好了,不说他了。你这一口一个老师的,是不是求学心切?”丁洛洛心切地点了点头:“嗯,嗯,我急着交稿。不过,男女亲热的那段,我不知道自己写得好不好。”这下,左琛变得更心切了:“给我看看,我给你指点指点。”说完,就挤入了丁洛洛那边的壁橱中。 第十四话:第一课 坐在丁洛洛电脑屏幕前的左琛眉间拧了个疙瘩:“你到底有没有接过吻啊?”丁洛洛站在一旁,仰了仰下巴:“有啊,怎么会没有过?”丁洛洛听奶奶说过,幼儿园的小朋友小胖亲过她,那天,她大哭了一个下午。丁洛洛还记得,张家明也亲过她。那时,她十五岁,张家明趁她不备,像蚊子一样叮了她一口。丁洛洛记得张家明的脸腾地就红了,她自己的脸却愤愤得发青。 左琛又问:“接过吻,你竟写得出这种话?”丁洛洛顺着左琛的手指看向屏幕,看见自己写道:他舔了一遍她的嘴唇,她又舔了一遍他的。左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小结巴,你这种水平,还是改行吧。”丁洛洛一把就把左琛按回到了椅子上:“不行,我不改行。左老师,您行行好吧,告诉我接吻应该是怎样的。” 丁洛洛的发梢抚在左琛的脸上,那感觉缠缠绕绕的,直钻向左琛的骨髓。丁洛洛的红唇像樱桃般就在左琛的眼前,左琛闭了闭眼,找回仅有的理智:“你,你就算不知道,也大可以看看,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啊。”丁洛洛皱皱眉:“我看过元薇写的,但我不愿借鉴她的。”左琛找回更多的理智:想必小结巴和这房的房主元薇是熟识的。这时,丁洛洛竟说:“不过,老师啊,你怎么也结巴起来了?” 这次,左琛把理智践踏到脚下了。他伸手揽住丁洛洛的脖子,让她娇嫩的面容完全趋近于他,他又伸出另一只手,从丁洛洛白皙的额头起,自上而下抚过,让她阖上了双眸。而眼前的这颗樱桃,无疑是他左琛的了。左琛耳语道:“准备好了吗?开始了。”不等丁洛洛反应,左琛就吻上了丁洛洛的唇。他突然觉得,丁洛洛写得对极了。这鲜甜的双唇,真让他有好好舔一遍的冲动。 丁洛洛呆若木鸡。左老师在舔她的嘴唇,那她,是不是也该舔他的呢?丁洛洛犹犹豫豫,左琛的舌头就正好钻入了她的唇齿之间。丁洛洛握紧了拳头:冷静,冷静,记住这感觉。可是,又如何冷静得了呢? 左琛依依不舍地放开丁洛洛。他脑中混沌了:怎么一个没有脂粉香的女人,又会香得如此令他神魂颠倒。 丁洛洛还弯着腰,闭着眼。左琛忍俊不禁:“喂,下课了。”丁洛洛像是听见了下课铃,一下子蹿出了两米远。左琛清了清燥热的喉咙:“那接下来,我教你更深一步的抚摸。” 丁洛洛一听,二话不说,揪着左琛的衣领把他拎到了壁橱前:“改,改天吧。一次教太多,我,我学不好。”左琛的手又揽住丁洛洛的脖子:“那,我们再复习复习接吻。”丁洛洛泥鳅一样钻出左琛的手臂:“不,不了。老师,您请回吧。” 左琛耸耸肩:“好吧,那你趁热打铁,好好改改你的小说吧。”丁洛洛目送左琛穿墙而归,嘴里嚷嚷着:“左老师,君子啊,夜里不准过来啊。”左琛嗤笑:君子?君子莫非没有七情六欲? 在丁洛洛上课的同时,元薇第二次敲开了音乐家邻居的门。 男人换了一件白色的背心,那双令元薇馋涎的双臂依然裸露着。元薇双手奉上买来的泡芙:“尝尝,我亲手做的。”男人没看元薇,倒是看了泡芙一眼:“对不起,我不吃甜食。”说完,关上了门。 元薇愣在门口,胸腔鼻腔一起大震。过了好一会儿,她抓起一个泡芙塞入口中,边嚼边回了家。 第十五话:吃到海参的满足感 左琛在九点准时到达了“左右地产”,参加讨论新一处土地购买案的会议。主持会议的是开发部部长周娇,她有三十二岁的年纪,却有二十二岁的躯壳。她一头短发,身形娇小,常常穿着球鞋上蹿下跳,三天两头被不知情者误认为是送快递的,送快餐的,送花送水的。周娇觉得奇怪:她这身形,怎么像能扛得了水的? “左右地产”计划购买B城东郊的一片土地。周娇的报告作得有声有色,黄莺般的嗓音在会议室中足足缭绕了半个小时,面面俱到地阐述了东郊未来的车水马龙以及中心人口的扩散趋势。“左右地产”将在那处土地上修建它的第十三处民用住宅区。 散会后,周娇和左琛最后走出办公室。左琛的手臂攀上周娇的柳腰:“值得嘉奖。”周娇扬着脸:“哦?如何嘉奖?”“去给自己挑件珠宝吧。”左琛投其所好道。周娇与他已有一年交情,他在南城的那套房,就是用于与周娇作乐。周娇是个不婚主义者,这让左琛极其欣赏。左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一脸光芒地憧憬与他步入婚姻殿堂,为他生儿育女。周娇也并不止左琛一个男人,只不过,双方都睁一眼闭一眼,作乐而已。周娇最爱收集珠宝,她认为,只有工作与珠宝才是实实在在的港湾。 丁洛洛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嘴。嘴虽红润,眼眶却青黑。一夜朦胧,觉得双唇发烫,像是要升出火来,可伸手一拭,其实又清滑极了。 丁洛洛坐在电脑前,手指弹在键盘上像弹钢琴一般。男女主人公在第五章顺利亲吻,却未能顺利宽衣。 左琛回到“天园”时,丁洛洛正准备去报社。两人穿墙穿惯了,第一次在楼道见面,倒觉得奇怪了。左琛问:“小结巴,你怎么在这儿?”丁洛洛咕哝:“难道我总在壁橱里啊?”左琛走近丁洛洛:“不尊师重道?”丁洛洛忙低下头:“我要去报社见总编。” “稿子改好了?” “改好了,男女已成功亲吻。” “来,先给我看看。”说完,左琛推着丁洛洛回了丁洛洛的房间。 丁洛洛写道:他将舌头伸入她的口中,她有一种吃到了海参的满足感。左琛顿觉胸口遭了一记大锤,几乎吐出血来。“海参?海参?我竟然让你有海参的感觉?”左琛在丁洛洛的耳边咆哮道。 丁洛洛像听到枪声的小鸟,扑闪扑闪就逃到了一旁:“差,差不多啊。”左琛两步又跨到了丁洛洛身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好好把握的话,你就给我改行。”说完,左琛再次吻住了丁洛洛。丁洛洛来不及闭眼,两个人直勾勾地望着对方。 左琛心满意足地摔门而去。这颗樱桃,让他思念了一个上午了。而他,竟然是海参。 丁洛洛颓然地坐在电脑前,双唇又掀起了新一波的水火不容。左老师对她的描写不满意,那想必姚主编也不会满意。海参怎么了?不是挺值钱的吗?而且确实挺像的啊。 元薇孕育了新的小说,写的是一对孪生姐妹对一个鼓手一见钟情,鼓手利用姐妹二人,从默默无闻到名声大噪,姐妹却为了他反目成仇,等一切成了过眼云烟,姐妹纷纷远走高飞,鼓手在风烛残年中煎熬。在元薇的小说大纲中,鼓手冷漠,狡猾,贪图荣华富贵,最后遗臭万年。元薇一边设计,一边大笑,觉得出了一口怨气。 第十六话:南城的周娇 郝俊打电话给左琛:“小米对你有兴趣。”左琛纳闷:小米?五谷杂粮对他有什么兴趣?郝俊一副“果然如此”的口气:“忘了?芸娜同一组的姐妹,刚刚过完生日的那个。”左琛恍醒:“哦,那个啊。吊在我手臂上,像是自己没有脚。”郝俊叹气:“你口下留情吧,看在她仰慕你的份上。”左琛揉了揉太阳穴:“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郝俊又叹出一口气:“她已经从芸娜口中问到了你的电话号码,芸娜让我嘱咐你,身下留情。” 郝俊觉得奇怪:女人的大脑是不是豆腐渣?芸娜苦口婆心劝小米:“左琛像饿狼,像瘟疫,像火山洪水一并爆发。”可小米还是执迷不悟:“我死也要死得壮烈。”双眼中几乎喷出桃花来。左琛更觉得奇怪:女人到底有多勇敢?前仆后继地爬上他的砧板。 江筱终于露面了,约了丁洛洛和元薇共用午餐。 元薇来的迟,丁洛洛打探江筱:“你最近在忙什么?”江筱一脸红光:“没忙什么啊。就在家上上网,出门见见朋友。”丁洛洛更迷茫了:“朋友?除了我和元薇,你还有什么朋友?” 江筱欲言又止,正好元薇就来了。元薇烫了个爆炸头,一个脑袋两个大,见面就嚷嚷:“江筱,骆驼,看我美不美?”丁洛洛撇嘴,心想:上面可以养鸟了。 元薇坐下,咕咚咕咚就把丁洛洛的果汁一饮而下:“骆驼啊,我告诉你,你隔壁那个打鼓的,长得好性感啊。光是看他的胳膊,我就神魂颠倒了。”丁洛洛脸红:“说这话,你害不害臊啊?”元薇挥了挥手:“这话怎么了?我说,骆驼啊,你这个性,何时才能变成真正的女人啊?”江筱插话:“早着呢,她的初吻还不知要留给谁呢。”丁洛洛几乎脱口而出:初吻已经当学费交给左老师了。不过,她忍住,说了另一句:“什么叫真正的女人?我洁身自好,莫非就变男人了?” 元薇问丁洛洛:“鬼屋如何?”丁洛洛实话实说:“哪里是鬼?是隔壁的声音传过来而已。”元薇不以为意:“哦?这么贵的房子,隔音还这么糟糕。”丁洛洛也没多说什么,免得多说多露馅儿。 丁洛洛和元薇谁也没提再换房的事。“天园”虽没了鬼,但现在牵八匹马来,也不见得能把元薇从性感的鼓手隔壁拉走。至于丁洛洛,她现在也离不开“天园”,离不开壁橱那边的左老师。 关于鬼的对话,江筱听得一头雾水。她只得张罗:“哎呀,哎呀,快点菜吧。” 张家明在化学课上遭了灾。一只实验用的酒精灯爆炸,玻璃碎片溅到了他的眼睛上,他入了医院。就诊前,他让医生打电话给他的女朋友丁洛洛。丁洛洛接到电话,对方说:“我是中心医院的医生。你的男朋友左眼受了伤,希望马上见到你。”丁洛洛一怔,说:“我,我没有男朋友啊。”对方也一怔:“啊?没有?他是个老师。”丁洛洛第一反应是,左老师受了伤?不过,对方医生马上又道:“化学老师。”丁洛洛这才哦了一声:“张家明啊。” 纵然丁洛洛不是张家明的女朋友,她还是去了医院。 张家明的左眼上蒙着纱布,一张脸比纱布还白。医生说,他的视力并不会受损,只是伤到了眼皮,难免留下一道小疤。张家明问:“小疤是有多小?”医生用手比了比:“大致一公分。” 接下来,张家明就在医护人员以及学校陪护人员的面前,问丁洛洛道:“洛洛,你会嫌弃我吗?”丁洛洛瞠目结舌,说嫌弃,她就是薄情寡义,说不嫌弃,可她明明就是嫌弃。右眼眼角生着一颗黑痣还不罢休,左眼眼皮又添上一道疤,张家明前世造孽造得厉害啊。丁洛洛如是想。 丁洛洛借口今日交稿,惶惶逃开了张家明。 丁洛洛的稿子,其实已经交给姚主编了。姚主编赞叹:“洛洛,这个吻接得好极了。”丁洛洛在左琛的第二次教学后,删去了“海参”这一比喻,只写下了舌头,牙齿,脑中“盘古开天前一般混沌”以及嘴唇似冰天雪地又似铄石流金。姚主编又道:“洛洛,你有悟性。再接再厉啊。”丁洛洛悟出了,姚主编的言外之意,是男人女人要再接再厉,该脱就脱。 丁洛洛回到家,打开壁橱听左琛家的动静。左琛家一点动静没有,丁洛洛心想:这学上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周娇在左琛南城的套房中等他。今天,他约了她。他会亲自将她挑好的那只翡翠镯子买下,双手奉上。对于让左琛省心的女人,左琛并不会省钱。 周娇在诺大的浴缸中注满了水,滴下香精。听到左琛开门的声音,周娇赤身走入浴缸,玲珑的身体在水中分外妖娆。左琛推开浴室的门,见到那一片香艳风光,满意极了。 第十七话:郑欧洋的灾难 元薇三天没听见鼓声,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无力。她围着性感邻居的房子转悠,顺时针转了一圈,逆时针又转了一圈。邻居大门紧闭,窗帘也紧闭,一个缝儿也没留。元薇把耳朵贴在大门上,房内静悄悄一片。难道,他搬走了?元薇顿觉天昏地暗,后半生再没有了乐趣。 想及此,元薇玩儿了命地把巴掌呼在邻居的大门上,一边呼还一边想:不要,不要扔下我。门从里面打开时,元薇的巴掌几乎呼在门里面的人脸上。元薇一激灵,石化了。性感的邻居站在她的面前,垂着头,一副随时会倒下去的娇柔体态。 而他,也真的倒了下去。元薇尖叫着下意识地去扶他,一双小手实实在在地摸上了他的手臂。元薇又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身体随着他一并下坠。他昏了过去,皮肤炙烫。元薇拍他的脸:“喂,醒醒啊,喂。”而他延续了一贯的态度:置之不理。 元薇把邻居当拖把一般拖到了床上。好在,他所谓的床只是一张铺在地板上的竹席。元薇喘着大气凝视他:他就像一尊年代久了的石膏像,蜡黄下掩着煞白,眼睛和嘴都紧紧闭着,眉头因为打结而微微突出着。元薇又摸上他的额头,他的脸颊,他的脖子和手臂,直到自己的手都热了,才从地上弹起来,冲去洗手间拿了一条冷毛巾出来。出来前,元薇还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他在发烧,我竟还在发 骚,真是要草菅人命了。 左琛三天没回“天园”。他和周娇在南城的套房中半公半私,二人时而商榷“左右地产”在东郊的目标地,时而又似鸳鸯嬉戏。 “左右地产”最具实力的竞争者“万象地产”也在对东郊垂涎三尺,这将大幅提升“左右地产”的投入资本。于是,周娇不得不从头估算这项投资的可行性。 周娇对左琛而言,赢过任何一个女人。她与他是同一般性情,享乐归享乐,然而在享乐之余,又会换上另一张严峻的面孔,大脑不懈地运作。不像其他女人,在他忧国忧民时,还在往他的小腹处爬。 第四天,左琛醒来时,周娇已经化了妆,准备去公司了。左琛倚在床头:“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不化妆的样子。”左琛细细回忆:浴缸中的周娇,床上的周娇,醒着睡着的周娇,好像一直是一脸的精细妆容。周娇道:“我已三十二岁,不化妆的样子连我自己都不想看。”说完,她婀娜地走回床边,献上一吻后,出门去公司了。 左琛突然想念丁洛洛,想念那张不化妆却也精细的脸孔。今天,他准备回“天园”了。 郑欧洋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变成了孙猴子,身上压着一座大山。醒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胸口上生出一颗硕大的黑漆漆的鸟窝来。他一惊,坐了起来。而元薇的脖子,几乎嘎嘣一声扭断。 元薇大叫:“哎哟。”再定睛一看,她的性 感邻居已经由石膏像活了过来。元薇马上笑道:“你醒了?”郑欧洋站了起来:“你是谁?”元薇也从地板上爬起来,向郑欧洋跨了一大步:“是我啊,我是你的邻居啊,元薇啊。你忘了?”郑欧洋一脸迷茫,在喉咙中“哦”了一声。 元薇又跨前一步:“你发烧了。昨天我来时,你昏倒了。我给你喂了水,也喂了药。”想及这个“喂”字,元薇脸红了。昨夜,她拿了药来,怎知,郑欧洋牙关紧闭,怎么塞也塞不进去。她就在他耳边呢喃:“你再不张嘴,我可就嘴对嘴的喂你了哦。”这时,郑欧洋的牙关松动了,药片进了口。 郑欧洋又是一阵头昏,肚子随之发出咕咕的叫声。元薇马上扶住他的手臂:“你饿了吧?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吧?我看过你冰箱,除了啤酒就是比萨,这怎么行啊?一个人生活,更要好好爱护自己。你看你,病了都没人知道。要不是我,你大概会变成尸体,生出虫来。走吧,跟我走,我带你去吃饭。”郑欧洋迫不及待地企图再度昏厥,以逃避这个鸟窝的碎碎念。 第十八话:只得复习 丁洛洛第四度坐在壁橱里发呆,壁橱那边的左琛还是不在。丁洛洛心想:这神出鬼没的左老师真是鬼吧?夜间可发出女人的哭喊,白日又可化作男儿身。 左琛打开自己的壁橱时,吓了一跳。丁洛洛背对着他,坐在她自己的壁橱里,背影小而寂寞,犹如鬼片中夭折小孩儿化作的冤魂。 丁洛洛回身看见左琛,激动地蹦了起来:“左老师,你回来了。”左琛捂着胸口:“你坐这干什么?”丁洛洛委屈:“我,我等你回来啊。”一听这话,左琛的嘴就咧开了:这小结巴,还真有情有义。 左琛跨入丁洛洛的房间:“等我啊?等我干什么啊?”丁洛洛焦急:“你,你不是要教我写小说吗?不教了?”左琛点点头:“嗯,教还是要教的。前一课,有没有收获啊?”丁洛洛大喜:“有啊。主编满意极了。”左琛清了清嗓子,问:“你们主编满意‘海参’的比喻?”丁洛洛连连摇手:“不是不是,我把那个删了。”左琛松下一口气,觉得文学界还不至于太疯癫。 丁洛洛开口:“你,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号吗啊?不然,我找你只能打开壁橱找,怪怪的。”左琛二话不说,将号码写给丁洛洛。丁洛洛又大喜:“谢谢你。”左琛奇怪:这小女子真是滴水当涌泉。 左琛坐在了丁洛洛沙发的中间位子,丁洛洛只好坐在了床上。左琛盯着不语的丁洛洛,见她双手绞着,脸色愈来愈红。左琛哑着嗓子问道:“你是在等我把你扑倒吗?”丁洛洛顿觉床上生出刺来,一下子扎得她蹦了开来。丁洛洛心想:这接下来的课,可真是难于上青天。抚摸,宽衣,哦,她简直会疯了吧。 丁洛洛为了缓和尴尬,问道:“左琛啊,你,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左琛想了想:“盖房子的。”丁洛洛点点头:“哦。”丁洛洛看看左琛的脸,又看看他的手:如今连建筑工人都这么细皮嫩肉了,果真是现代化的社会了。左琛站起身来,走向丁洛洛:“来吧,第二课。”丁洛洛又一步蹦开:“等,等等,今天太晚了,改,改天吧。你请回吧。”左琛像是没听见,一把就把丁洛洛拉到怀里,俯首吻了下去。 丁洛洛的脑袋又混沌了:左琛真是个好老师,又给她复习第一课。 终于,第二课还是延后了。左琛一个人睡在梁有齐为他装璜的米色和青色交织的套房中,回想及丁洛洛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不禁笑了出来。世上怎么还有如此小女子,眉目唇齿,字字句句,都挑拨他的心,而她自己竟还一脸兔子般的无辜。 丁洛洛失眠了。左琛不在时,她睡不好;左琛在时,她还是睡不好。那男人在她脑中闲庭信步,眼睛一眨一眨的如宝石般璀璨,晃得她心神不宁。 第二天,左琛被手机吵醒。对方说:“嗨,我是小米。”左琛皱着眉:五谷杂粮与他何干?对方又道:“你该不会忘了我吧?我是芸娜的姐妹小米啊。”左琛脑中终于又浮现了那株自己没有脚的吊兰:“哦。有何贵干?”小米娇嗔道:“好久不见,我挂念你啊。有没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呢?”左琛头皮发麻,失去了风度:“没时间。再见。”说完,挂了电话。 左琛起身,去探丁洛洛的房间。丁洛洛已经出门了,房间中收拾得一尘不染。左琛嘴边漾着笑,去了公司。 丁洛洛去探张家明了。朋友一场,不可绝情绝义。张家明的伤势没有扩展,揭了纱布,可以出院了。他的眼皮上生着新肉,看得丁洛洛胆战心惊。和张家明走到医院门口,丁洛洛又借口 交稿,一溜烟跑了。 第十九话:西城的陈水果 元薇与郑欧洋一桌吃饭,两个脑袋一个像鸟窝,一个像棉花糖,分外扎眼。这已是他们二人共用的第四餐饭了,郑欧洋的身体已无恙,元薇则是如故的生龙活虎:“欧洋啊,我们相互作伴,生活很美好吧?”郑欧洋眼皮都不抬一下,自顾自地吃着:“闭嘴,你很烦人。” 元薇口中的“相互作伴”,实际上只是,她肚子一饿,就会去拍郑欧洋的门,只要他一露面,她就拽着他去吃饭。至于郑欧洋,则次次是攥紧了拳头,在脑中把元薇揍得鼻青脸肿。 元薇又道:“欧洋,你没有朋友么?怎么天天就是闷在房里敲啊弹啊?”元薇简直认为,郑欧洋的家更像是乐曲行:除了鼓,满是插着电的貌似电子琴和吉他的玩意儿。郑欧洋咕哝:“没有。”元薇又问:“那家人呢?”郑欧洋用手背擦了擦嘴,站起身来:“也没有。”说完,他撂下一份钱,大踏步走出了饭馆。元薇伸着筷子指着他:“喂,姓郑的,你懂不懂礼貌啊?” 习惯了。元薇叹了一口气,继续吃上了。这是姓郑的第四次扔下她了,她已经慢慢习惯了。 左邑把左琛召入办公室谈话。老头子开门见山:“你计划几时结婚?”左琛挂上一脸愁容:“父亲大人,您计划让儿子和谁结婚?”左邑挂上怒气:“我怎么知道?你活了二十八年,还不认识一个可以结婚的女人?” 左邑开通得很。昔日,他与左琛的妈妈就是因为两厢情愿才共结了连理,如今,他也不会干涉儿子的婚姻自由。只不过,他关心左家的香火,关心儿子何时能产下孙子。 左琛拧着愁眉:“父亲大人,什么样的女人可以结婚?”左邑脱口而出:“第一,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也不觉得碍眼。第二,自己守本分,却又不苛求你本分。”左琛听了,竖了竖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左邑将儿子撵出办公室,末了一句话是:“左琛你听好了,你爸爸我要抱孙子。”左琛叹气:左家人丁稀薄,也难免老父会向往有个小肉球儿在地上爬来爬去。不如,买几只狗给他养养。 左邑关于“娶妻”的两点论调,倒是让左琛想到了一个女人。她是叫陈桔,还是陈橙?左琛一向记不住女人的名字,印象中,她就是叫一个水果的名字。 七八个月前,她从外市来到B市的艺术学院求学,至于是学民族舞还是现代舞,左琛也记不住了。一日,左琛的车子撞了她,她虽无大碍,但左琛还是留了名片给她,让她去医院检查后,再作打算。她没有去医院,但却拨了左琛名片上的电话。 陈水果直接说:“听说你有不少女人,我能不能也成为其中一个?”左琛握了握她的手,觉得柔软似无骨,于是问:“为什么?”陈水果说:“我爱你。” 陈水果入住了左琛在西城的套房,她也是个令左琛省心的女人。她爱他,只是因为他有钱,有英俊的脸和伟岸的身躯。她一直以为,为了过有钱人的生活,她会把身体奉献给皱巴巴的老头子。而如今,她认识了左琛。她像猫一样讨巧地住在西城,不愁吃穿,该上课时上课,朋友一律是女性。 在左琛的电话簿中,她的名字是“西城”。左琛打电话给她:“你是叫桔,还是橙?”对方说:“你又忘了。我叫陈莓。”左琛哦了一声:对,是草莓。陈莓问道:“今天有空?来我这边吧。”左琛满意她的尺度,不主动,不被动,拿捏得极好。左琛应允:“好。” 郝俊打电话约左琛吃饭。左琛说:“你小子没事才不会找我吃饭。”郝俊赔笑:“是芸娜,她有事找你。”左琛一语道破:“关乎那五谷杂粮?”郝俊替小米不平:“她姓米,叫小米顺理成章,什么五谷杂粮啊。”左琛一口回绝:“我晚上约了人了。”郝俊还在那边大叫:“那大家可以一桌啊。”左琛这边就挂了电话。 那边,郝俊被芸娜揪着耳朵。芸娜不满:“你们男人凭什么嚣张啊?凭什么啊?”郝俊冤如窦娥:替左琛代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边,左琛去了西城的套房中,见陈草莓。 第二十话:呼之即来 陈莓会做一手好菜。左琛打开门,闻见菜香时,觉得:若非要娶一个,就娶她好了。陈莓投入左琛的怀抱:“我好想你。”左琛笑了笑:纵然假意大于真情,她也是个尽责的好演员。 左琛与陈莓面对面吃饭,陈莓挟菜到左琛的碟中。左琛拉住她的手,将她手中的筷子取下。会做菜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柔软。左琛问:“你今年几岁?”陈莓道:“十九。”左琛愣了愣:是啊,她还是个学生,只有区区十九岁。区区十九岁,她竟已老谋深算了,知道怎样讨他的欢心,也知道他抗拒什么。小结巴呢?小结巴几岁了?她脸红时,像极了小孩子。左琛忙放开了陈莓的手,把筷子交还给她。 陈莓并不多问,她知道,多问并没有好处。 左琛是想留在陈莓身边过夜的。她的身体与手一般柔软,是他欣赏的。不过,丁洛洛给他打来了电话:“左老师,是我。洛洛。”左琛嘴角马上漾出笑来,陈莓看在眼中。丁洛洛问:“左老师,你今天回来么?”左琛道:“我正在回去的路上。” 左琛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就这么又回到了丁洛洛的身边?不,是回到了“天园”,丁洛洛的隔壁。那小结巴,一定又是叫嚷着上第二课,也一定又是在勾出他的内火后,将自己无助的眼睛化作两盆冷水,将火扑灭。优秀的消防队员。 陈莓的手攀上左琛的胸膛,左琛拍了拍她的背:“我有事,改天再过来。”陈莓一怔。她分明,听见电话的那边是个女人。她不曾见过这样的左琛,被一个女人呼来唤去。陈莓踮了脚尖,去吻左琛的嘴:“留下来吧。”左琛在她的嘴上一啄:“改天。”直到左琛走出了门,陈莓还没缓过神来。他若不来,她乐于一个人过活。可如今他来了,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元薇有关鼓手的小说正式动了工。她一边敲打键盘,一边尖笑,活脱脱一只偷了油的老鼠。她心想:郑欧洋,老娘我让你在小说里出尽了丑,遭尽了灾,永世不能翻身。 元薇正敲得兴致勃勃,就听见有人敲她的门。她一蹿就蹿到了门口,脱口而出:“姓郑的,想我了?”可惜,她打开门,看见的不是性感的邻居,而是文质彬彬的江筱之夫,袁杰。 袁杰礼貌地一笑:“元薇,我来接江筱。”元薇回身看了看房间,空无一人。她开口:“袁杰,你别吓唬我啊。我房间里没人。”袁杰一愣:“她不在你这儿?她下午说,来找你啊。”元薇拍了拍额头:“啊,是啊是啊。她下午来过,不过,不过,已经走了。你快回家吧,说不定她已经到家了。”说完,元薇马上关了门。 这个死丫头,去哪儿逍遥了?拿老娘我当挡箭牌,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元薇愤愤然地打电话给江筱,不过,江筱关机了。 丁洛洛在房间里踱步。又到了交稿的时间了,小说中的男人女人喝了酒,形势严峻极了。如果左琛再不出马,那男人女人只好双双醉倒下去,一觉睡到天明了。 左琛回到“天园”,对丁洛洛的房门望都没望一眼,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由壁橱穿了过去。愁眉不展的丁洛洛见了左老师,犹如见了救星驾到,眼睛眯成了两条弯月亮。左琛的心跳得怦怦的,他懊恼:跑什么跑啊,他左琛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丁洛洛给左琛端了一杯茶,双手奉上。左琛正口渴,一饮而下。喝惯了酒和咖啡,竟忘了茶的甘香了。左琛开口:“男女主人公需要新进展了?”丁洛洛一边点头一边坐在了左琛的身边:“是啊,进展到他们喝了酒,二人共处一室。”左琛的喉咙发干,将杯子还给丁洛洛:“再给我一杯茶。”丁洛洛起身,发梢抚过左琛的脖子,左琛为了阻止自己一把把丁洛洛拉回怀里,双手只得拼命地抓着自己的大腿。 第二十一话:互相学习的第二课 一定是因为刚刚陈莓撩拨了我,我才会企图对这个脑子里缺根筋的女人下手。一定是这样的。左琛掐了一下大腿,自欺欺人道。 丁洛洛捧着茶急匆匆地从厨房走出来,只见,她左脚在先,拌在了厨房门口的地毯上,茶杯从她手里飞出,茶水也从茶杯里飞出,而她的身体随着她一声尖叫,直愣愣地向前扑来。左琛从沙发上弹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额头迎着茶杯,只听,两物撞出一声闷响,丁洛洛也扑入了左琛的怀抱。 左琛怒不可遏,虽说茶杯不至于将他砸成满眼星星,茶水也算不得烫,但他左琛这一副狼狈,真是破天荒了。左琛喝斥道:“你到底会什么啊?小说不会写,路也不会走啊?”丁洛洛从左琛胸前仰上头来:“对不起。”一边说,她一只小手也伸了上来,拭去左琛脸上的茶水。左琛的一颗心脏在瞬间软化,任由丁洛洛的手在他脸上抹来抹去。 接下来,形势就不由丁洛洛说了算了。左琛的手臂将丁洛洛箍得紧紧的,让她的挣扎到头来只变成了一声声娇嘤。丁洛洛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小说中了,虽没酒醉,但形势千钧一发。左琛在丁洛洛耳边道:“第二课,上课了。”丁洛洛张着樱桃小口:这,这就要第二课了?左琛一笑,又道:“要认真,不要只顾享受。”丁洛洛红了脸:虽说,被他箍着是有一点点舒服,但是享受?哦,不,这词也太羞臊她了。 左琛吻住丁洛洛的嘴。丁洛洛心想:这第一课真是滚瓜烂熟了。可为什么脑中还是混沌,身体还是升温?莫非,亲上一百次一千次,也还会如此?天哪,成百上千,她到底在想什么啊?想着想着,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已经和床严丝合缝了。左琛压在她的身上,给了她刚刚好令她动弹不得的重量。天哪,丁洛洛觉得自己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挣扎,可怎么就是动弹不得啊。 左琛止住吻,开口道:“洛洛,睁开眼睛。”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叫她洛洛,声音像一条湿毛巾,抖一抖就可滴下水来。丁洛洛睁开眼,似两汪清泉。左琛眯着眼睛直看向丁洛洛的内心深处:她在怕,可她更不想拒绝。左琛轻轻笑着:“洛洛,别怕。”丁洛洛几乎哭了出来。怎么会不怕?她怕坏了。她怕他会剥下她的衣服,更怕,他会离开她。哦,算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抱住他吧,不让他离开。 左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只因为,身下的丁洛洛怯生生地伸手抱住了他。阅女千万的他,竟从未见识过如此自然的娇羞,如此自然的渴求。他,真是白活了。 丁洛洛的衣服褪了去,左琛的衣服也褪了去。丁洛洛分辨不出耳畔的喘息声出自谁的口中,只见到自己光洁的肌肤上,游走着左琛灵活的手指,而他的手指,是熨铁么?怎么所经之处,瞬间升温?左琛的吻停在丁洛洛的胸前,丁洛洛不自觉地弓了身子。天啊,世界末日了,氧气都没了,她不会呼吸了。丁洛洛的口中发出不自觉地呻 吟,左琛的控制力灰飞烟灭,纵然明知她会疼痛,纵然他不忍让她疼痛,他还是让她疼痛得刻骨铭心了。 丁洛洛的眼睛中划出两颗泪来,口中也嘤出一个“痛”字。左琛逼迫自己止住了动作,他吻去她的泪,告诉她:“别怕。”左琛在丁洛洛的泪中变得模糊了。她看着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忘记了自己的疼痛,倒心疼了他。丁洛洛开口:“你为什么皱眉?我哪里做错了?”左琛情不自禁地吻住了面前喃喃的小口,不是因为他想吻,也不是因为他觉得应该吻,而是,他觉得如果他不吻,他将是天下第一号的傻瓜。 疼痛渐渐不见,取而代之的,丁洛洛觉得自己飘在了天空,身边是大朵大朵的云彩。她的手指陷入了左琛的背,像是一放开,自己就会一头栽下。左琛也身处天空之中,高得像是要触及天堂了。他终于学会,男女之事,应该如此自然。亏他昔日向丁洛洛夸口,自己对成年人之事颇有研究,可想不到,到头来,还是丁洛洛教了他。 第二十二话:元薇的美梦成真 左琛没有睡回丁洛洛的隔壁,他睡在了丁洛洛的身边。丁洛洛在从天空回到床上后,脸上的红晕蔓延至了全身,她裹紧被子,变成一条毛毛虫。左琛失笑,连同被子一并把丁洛洛搂在怀里。他问:“洛洛,你今年几岁?”毛毛虫开口:“二十四。”左琛不禁一怔:这懵懂的丫头已经二十四岁了,这么看来,那十九岁的陈草莓,就像是有千年的道行了。丁洛洛,她这二十四年,该不会是活在深山老林吧?她怎么能写成年人的小说?她该去写狮虎大战,猴子称王。 左琛又问:“洛洛,你是第一次写小说吧?”不过,丁洛洛已经睡着了。她蜷在左琛的怀中,宛如婴儿。左琛再度失笑:她还真是缺根筋。好歹也由少女变成了女人,竟不伤春悲秋?左琛叨念着:“丁洛洛。”这个女人的名字,他牢牢记住了。 第二天一早,丁洛洛醒来,哼哼唧唧地伸了个懒腰。不过,她发现这懒腰伸得碍手碍脚。一睁眼,她就大呼了一声:“我的妈啊。”左琛被丁洛洛吵醒,勉强睁开眼睛:“小结巴,早安。” 丁洛洛的脑袋几乎裂开了,她一脚把左琛踹到床下,随后自己裹着被子也跳了下去。她胡乱抄上地板上的衣服,丢给左琛,又一脚接一脚地把他踹到了壁橱口,打开橱门,将他塞入。 左琛终于彻彻底底醒了过来。他堂堂左琛,在大清早,光着身子被一个女人塞入了壁橱?天啊,世道变了,鸟要潜水,鱼要翱翔了吧? 丁洛洛拍了拍自己的头:天啊,她变成左老师的女人了,她变成了自己的师娘了。昨夜她的理智呢?昨夜她的矜持呢?为了写小说,她把自己都牺牲了吗?不,好像不关写小说的事,好像,她昨夜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左老师。丁洛洛在地板上搜寻自己的衣服。内衣呢?该不会,该不会扔给左琛了吧?天哪,地球快快爆炸吧,让她一了百了吧。 郑欧洋真的来敲元薇的门了。元薇赶稿子赶了一夜,天亮才睡下,听见敲门声,她闭着眼睛摸到门口,一边开门一边嘶吼:“哪个王八蛋啊?”郑欧洋双臂交叉抱着胸前,性 感的模样渐渐在元薇的睡眼中清晰。元薇啪地关上了门,冲到镜子前,拉扯自己皱巴巴的睡衣,再拉扯鸟窝头,接下来,才又去打开了门。 元薇笑了两声:“哟,欧洋啊。早安。”郑欧洋指了指高高在上的太阳:“中午了。”元薇被太阳晃得张不开眼,五官皱成了一团。郑欧洋道:“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元薇倒抽一口冷气:做梦,一定是做梦。 元薇又关上了门。她蹑手蹑脚走到衣柜前,拎出衣服,嘴里叨咕着:“千万不要醒,千万不要醒。”元薇洗漱,更衣,再开门,郑欧洋还是在她的眼前。她一蹿就扑到郑欧洋的身上:“万岁,不是做梦啊。万万岁。”郑欧洋手脚并用把元薇扒了下去:“你怎么这么烦啊?吃不吃饭啊?”元薇频频点头:“吃,吃,给我一头牛,我也能吃的下。” 第二十三话:活活气死了老师 丁洛洛在接下来的三天都没有见过左琛,自从她把光着身子的他塞入壁橱,就再也没见过他。而且他,连一通电话也都没打来过。 丁洛洛交了新的稿子给姚主编。小说中的男女在酒后一番情不自禁的雨云,让姚主编读得唏嘘连连。姚主编问:“洛洛,你恋爱了?”丁洛洛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口上虽这么说,丁洛洛心里却想:是恋爱了吧?她已经是左琛的女人了。姚主编斜着眼睛:“没有?那你看黄色小说了?黄色电影?”丁洛洛气急:“主编,您别瞎说。您就说,稿子过不过关吧。”姚主编连连颔首:“过,过了。煽情极了。” 丁洛洛的煽情情节是一气呵成的。她在把左琛塞入壁橱后,就坐到了电脑前,趁热打铁地敲上了键盘。她记得她云霄上的感觉,也记得左琛的每一个动作。丁洛洛不明白的只有两点:一是为什么自己会为了给三流的报社写小说,连纯洁的身子也搭上了,而第二点就是,为什么搭上了身子,自己的脸上还挂着笑。 左琛接下来的三天,都没回“天园”。他没有给丁洛洛打电话,也没接到丁洛洛的电话。他这几天,都住在了西城,与陈莓同床共枕。 陈莓小心翼翼,她有一双慧眼:这次的左琛,像极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左琛在房中踱来踱去,目光瞟着茶几上的手机。陈莓凑上前,拉住左琛的手,放在自己的臀上。左琛一把把她抱上了床,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陈莓对身上这个热情的男人感到陌生,他像是爱极了她,又像是少不更事。陈莓心中一清二楚,是有一个女人,把左琛变得陌生了。是什么样的女人?陈莓一边止不住地娇喘,一边想着。 左琛真的要爆炸了。他觉得,他被人面兽心的丁洛洛设计了。她利用他,学了男女之事,就一脚把他踹开了。不,不只是一脚,她踢了他足足五六脚。她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完全把他看作了工具。这个女人,真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俗话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在左琛看来,是活活气死了师傅。她没什么要学的了,于是就把他塞回了壁橱,如今,连个电话也不打来了。 左琛在办公室中咆哮:“水,我要喝水。”秘书莎丽推门而入:“要不要换个口味?今天不喝咖啡,改喝茶,好不好?”左琛几乎疯癫了:“茶?你竟然让我喝茶?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无辜的莎丽狼狈退下,耳膜轰轰振颤。 丁洛洛又去探望奶奶。奶奶坐在麻将桌前,抿着嘴笑得辛苦。桌前另一个老太太对丁洛洛说道:“你奶奶她,连着赢了我们好几天了。”丁奶奶开口:“洛洛,我去求了签。大师说,今年我财运大旺,而你呢,是情运旺啊。”丁洛洛搬了凳子坐下,趴在奶奶背后:“会旺成什么样啊?”丁奶奶心不在焉:“哎呀,旺就是能遇见好男人呗。” 丁洛洛神游:左老师算好男人吗?应该吧。他的脸好看,身体也好看,还助人为乐。只不过,他已经几天不回家了。建筑工人需要通宵达旦吗?丁洛洛越想越落寞:他何时才会回家啊。 第二十四话:左邑的孙儿 江筱再度组织姐妹三人吃饭。这次,丁洛洛和元薇站在了同一阵地:“江筱,说,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元薇又道:“袁杰来我家找过你,你知不知道?”丁洛洛马上附和:“对,对,他还给我打过电话找你。”江筱双手高举,作投降状:“姐妹们,饶了我吧。以后,以后我会坦白的。”元薇咄咄:“以后是多后啊?”江筱撒娇:“哎呀,总之就是以后。” 元薇迫不及待地换了话题:“喂,我自己坦白。我恋爱了。”丁洛洛瞪大了眼睛:鸟窝头也能恋爱?元薇继续道:“骆驼,我和那鼓手恋爱了。”丁洛洛撇嘴:“什么鼓手,分明是个铁匠。”江筱插话:“隔壁?邻居?恋爱了?喂,发展到哪里了?”元薇眼睛向上翻,一副憧憬相:“他主动来敲了我的门,找我吃饭。” 江筱嗤之以鼻:“这就叫恋爱了?”说完,她就把脸扭向了丁洛洛:“喂,洛洛,我倒觉得你这张脸,更像是恋爱中人啊。”丁洛洛马上僵直了腰:“别瞎说。” “左右地产”筹备了新一届的室内装潢大赛,梁有齐前来报名。报完名,他上到左琛的办公室,准备消磨消磨时光。 梁有齐翘着二郎腿:“有没有入住‘天园’啊?”左琛一边看文件,一边嗯了一声。梁有齐又问:“你是住壁橱的这边,还是壁橱的那边啊?”左琛一抖手腕,就只见文件如飞刀般向梁有齐飞了过去。梁有齐一招“缩头乌龟”,捡回一条小命儿。左琛靠在办公椅的靠背上大吼:“莎丽,送客。”秘书莎丽冲了进来,一把拽上梁有齐,又冲了出去。她奉劝梁有齐:“有多远,躲多远。” 丁洛洛又坐进了壁橱。她拿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左琛打个电话。不过,打了说什么呢?如今没有第三课了,莫非说:左老师,给我复习复习前两课吧?不,万万不可。丁洛洛跺了跺脚,觉得心中仿佛有小虫爬来爬去。 左琛等不来丁洛洛的电话,倒是等来了小米的。小米说:“左先生,何必这么狠心?”左琛心想: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狠。他说道:“今晚七点,星语餐厅见。”那边,小米如久旱逢甘霖,心说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晚上七点,吊兰小米露胳膊露腿的在星语餐厅等左琛,而左琛却买了两条狗回了左家。 左琛把狗双双撒在左家的大厅中,就呼喊上了左邑:“爸,快出来,快来看孙子。”左邑刚刚自公司回到家,正在卧室中更衣,一听见左琛的呼喊,裸着上身就跑了出来,心想:这小子,几时有的私生子?可惜,这可怜的老头儿一到大厅,看见两团长着白毛的玩意儿在地上蠕动,顿觉天旋地转:“你,你这个不肖子,你骂我是狗吗?”左琛抱上一只狗,来到左邑面前,振振有词:“爸,现在认猫狗作子女的人,比比皆是。您何必大惊小怪。”左邑捂住胸口,觉得命不久矣。这时,左琛又对狗说道:“来,叫爷爷。” 小米的电话在八点追来:“左先生,您几时到呀?”左琛道:“路上塞车,快了。” 丁洛洛在扔了第十九次硬币后,正面的次数终于战胜了背面的次数,于是她终于可以给左琛打电话了。而那边的左琛正趴在沙发上逗狗,听见手机响,正要对小米说“请再等等”,可他一瞥,竟瞥见,手机上显示的是丁洛洛的号码。左琛一个激灵蹿下了沙发,吓得两只狗异口同声地呜咽出来。 左琛清了清嗓子:“喂。”这边,丁洛洛手心冒了汗:“左,左琛啊。你怎么这么多天都不回家啊?工作忙啊?”左琛心想:这深山老林里长大的丫头,的确不谙“狡兔三窟”的世道。左琛攒了几天的怨气被他一口叹了出来:“哎,我在回家的路上呢。” 从何时起,丁洛洛一打电话,他就在回家的路上了? 左琛出门前,又对左邑呼喊:“爸,好好呵护孙儿。”左邑在房间中又迎来了一阵高血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走到大厅,和狗孙儿追逐开来。 第二十五话:“我爱你”的效力 左琛从壁橱来到丁洛洛的房间时,丁洛洛正在厨房泡茶。他咳嗽了一声,她才回身看见了他。他们四目相对,中间几乎噼里啪啦地冒出火花来。丁洛洛率先开口:“你好几天没回来了。”左琛的怨气又似滚滚乌云笼罩:“结果你直到今天才给我打电话?”丁洛洛奉上茶:“我一直想打的,不过,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左琛拨云见日:这小妮子,说话倒是直来直去。她没利用他,也没准备一脚踢开他。她还是想他的。左琛心中排列上了鼓乐队,咚锵咚锵地演奏得不亦乐乎。 丁洛洛问:“盖房子这么忙吗?晚上也回不了家?”左琛点了点头:她说什么就是说什么吧,总不好告诉她,他女人多到可以一天一换换上一个月。左琛问:“你的小说,如何了?”丁洛洛眼睛发光:“主编满意极了。”左琛看在眼中,他的洛洛热爱自己的工作。否则,她也不会变成他的洛洛了。 接下来,丁洛洛做了一件左琛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她主动抱住了他,依旧不施脂粉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口,她说:“工作忙也要常常回来,好吗?”左琛也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好。”他想到的,只是后续。他吻了她,把她压在身下,让她的眼睛变得似清泉中生出火来,他让她叫他的名字:左琛,左琛,一声声的,直叫到他内心最软处。 丁洛洛想:是恋爱了,一定是恋爱了。 而可怜的吊兰小米,在星语餐厅喝下了八杯水,去了六次洗手间,末了,也只得和星星窃窃私语。 左琛第二次在丁洛洛的身边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她的眼睛。丁洛洛已经醒来了好一会儿了,心中默默练习一句话,练了千百遍。她看见左琛睁了眼,说:“我爱你。” 左琛的脑袋里像是轰隆隆的打了一声闷雷,他僵住,脸部的肌肉一动不动。丁洛洛挥出小手在左琛的眼前晃了晃,而左琛仍是呆若木鸡。丁洛洛吓了一跳,心想这“我爱你”的效力也太大了吧,竟让左琛休克了?想及此,丁洛洛一拳捶在左琛的胸口,嘴里还说着:“你不能死啊。”左琛被捶了个半死,恢复了神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床,抄起衣服就冲入了壁橱,撂给丁洛洛一句:“我先走了,上班要迟到了。” 这次,丁洛洛呆若另一只木鸡了。她说错了什么?说错了“我爱你”?可是,恋爱中人,不该说“我爱你”吗?丁洛洛恍恍惚惚地拾起地板上的衣服,准备起床。不过,内衣呢?该不会,该不会又被左琛抄走了吧? 左琛也同一般恍惚。他拎着丁洛洛的第二件内衣:怎么每一次同这小妮子过夜,早上就非得抱头鼠窜呢?她为什么非得说“我爱你”?他左琛听“爱”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不过,他偏偏不可以听她丁洛洛说出口。 左琛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面对“我爱你”而不知所措。以往,他会说:“宝贝儿,我也爱你。”他也会说:“哦?爱我?那就好好表现。”可如今,他若是说他也爱丁洛洛,那丁洛洛一定会变成一张羞红了的狗皮膏药,紧紧粘住他,今生今世不再对其它雄性投去一瞥;而他若是叫丁洛洛好好表现,说不定丁洛洛会天天煲了汤,送去盖房子的现场了。 左琛不自觉地哦了一声,他怎么会招惹这缺根筋的女人,这和招惹马蜂窝有何区别?他左琛是只自由自在的蜜蜂,想落在哪株花上,就落在哪株花上。岂是她丁洛洛一腔爱意就能束缚的?她不懂,她完全不懂他的人生。她若是见了他左拥右抱,一定会觉得自己被天下人背叛,从这“天园”的最高处跳至最低处吧。哦,算了算了,走为上计吧。 这边,丁洛洛打开壁橱,轻悄悄地喊:“左琛?左琛?”那边,左琛拔腿就蹿出了房门。名副其实的闻风丧胆。 第二十六话:梁有齐的女朋友 元薇在街上瞅见街对面的江筱时,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她的脚钉在地上,脖子伸了又伸,她又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脸,这才相信:眼中这依偎在一个陌生男人怀中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江筱。元薇二话不说,向街对面蹿去,在此起彼伏的刹车声与喇叭声中,抵达了彼岸。元薇猫下腰,尾随江筱。抱着江筱的男人,瘦如竹竿,裹得花枝招展。她纳闷:这比袁杰好在哪儿了? 江筱与袁杰结婚四载,结婚前,还有漫漫四十个月的恋爱。如今,江筱红杏出墙,而且是和一根鲜艳的竹竿?元薇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人世间的跌宕也并不比她的小说中少。 元薇尾随了两条街,就默默回家了。郑欧洋的家中传出琴声,元薇就坐在了他家门口的石阶上。难怪,经世之人都摈弃了丁洛洛一见钟情,一钟情就一生一世的论调,难怪,她元薇酝酿的几男大战几女会一经上市,就售得精精光。连江筱这位把丈夫看作天的女人都出了轨,如今谁还会相信天长地久?谁还会对一生一世感同身受? 元薇入了神,没听见郑欧洋开门,也没听见他低沉的“喂”。郑欧洋以为元薇装神弄鬼,伸手就弹了她的后脑勺儿。元薇顿时哎哟一声,心想:谁放的冷枪?郑欧洋弹完就觉得,好像用力用过了头,连他自己的手指都麻酥酥的了。这女人的鸟窝头真是中看不中用,完全发挥不了缓冲之功效。 元薇回头看见郑欧洋,既想对他笑,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正在她面部抽搐之时,郑欧洋先开了口:“你坐这儿干什么?”元薇站起身,白了郑欧洋一眼:“思考,懂吗?我是个作家,我在思考人生。说了你也不懂。”至于郑欧洋,他则完全不像元薇口中那位与她恋爱的男人,他张嘴就道:“让开。” 元薇正欲发作,就只见郑欧洋的目光绕过她的脸,粘在了她身后。她回身,看见身后站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而那女子的头发,也烫得如同棉花糖一般。元薇心想:他们三人不如组团,团名就叫“香菇”。郑欧洋一把就把元薇扒拉到了一边,对那棉花糖说:“进来吧。”元薇一个趔趄,几乎亲吻上大地。她站直身子,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跟在她的欧洋身后,进了房。元薇追上去,面孔正好贴在关闭的房门上。 在勘察了郑欧洋的前门,后面,窗户,并找不到任何一条缝后,元薇讪讪地回了家。她皱了皱眉:那女子怪怪的,除了浓妆和爆炸头,还有其它什么是怪怪的。只不过,元薇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她只得叨咕:怪女人,你要是胆敢碰我的欧洋,我就一把火燎了你的棉花头。 左琛被左邑唤入了办公室:“你知不知道,政府会延迟将地铁扩建至东郊的计划?”左琛哼了一声:“爸,这是‘万象’造出来的谣言。”左邑不满:“你查都没查,就胆敢说是谣言?”左琛烦躁地走向门口:“我去查。”左邑把办公桌上的文件挥成天女散花:这个狗崽子对他真是越来越不敬了。 左琛莫名的烦躁,丁洛洛的一句“我爱你”像是有千斤重,坠得他面朝黄土背朝天。他打电话给郝俊:“晚上出来喝酒。”郝俊机警:“我必须带上芸娜。”左琛也不糊涂:“芸娜又必须带上五谷杂粮,是不是?”郝俊讪笑。 随便吧,只要不是丁洛洛,随便谁都好。左琛如是想。 吊兰小米宰相肚中能划船,她只字不言“星语餐厅”的漫漫一等。左琛仰在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喝,小米就仰在左琛的怀中一杯接一杯地斟。郝俊问芸娜:“她不懂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芸娜道:“不入苦海,谁又会向往岸边?” 这天,出来喝酒的除了左琛一行人,还有梁有齐。左琛在洗手间的门口撞上一个人,他全身血液往头上涌,马上一拳抡在了对方的脸上。对方除了一声闷哼,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但左琛只见,一名女子飞身扑了过来,扑到对方身上,嘴里还大叫着:“有齐,你没事吧?有齐?”左琛定睛一看,这名被他赏了一拳的男子,正是他的御用装潢设计师梁有齐先生。 梁有齐眼前的繁星一颗一颗递减,终于,他认出了动手之人:“左琛?你疯了啊你?”左琛如泄气的皮球:“嗯,我是疯了。”梁有齐倒是知书达理:“你来借酒浇愁?”左琛胡乱揉了揉头发:“管他浇愁还是作乐,过来一桌吧。” 梁有齐带着飞身扑来的女子加入了左琛一桌。郝俊和芸娜他均认识,至于小米,由芸娜给他介绍。末了,他向众人介绍了他带来的女子:“这是我女朋友,江筱。” 第二十七话:他是个过客 在左琛吃下五谷杂粮之时,丁洛洛却踌躇在壁橱前,一粒米也吃不下。丁洛洛百思不得其解,写了三五部爱情小说的她,怎么如今却觉得爱情令人费解了。在她的笔下,“我爱你”之后,应该是“我也爱你”,应该是泪盈于睫含情脉脉,又或者应该是姚主编建议的宽衣解带翻云覆雨。可为什么,她丁洛洛的一句“我爱你”如此壮烈?左琛的一走,让她恍惚中以为身处战火纷飞的年代,男人为了杀敌报国,而急匆匆地抛下女人。 而实际上,左琛不是去杀敌,他只是去盖房子而已。他又没有回来,他又彻夜盖房子了。丁洛洛心酸:如果盖房子如此耗人耗力,那她宁可一辈子睡在草垛上。 丁洛洛穿过壁橱,去了左琛的房间。第一眼,她就看见了自己的两件内衣,被随手弃置在了床头。她扑上去,物归原主。左琛的衣柜敞开着,其中空旷地挂着几件衣裤,排着几双鞋。房间中不见水杯,只见餐桌上如列队一般的矿泉水水瓶。丁洛洛心悸:这里,并不是左琛的家,这里,只是左琛的一间房而已。左琛就像是一个过客,“天园”的过客,她丁洛洛的过客。丁洛洛抱着内衣仓惶逃回自己的房间,额头上密布了汗珠。 元薇同丁洛洛一样,一夜惶惶。她是脸贴在自家的玻璃窗上,眼睁睁地看着郑欧洋和那奇怪女子肩并肩离开的,两个棉花糖般的脑袋忽上忽下,渐行渐远。而八个小时过去了,元薇的窗台和玻璃已经被她反反复复蹭得铮亮,但郑欧洋还没有回来。 左琛一觉醒来,酒精的余力还在,折磨着他的头。他再一看沉甸甸的手臂,发现上面枕着小米。小米也醒了过来,偏过头对着左琛的唇就送上了自己的嘴。左琛不遗余力,一把推开那颗在他眼前慢慢放大的头。只听啊的一声鬼叫,小米呈现出了身体向后折叠的形态。 左琛在刹那间就离开了小米的家。他蹬上了裤子和鞋,衬衫和袜子拿在手中。他心想:真是见鬼了,天天大清早的就屁滚尿流。在丁洛洛那边是,在小米这边也是。丁洛洛?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在忘我地敲键盘呢?她一副足不出户的姿态,不敲键盘还会做什么?左琛一边系衬衫的扣子一边让丁洛洛在他脑中遨游。直到到了公司,秘书莎丽才拐弯抹角地告诉他:“您今天的衬衫,是走不对称风格吗?”左琛气恼,忙躲入办公室,改为对称。 左琛打电话给城建规划局。原计划明年年初修建的东郊地铁,状态由板上钉钉,软化为了模棱两可。东郊土地的竞买会迫在眉睫,“万象地产”又放了风声,说会退出竞买。周娇倚在左琛的办公桌上:“你怎么看?”左琛叼着钢笔:“买,按原计划买。”周娇反对:“风险太大了。”左琛却道:“出去吧。”周娇扭身就出去了。她受人钱财,替人效力,点到为止。 元薇打电话给江筱。她逮不到郑欧洋,只得退而求其次地逮江筱。她试探江筱:“家庭主妇,干什么呢?”江筱叹气:“哎,我一家庭主妇,还能干什么?洗衣烧饭擦地板呗。”元薇替袁杰不平:“男主外,女主内,你没立场抱怨。”江筱一怔,过了一会儿才道:“哎呀,我随口一说,你何必认真?”元薇叹气:自己也没立场充什么正义之师,这城中不知有多少对男女,因为受了她小说的教唆,而变成了狗男女呢。 江筱在挂了元薇的电话后,就接到了丁洛洛的。丁洛洛约她见面,她说:“也叫上元薇吧。”江筱觉得,元薇刚刚话中有话。不过丁洛洛阻止道:“别,我就想和你见个面。” 见了面,丁洛洛将她和左琛的事编作小说男女,问江筱:“这合理吗?”江筱眼珠子转来转去地思考:“合理啊。一男一女发生了关系,女的对男的不可自拔,男的却退避三舍。这太常见了啊。”丁洛洛嗫嚅:“为,为什么啊?”江筱一语道破:“责任啊,男人不爱负责任啊。”丁洛洛如遭晴天霹雳,江筱看出端倪:“洛洛,你,你该不会是说你自己呢吧?”丁洛洛同霹雳抵抗,讪笑道:“怎么会?这真是我的新小说。” 郑欧洋回来了,他终于,在走了二十四个小时后,回来了。 元薇蹿离铮亮的玻璃窗,蹿出家门,蹿到了郑欧洋面前:“你去哪儿了?”郑欧洋阴沉着脸:“与你有关系吗?”元薇叉上腰:“有啊,我们是好邻居,好伙伴。”郑欧洋从裤兜儿内掏出烟来,点上一根:“我觉得你很烦。”在元薇的咳嗽声中,郑欧洋走到了家门口。元薇气急,一个箭步蹦到了郑欧洋的背上:“我等了你一夜,你竟然,竟然说我很烦?” 郑欧洋扔下烟,打开了家门,才把猴子般的元薇从背上揪下来。不过,他一手揽着她的背,另一手抄上她的腿,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元薇惊得一张小嘴拢成了圆形,手臂不自觉地扼住了郑欧洋的脖子。郑欧洋说:“等我?你知道等我的下场吗?”元薇的一颗心飞了起来,几乎从她的小圆嘴中逃走。不过,郑欧洋帮她阻止住了,因为,他俯下头来,用自己的嘴封住了她的嘴。 第二十八话:不作龟类的代价 郑欧洋抱着元薇越过地板上密密麻麻的乐器电线,止步在了他充作床的竹席前。元薇一双大眼眨了又眨,郑欧洋结实的胸肌在她眼前起伏,唾手可得。她禁不住咕咚吞下一口口水,郑欧洋听了个真切。他失笑:觉得自己在这女人眼中,活脱脱就是一锅红烧肉。 郑欧洋弯身把元薇摔在了竹席上,让她发出了哎哟的嚎叫。元薇一边揉腰一边想:怎么就没个床?怎么就没个软绵绵的床垫?她笔下有多少个女人,被男人抛至床垫上,大波浪的卷发和丰满的胸 脯弹了又弹,相得益彰。正在想,郑欧洋就高高在上地发了声:“你现在滚还来得及。”元薇又一次气急,索性躺平了身子:“谁滚谁就是龟儿子,龟孙子。” 好,这下好了。郑欧洋一下子脱光了上身,赤 裸 裸地压在了元薇的身上。元薇咬着双唇,把她吓出来的咿咿呀呀一并关在了牙齿之后。郑欧洋的手顺当当地钻入了元薇的上衣中,在拨开她的内衣搭扣后,一刻都不耽误地回到了她的胸前。元薇瞪大了眼睛,她觉得她万一一松懈,就会被敌人挑下马来,成为龟类。而郑欧洋还在挑衅:“敢不敢脱下我的裤子?”元薇松开双唇:“谁不敢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这下更好了,一下子从“儿孙”,又变成了“蛋”。她元薇,更要咬紧牙关了。 元薇推开郑欧洋,一翻身翻到了他的身上。她的双手抖得像通了电,好不容易,才解开了他的裤扣。至于郑欧洋,就容易多了。他再次把元薇压到身下,掀翻了她的短裙。 丁洛洛给左琛拨了通电话。她侥幸地想,也许左琛真的是因为盖房子忙,才杳无音讯,也许,他正在等她打去电话,也许,江筱头头是道的侃侃而谈,其实是无稽之谈。丁洛洛攥着电话,喉咙发涩,不住地干咳。 那边,左琛正在办公室中与“万象地产”的苏木通电话。苏木与左琛是旧交,而这“旧交”更准确地说,应该叫“旧仇”。左家与苏家没有家族恩怨,所以这二人的旧仇,不外乎是为了一个女人。苏木在“万象地产”的权位,如同于“左右地产”的周娇。苏木这次打来电话,说:“老左,是不是玩儿女人玩儿得不要命了?东郊的地铁修建搁浅了,你还买?”左琛一笑:“老苏,我现在是逼上梁山啊。人力物力投了大把,政府又没一口咬定说不修,我现在只好碰碰运气喽。” 才说到此,左琛的手机响了。他一瞥,瞥见丁洛洛三个字,手脚为之一振。那边,苏木又道:“那我只好祝你好运喽。”左琛心不在焉,将手机翻来覆去。他像是听见了丁洛洛的轻语: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可他刚一想接,又听见丁洛洛继续轻语道:我爱你,我爱你。左琛一把把手机扔到了对面的沙发上,才发现,耳边还有苏木的声音:“老左,老左?”左琛敷衍:“嗯,啊。再见。” 苏木一头雾水。他明明问道:“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喝个小酒?可以的话,叫上凯蒂。”可那边左琛怎么嗯啊了一番,直接说再见了呢?这小酒,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啊? 丁洛洛颓然地蜷在沙发上。看来,江筱说的,是对的。 郑欧洋和元薇并排躺在竹席上,胳膊挤着胳膊,腿挤着腿,大汗淋漓,黏腻地粘着对方。郑欧洋刚刚才发现,元薇的双唇流了血,血下还泛着瘀紫。他说道:“没种就滚,何必把自己咬成这样?”元薇一下坐直身子:“我没种?你开玩笑吧?我把自己咬成这样,是因为我兴奋。兴奋你懂不懂?”郑欧洋不计较她的话,目光火辣辣地粘在元薇依旧赤 裸的匈部前。元薇一下红了脸,套上衣服和短裙,拂袖而去。 她错过了郑欧洋的一笑。那一笑,发自肺腑,漫溢着玩味和怜惜。 第二十九话:平民百姓也有人爱 丁洛洛的手机唱响时,她的血液几乎沸腾了。可惜,手机上的“张家明”三个字如同一盆冷水,浇得她一番寒彻骨。张家明问:“洛洛,学校办舞会,你做我的舞伴好不好?”丁洛洛直接道:“好。” 张家明一个上扬语气的“啊”字几乎拐了十八个弯:“啊?真的吗洛洛?”丁洛洛悲壮道:“真的。”张家明挂了电话,叩谢各方神灵,愿上帝和菩萨继续保佑他。 丁洛洛破天荒地需要一个男人,需要一张有棱有角有胡茬的男人的脸,一副结实的男人的身躯,来让她忘记左琛,忘记左琛的脸和左琛的身躯。丁洛洛想过了,她是咎由自取。左老师为了教她写出成年人的小说,才会对她做了成年人的事。她身为学生,不说“谢谢你”,反而说“我爱你”,这太荒谬了。不过,更荒谬的是,她觉得她的的确确爱上了左老师。不然,她为何一闭眼就会看见他?不然,她为何会去和张家明跳舞? 张家明杵在学校门口,看着身着湖水色长裙的丁洛洛款款而至,觉得她犹如仙女下凡。丁洛洛闷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是胆怯的囚犯正在走去刑场。张家明振臂呼喊:“洛洛,洛洛。”行人纷纷侧目,丁洛洛巴不得上天下地,只要能躲开他,十八层地狱也大可闯一闯。 张家明左眼眼皮上的疤痕其实并不显眼,不过在丁洛洛看来,仿佛蜿蜒的山川河流。丁洛洛马上又看向了自己的脚尖。张家明搓着双手:“洛洛,你能来真好,真好。”丁洛洛没答话,迎面一个女人倒开了腔:“哟,张老师,带女朋友来舞会啊?”张家明不置可否:“赵老师,下课了?”丁洛洛抬眼,只见那赵老师杏目樱口,凹凸有致。赵美人又开了口:“是啊,一会儿我们舞会上见喽。”张家明咕哝了一个哦字,一把拉上丁洛洛,走了。 丁洛洛挣开张家明的手:“急什么?”张家明被挣开的手尴尬地握了握拳:“那赵老师是我们这儿的音乐老师。其他老师都说,她喜欢我,所以我见着她就不自在。”丁洛洛马上瞥向身边这男人:右眼有痣,左眼有疤的张家明,会吸引上音乐美人?不,一定是其他老师拿他寻开心的。丁洛洛如是想。 元薇趴在电脑前,像一只无脊椎动物。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像一团毛线团骨碌到地上,又扑来一只猫与其嬉闹,纠纠缠缠的,越理越乱。她和郑欧洋发生关系了。她怎么,就和郑欧洋发生关系了呢?元薇抓挠着鸟窝头,眉心纠结,两条眉毛几乎聚成了一条。是,她元薇笔下尽是男欢女爱,不过,她元薇这个人是玉洁冰清啊。除了年少时,与她第一名男朋友偷吃过禁果,经历过几次交织之外,这混帐的郑欧洋,就是她响当当的第二名男人了。 元薇嘴里哼哼唧唧:“为什么,为什么啊?”她是对郑欧洋垂涎三尺没错,她是因为见不到他而寝食难安也没错,不过,为什么要发生关系啊?今后,她怎么面对他?是装作做了一场春 梦,还是时不时地再与他同欢?元薇愤愤:好你个郑欧洋,竟把我这知名的文人逼到了这个份儿上。 在丁洛洛和张家明枯坐在舞厅中时,元薇也枯坐在了美发店中。她决心改头换面。什么叫剪不断,理还乱?她元薇不信,还有剪不断的? 张家明在深呼吸了近百次后,终于站起身来,向丁洛洛邀舞。丁洛洛抬起眼来,看见张家明的双目,马上道:“不,不。”这时,音乐美人从天而降,施了脂粉,更添娇 媚。她拉上张家明的手:“张老师,我跟你跳。” 张家明犹如被老鹰虏获的小鸡,九死一生地入了舞池,他回头张望丁洛洛的目光,绝望如自尽前的怨妇。丁洛洛倒抽一口冷气:是她瞎了眼,还是那美人瞎了眼? 第三十话:壮士饶命 张家明在逃出音乐美人的魔爪后,连连向丁洛洛澄清:“洛洛,你相信我,我不喜欢她的。洛洛,你一定要相信我。”丁洛洛的目光把张家明从上扫到下,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草原上的一根草,沙漠中的一粒沙。张家明一不小心,又瞥见了音乐美人。她一双媚眼像是射出千丝万缕的电流来,让他战栗。丁洛洛又被张家明一把拉出了舞厅,张家明说:“走吧,我们走吧。” 丁洛洛的脚步时急时缓,张家明时而在她前面,时而又在她后面。突然,丁洛洛抓住张家明的手:“你想亲我吗?”张家明又发出了一个上扬的拐弯儿的“啊”字来,丁洛洛心烦:“啊什么啊?让你亲,你就亲。” 越走近“天园”,丁洛洛就越心烦。她的双唇火烧火燎,耳边的风像极了左琛的呼吸。她立在张家明身前,仰着头,说:“亲我。”张家明的额头上钻出豆大的汗珠,在风中摇摇欲坠:“洛洛,我,我喜欢你。”一边说,他一边闭上了眼睛,一颗头如自由落体般俯冲而下,嘟着的嘴直接冲向了丁洛洛的额头,啵的一声,亲了一口。 丁洛洛满意极了,张家明的这一口,活脱脱是一缸冷水,浇熄了她内心熊熊的火苗。丁洛洛正欲鞠躬致谢,就只见旁边蹿出一只黑影,黑影又抡出一只拳头,而拳头,就正中了张家明的左脸。张家明一声惨叫,倒地抽搐。 丁洛洛双手掩口,看向黑影。黑影的脸孔煞白,神色如凶神恶煞,不过,五官却与她的左老师有十二分相像。 “左,左琛?”丁洛洛摇身一变变回了小结巴。左琛不看向丁洛洛,反而走向了张家明。他正欲抬脚施展一招“踢皮球”,张家明就缓过了神来,双手抱拳,口中呼喊:“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左琛心慈脚软,就一步跨了过去,上了车。 这次,换了丁洛洛呼喊:“左琛,左琛。”不过,在旁人听来,丁洛洛的呼喊更像是蚊子的哀鸣。看着左琛的车扬长而去,丁洛洛双手掩面,流下泪来。既爹娘撒手人寰后,她又一次感觉,自己成了弃儿。 可怜的张家明,眼睁睁看着丁洛洛跑回了家。他只好蠕动了几下,扭曲着挣扎至直立,捂着肿大的左脸打道回府了。 左琛直接撕裂陈莓的睡裙,把她抛到床上。陈莓虽不露声色,但内心兵荒马乱。这男人一腔怒火。这男人,从何处得来了一腔怒火?左琛欺压上陈莓,啃噬她的脖颈。丁洛洛,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不配说爱他,她不配。她同这陈水果是一样的货色,一样的下三滥的演员。不,她丁洛洛也不配同这陈水果相提并论,她虚伪,她是抱着贞节牌坊的婊 子。左琛想及“婊 子”一词时,僵在了陈莓的身上。他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丁洛洛,把他撩拨得口不择言了。 陈莓的双腿缠在左琛的腰上,口中呜咽着呻 吟。她含糊道:“我是你的,我是你一个人的。”左琛的嘴边扯出一丝笑来。很好,很好。 刚刚,左琛是开车,开着开着就不自觉地开到了“天园”。不过,元薇就不同了。不管她自觉还是不自觉,她都免不了在郑欧洋的门口过来过去。 元薇刚刚告别了爆炸头,一袭将将过耳的秀发老实巴交地垂直向下着。她回家时经过郑欧洋的家门,双手掰着自己的脑袋阻止自己张望,可偏偏,郑欧洋的家门打开了。这下,元薇忍无可忍了。她一甩头,甩了自己一脸的头发,同时也看见,之前见过的那奇怪女子,从郑欧洋家走了出来。 郑欧洋跟在那女子的身后,止步在了门口,嘱咐道:“直接回家,别让我担心。”那女子的棉花糖头点了又点,大头小身子的几乎失衡。元薇闷下头向自己家走去,心中呐喊:欧洋,快喊我,快喊住我。可惜,郑欧洋咣的一声关了门,把元薇的五脏六腑震了个七零八落。元薇止步,火冒三丈:哟嗬?占过了姑奶奶我的身子,就装不认识了?那个是什么狗屁女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边,郑欧洋正眯缝着眼睛回想:哎?刚刚门口那梳着一袭过耳直发的女人,怎么看上去那么面熟?到底是像谁来着? 第三十一话:奇迹 “万象地产”的苏木又约了左琛喝酒,左琛应允,并叫了凯蒂一道。 凯蒂是位男装设计师,从默默无闻到崭露头角只用了短短三年。一年前,她举办自己的第一场男装发布会时,恰巧左琛和苏木都有光临。而那天,也正是左琛和苏木初见的日子。当凯蒂在发布会垂下帷幕前,走上伸展台一露设计师的庐山真面目时,左苏二人就双双被她吸引了。他们几乎同一时间递上名片,苏木一脸尴尬,于是又掏出一张递给了左琛,左琛不得已,又还了苏木一张。凯蒂开口:“你们还是同行。” 行业虽同,人却不同。凯蒂上了左琛的车,成了左琛的女人。可怜了苏木,两年来常常扼腕兴嗟。 左琛将自己东城的套房拨给了凯蒂,凯蒂虽不长住,但左琛需要她时,她一定在那套房中恭候。今天,刚刚,她穿了一身妖冶的黑蕾丝在房中候着,不过,左琛来了却直接道:“走吧,苏木约我们喝酒。” 酒吧中昏暗极了。左琛握住凯蒂的手,带她走到已喝了两杯了的苏木面前。苏木擎住凯蒂的手,轻轻一吻:“好久不见。”凯蒂落落大方,婀娜落座:“如果人人成日忙于见面,社会怕是发展不了了。”苏木一双眼睛钉在凯蒂的脸上:“如果我再见不到你,我怕是会活不了了呢。”左琛对此充耳不闻,将斟好了酒的酒杯送入凯蒂手中,之后就自顾自地喝上了。苏木将左琛对凯蒂的呵护看在眼中,不禁噤了声。 苏木盯着凯蒂却对左琛道:“真的不放弃东郊那块地?”左琛闭上了眼睛:“不谈公事。”苏木扫兴:公事不谈,私事更是谈不得,难道说“喝个小酒”就真的只是喝酒?凯蒂举杯敬苏木:“你若再提公事,我马上走人。”苏木赔笑:“别别别,我不提就是了。” 梁有齐为了迎战新一届的室内装潢大赛,没日没夜地扎在工作室中修炼。江筱无所事事,打电话给丁洛洛:“亲爱的,陪我出来玩玩吧。”那边,丁洛洛几日茶饭不思,形容枯槁。她一心扑在小说上,进展倒颇为可观。小说中的女人被男人弃置,一蹶不振,自暴自弃,正企图持刀杀入男人家中,拼个你死我活。丁洛洛接到江筱的电话时,正为自己的构思而感到怵目惊心。她马上道:“好,好,我陪你。” 丁洛洛对镜而立,感到:她若再不振作,怕是连持刀的力气都不剩了。 江筱对着丁洛洛大呼:“哎呀,你病了吗?怎么这么憔悴?”丁洛洛一笑:“没有,赶稿子赶了几夜。”江筱马上欢呼:“这对你们作家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你怎么这么闲?袁杰呢?”丁洛洛问道。 江筱答曰:“他啊,老样子,总是出差。现在大致是在我们的西南方向吧。”而如若袁杰不是频频出差,她怕是也不会结交梁有齐了。江筱心事重重:真不晓得,认识梁有齐,是福还是祸。 江筱拉着丁洛洛去了酒吧。她说:“酒是一种奇迹,不快乐时能让你快乐,快乐时能让你更快乐。”丁洛洛一口应允,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奇迹了。 而往往,奇迹的代名词乃“碰巧”是也。丁洛洛一踏入酒吧,就碰巧看见了左琛。他虽不言不语,却目光如炬。而丁洛洛也看见了,他身边的女子。 江筱回头问丁洛洛:“怎么了?怎么不走了?”丁洛洛却没听见,她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战鼓擂。江筱一把拉上丁洛洛:“哎呀,走啦。别磨磨蹭蹭。”丁洛洛攥着拳,指甲几乎陷入肉中。 第三十二话:丁洛洛自己的生活 又走了两步,止步的就变成了江筱。左琛?天啊,不是冤家怎么路也这么窄?江筱马上别开了脸孔:如果让左琛认出她来,如果让他嚷嚷出她和梁有齐的关系,那她该如何向死心眼的丁洛洛交代?丁洛洛一定会认为她活该绑了巨石,沉入海底。江筱的眼珠子几乎瞥出了眼眶,才又鬼鬼祟祟地瞥见了左琛。这一瞥,江筱的心跳也加入了战鼓擂的行列。左琛,分明正在看她,分明,认出了她。 丁洛洛?她怎么会在这儿?不,不,是我喝多了。左琛如是想。不过,想及此,左琛觉得更糟糕了。他之所以会对着这不安好心的苏木喝酒,仅仅是为了醉倒后不再想那不值得他想的丁洛洛,可为什么,他喝下酒,丁洛洛的脸反而愈加真切了呢?不,不,他要走上前去察看察看。 左琛站直身,江筱和丁洛洛这两面战鼓也擂到了危机关头。江筱正欲大大方方地迎上前去,先开口堵住左琛的话,左琛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一把揪住了丁洛洛:“洛洛,洛洛?真是你?”江筱一惊,吞下自己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还连带着咬了口舌头。丁洛洛反而大义凛然了:“是我。”左琛酒醒了一半,喝斥道:“你怎么会来这儿?”他的洛洛,不该来这鱼龙混杂的地界儿。丁洛洛又斗胆看了一眼刚刚依偎在左琛身边的女人,胆大包天道:“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与你无关。” 丁洛洛一直攥着拳,脊梁笔直笔直的。左琛和她丁洛洛的师生关系结束了,仅仅在两堂课结束时,就早已经结束了。现在,她爱左琛,她思念左琛,她无法无视左琛身边攀着另一个女人。就算她对左琛出言不逊,就算她想一个巴掌掴到左琛的脸上,世人也无权指责她不尊师重道。至于左琛,他有权不爱她丁洛洛,有权让另一个女人攀在身上,不过,他却无权干涉她丁洛洛的生活。 丁洛洛脑子里的嘈杂在刚刚的一刹那间戛然而止。现在,左琛就有血有肉地立在她面前,她虽心如刀割,却豁然极了。 而左琛,就大相径庭了。丁洛洛她自己的生活?她有什么生活?跟嘴嘟得像金鱼一般的男人卿卿我我?怎么?既她的成年人小说之后,她又要创作人与鱼的小说了?那他左琛这个“成年人”是不是该一声不响地退场了呢? 江筱左看看,右看看,左右那二人双双变成了木头人,只剩她一个,动来动去。丁洛洛为什么会认识左琛?而且,好像还有深仇大恨?听梁有齐说过,左琛是个捕杀女性的猎人,莫非,老实巴交的丁洛洛也成了落网羔羊之一?不过,看这二人的眼神,为何猎人更是满腔怨气? 左琛二话没说,回到了凯蒂的身边,一颗头优雅地向凯蒂的脸俯了下去,一个吻由此诞生。丁洛洛也二话没说,扭身走向了酒吧的出口。剩下江筱瞠目结舌,还有苏木,口边几乎冒出白沫来。 丁洛洛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就扑倒了下去。她的身子碰倒了一桌客人的酒桌,酒瓶,酒杯,碟子,脆生生地落了一地。江筱见状,大叫着“洛洛”就扑了过去。左琛闻声,一颗头从凯蒂的脸上扭开,看着江筱的飞身,嘴中不自觉地咕哝道:“梁有齐的女朋友?”左琛再一定睛,只见丁洛洛的长发散了一地,四周已满是驻足。 第三十三话:患难之交 左琛的酒彻彻底底醒了。之前的种种,一笔勾销了,现在,他必须去丁洛洛的身边了。 被碰倒了酒桌的客人中,立着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他红着一张光灿灿的脸,伸脚扒拉不省人事的丁洛洛:“喂,你,你他妈的,装死啊?起,起来,给大爷陪酒。”江筱火冒三丈,嚷道:“你还是不是人啊?”至于左琛,他可不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狗屁观念。他一脚踢在那男子的肚子上,踢出一声与待宰的猪一模一样的嚎叫来。接下来,左琛弯身抱上丁洛洛,对江筱道:“梁有齐的女朋友,我先送她去医院。”一边说,他一边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出了酒吧。 这下,江筱变成了木头人:他,左琛他认出我了? 唤回江筱神志的,是那猪一般肥头大耳的胖子。他捂着肚子佝偻着背,面目狰狞地挪到江筱面前。江筱讪笑,却又瞄见胖子的身后,还立着几名歪瓜裂枣般的小弟。江筱全身的汗毛都竖直了,开口道:“不,不关我的事。我,我是过路的。” 这时,凯蒂站直身喊道:“喂,你还不回来?”江筱一机灵,嗖嗖地蹿了过去。凯蒂拉住江筱的手,丰唇俯在她耳畔说:“我眼睛看不大清楚,你带我走出去。”江筱又是一头雾水,不过也只好认命地拉着凯蒂向酒吧的出口走去。凯蒂在经过那张倒下的桌子时,从手袋中拎出一指厚的钞票,掷在了地上。猪老大没见过世面,就这么被打发了。 被置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丁洛洛面无血色,驾驶座上的左琛一边风驰电掣一边嚷嚷:“洛洛,洛洛?你醒醒。”丁洛洛任凭左琛如热锅上的蚂蚁,也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宛如香消玉殒一般。 那边,凯蒂和江筱虎口脱险。两人手挽手地逃窜,上气不接下气。至于酒吧中的苏木,一见苗头不对,也抱头扎出了后门,一溜烟不见了。 丁洛洛躺在医院的病房中,病床上唯一一抹色彩就是她乌黑的长发。她的脸,她的唇,几乎淹没在了无暇的一片洁白中。她瘦削的胳膊上插着针头和胶管,助她活下去的液体正由其缓缓注入她的体内。左琛坐在床边,拧着眉,目光焦灼地锁在丁洛洛的脸上。 江筱托凯蒂给左琛打了电话,于是二人正处于通往医院的路上。 凯蒂率先伸出手:“我叫凯蒂,服装设计师,左琛的朋友。”江筱握住凯蒂的手:“江筱,丁洛洛的朋友。”江筱知道,凯蒂这个左琛的朋友,其实就乃左琛的女人之一,不过,江筱却不知道,这女人眼睛看不大清楚,如何去设计服装。一边想,她一边不禁问出了口:“你?服装设计师?”凯蒂潇洒一笑:“嗯。奇怪吗?其实,我的眼睛只是在光线暗时才会看不大清楚。”江筱点点头:“哦,夜盲症哦。”不过,凯蒂却摇摇头:“视网膜变性。夜盲症只是一个症状而已,医生说,我不久后会失明。” 江筱的心脏几乎负荷不了了。一晚上,左琛吓她,丁洛洛也吓她,如今,又冒出一个女人,像谈论天气一般谈论着自己即将失明。 凯蒂也觉得奇怪。她对自己的病症一向守口如瓶,左琛是唯一一个知情人。如今,她却对一个几乎陌生的女人娓娓道来了。不过,这倾诉让她觉得惬意极了,像是一直肩负的一筐碎石,突然哗啦啦散漏了大半。 第三十四话:长得好 江筱扑入病房时,凯蒂留在了门外。她想:丁洛洛并不见得乐于见到她。而门内,江筱连丁洛洛的一个手指头都没碰到,就被左琛钳制了。左琛低吼:“她需要安静,你给我出去。”江筱也低吼:“你怎么不出去?”可惜,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江筱话音未落,人就踉跄地栽出了门。 门外立着医生,他规劝江筱:“别鸡蛋碰石头了。那男的,刚刚还扬言说,如果我们救不了那女的,我们都得陪葬。”江筱一颗心拎至了喉咙:“那女的,严不严重啊?”医生慢条斯理:“不严重。她只不过太久没吃没睡。”凯蒂也规劝道:“有左琛在,她不会有事的。” 元薇几日未出门,梳着个清汤挂面头蹲在电脑前啃光了面包啃馒头。她和丁洛洛一样,将悲恸化作了事业心,几乎把键盘上的按键敲得反弹上了天。不过隔壁的郑欧洋,就没这么以事业为重了。他在乐器之间穿梭,弹弹这个,敲敲那个,屁股上像生了刺,怎么坐也坐不住。几支乐队向他邀约了新曲,无奈他心乱如麻,一个调儿也谱不出来。 郑欧洋百思不得其解:元薇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昔日她频频送上门来,大大咧咧地拽着他的胳膊去吃这吃那,一双贼溜溜的大眼在他的肌肉上不住地打滑。那日,她又大胆地压在他身上,解开了他的裤子。他把她压回身下,她不住地嘤咛,大眼却依旧骄傲。末了,唯独血紫的双唇泄露了她的胆怯。可今日,不,这几日,她怎么又无声无息了?不见她的爆炸头从窗前飘过,也听不到她销魂地呼唤他的名字。郑欧洋一直觉得,元薇口中的“欧洋”,像极了抒情:哦,羊。 元薇被郑欧洋这几日断断续续的演奏逼急了。她第一次赞同丁洛洛的话:他是一个铁匠。情急之中,元薇将棉花塞入了双耳。于是,她没听到郑欧洋来敲她的门。 郑欧洋的敲门声从“咚咚”变成了“咣咣”,也不见元薇开门。无奈,郑欧洋缩头缩脑潜伏到了元薇的窗下。而元薇,正好正对着那面窗,不经意之间,抬眼看见一丛黑漆漆的毛状物缓缓上升。正欲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元薇又分辨出,这不是郑欧洋的棉花糖发型吗? 郑欧洋眯缝着的眼睛终于漫过了窗台。他凝视,也分辨出,面前的确是坐着一个女人。只不过,女人却没有爆炸头。等等,这不就是几日前经过他门口的女人吗?再等等,这,这不就是元薇吗?郑欧洋的眼睛破天荒地瞪如铜铃,他看着元薇翩翩走向他,龇牙咧嘴地,对准了他的鼻梁骨,一拳闷在了玻璃窗上。 元薇火箭炮般轰出了门,轰到了郑欧洋的面前,双手一叉腰:“你干什么?偷窥姑奶奶我?你活腻歪了?”郑欧洋对此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清秀佳人。自从他正眼看她,她就和鸟窝头形影不离,可万万没想到,她一张小脸清秀中透着骄傲,如同皑皑白雪中的红梅。 郑欧洋心平气和地开口:“长得这么好,说话却粗鲁,可惜了。”元薇一瞬间红了脸。什么?他夸她,长得好?哦,天啊。郑欧洋的狗嘴中吐出象牙了。不过,待元薇陶醉了一番后,就又粗鲁了:“姑奶奶我长得好,还用你说啊?” 第三十五话:人间的千锤百炼 丁洛洛见到了自己的爹娘,他们还是丁洛洛十岁时的模样,风华正茂的,不过,丁洛洛却亭亭玉立,二十四岁的模样。丁洛洛扑入娘的怀中:“我好想你。”不过,丁爹一把就把洛洛从丁娘的怀中抢入了自己的怀中:“洛洛,我们也想你。”丁洛洛的泪刷刷地就流了下来:“我想留在你们身边。”突然,丁爹丁娘双双板了面孔:“不行,不行。”一边说,他们一边生出翅膀,呼扇呼扇就飞走了。 丁洛洛大叫道:“爸,妈。” 左琛刚刚去了医生的办公室,又进行了一番恐吓:“她要是再不醒,我就让你再也醒不过来。”医生直哆嗦:“她,她太累了。你,你让她多睡一会儿。”左琛再回到丁洛洛的病房时,就正好听见了她的低语。来不及细听,左琛就又扑回到医生办公室,像拎小鸡一样把医生拎了过来。 丁洛洛觉得上眼皮像是粘上了下眼皮,一睁就撕心裂肺。可她听见,有人在喊她:洛洛,你醒醒啊洛洛。这人,是左琛吗?丁洛洛的手不自主地动了动,她又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这人,真是左琛吗?这时,左琛又恐吓上了丁洛洛:“小结巴,你再不睁眼,我就把医生从窗户扔出去。”可怜的医生,一生救死扶伤,头上已不剩几根毛发,想不到,落得如此下场。医生哆嗦得更凶了:“这位姑娘,您行行好,睁眼吧。” 丁洛洛矛盾极了。睁开眼,她就会看见刀法出神入化,一刀就伤得她遍体鳞伤的左琛,可要是不睁眼,好像就会有人成为替罪羊。算了算了,还是睁眼吧,毕竟,装死也装不了多久。左琛看着丁洛洛的左眼缓缓睁开条缝,又一下子闭紧,之后,两眼再同时缓缓睁开。他站直了身子,两臂交叉抱在胸前,大吼道:“丁洛洛,你他 妈 的找我掐死你啊。” 秃头医生一看姑娘已经睁了眼,慌忙撂下一句:“她已无大碍,多休息,多休息就行了啊。”之后,跑了。头上所剩无几的毛发,也慌张地飘扬着。 识时务者为俊杰。丁洛洛见了左琛的一脸恼火,不禁缩了脖子,细声细语道:“我怎么了?病了吗?”左琛无奈,恼火化作一口怨气:“哎,你说你,你,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丁洛洛噗嗤笑出了声:“结巴。”至于左琛,一颗肺已经犹如吹大了的气球,随时会爆掉了。 这时,江筱第五次拨通了左琛的电话,而他终于接听了。江筱叽里呱啦:“喂,左琛啊。我是江筱。洛洛她醒了吗?”左琛皱眉:“江什么?”江筱投降,直接道:“哎呀,梁有齐的女朋友。”左琛松开眉:“哦。醒了。”江筱松下一口气,不过,瞬间又提上来了另一口:“左琛,我求你,别告诉丁洛洛你见过我,别告诉她我是梁有齐的女朋友。”左琛没心思听她啰嗦,敷衍了两声,就挂了电话。 丁洛洛的一张小脸渐渐有了血色,只不过,神色却凝重。爹娘不留她,于是她还须继续人间的千锤百炼。她还在爱着左琛,而左琛,也还是那不在乎她的左琛吧。左琛将丁洛洛的凝重看在眼中。这女人,牵扯了他的心。而这女人的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她说她爱他,而正在他想逃避却又因为逃避不了乱了阵脚时,她却又投入了一条金鱼的怀抱。 丁洛洛也将左琛的不言不语看在了眼中,她率先开口:“‘天园’不是你的家,对不对?”左琛坦白:“的确,那只是住所之一。”丁洛洛又问:“酒吧那女人,是你的女朋友吧?”一问出口,丁洛洛就巴不得自己耳朵聋掉算了。自己亲眼见了,何必,还要听他亲口说呢?至于左琛,巴不得自己哑掉。这问题,叫他如何回答? 正巧,左琛的电话又响了。左邑在那边说道:“狗崽子,马上回公司开会。” 第三十六话:干戈与玉帛的变换 元薇趴在郑欧洋的竹席上,翻阅他的乐谱,还假模假式地哼出了声。郑欧洋抱着把插了电线的吉他,问元薇:“你哼的是什么?”元薇振振有词:“你的谱子啊。”郑欧洋一听,如五雷轰顶。在这女人的音乐世界中,大致只存在两三个音儿吧。 元薇和郑欧洋仅凭着郑欧洋褒奖元薇“长得这么好”就化干戈为玉帛了。他们在各自饿了几天后再相见,免不了共同出去大快朵颐。而在吃了个肚胀之后,元薇恬不知耻的劲头就又上来了。她再三申请,要来郑欧洋家消化消化。可结果,她一进门,就扑上了郑欧洋的“床”。郑欧洋心想:这也能消化?莫非?她是饱暖思 淫 欲?郑欧洋清了清干燥的喉咙,也坐上了竹席。不过,他屁股还没沉稳,就被元薇一脚踹开了。元薇道:“滚开,这是单人床。”郑欧洋一边走向吉他一边咕哝:“可这是我的单人床。” 郑欧洋拨着吉他,元薇如痴如醉。她脑中堆满了那棉花糖发型的奇怪女人,那女人,频频出入郑欧洋的家,还让他说出“别让我担心”这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来,她,究竟是什么人?刚刚在饭桌上,元薇几次几乎脱口而出,问出这问题,可末了,又都生生憋了回去。她觉得:人是铁,饭是钢,凡事且待双双吃饱了肚子再说吧。 正是因为憋着这个问题,元薇才又送上了门来。她现在,为了寻求真相,已经把由于和眼前这个男人发生了关系而产生的尴尬,通通抛到了太平洋。 在元薇问道“她是谁”时,郑欧洋的吉他被重重地拨了一响,而元薇的心,也为此重重地向下坠了一截。郑欧洋不做声,元薇又问了一遍:“那怪女人,是谁?”这下,郑欧洋开了口:“不关你的事。” 元薇听出了郑欧洋语调中的不悦,自己却反常地畏首畏尾了。换作以往,她一定会扑上去,闹个不可开交。可如今,既然郑欧洋那么在乎那女人,那她元薇还什么好闹的? 元薇走了,郑欧洋拦都没拦。元薇心想:“长得这么好”有屁用啊?到头来还不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左邑把狗崽子左琛召回公司开会,是因为“左右地产”有了麻烦。“万象地产”通过各媒介正式宣布,会参加东郊土地的竞买会,并有把握夺标。目前,“万象”已透露,会在那块土地上兴建一片以小户型为主的民用住宅区。左琛眼睛一亮:小户型? 左邑沧桑的脸上几乎冒出嘎楞楞的霜花:“别告诉我,你们不觉得有人出卖了公司。”与会的包括左琛和周娇在内的五个人,都染上了一脸寒意。左琛哼了一声,就开口道:“散会。”左邑又顿觉血压上升,真不知哪天,他会猝死在这狗崽子面前。不过左琛却心想:不散会还干什么?莫非面面相觑就能把出卖公司的人相出来? 第三十七话:笨死算了 江筱接丁洛洛出院时,二人都心怀鬼胎。一个生怕左琛一张大嘴已道出自己和梁有齐的渊源,而另一个则生怕自己和左琛的渊源会被刨根问底。二人坐在出租车上,不言不语,惹来司机频频从后视镜中偷窥,心想:女人心,海底针。 到了“天园”,头晕的丁洛洛更加头晕了。倒不是因为触景伤情伤怀左琛,而是,她刚在江筱的搀扶下下了出租车,就只听有人大叫:“丁洛洛,丁洛洛。”丁洛洛再一看,只见张家明的背影正仰着头,双手在嘴边拢作筒状,正声嘶力竭孜孜不倦。江筱噗嗤笑出声来:“他这人,可真逗。” 丁洛洛涨红了脸,正欲上前,就又见某一幢楼的某一扇窗户被大力推开,探出一颗头颅破口大骂道:“哪个神经病,哭丧哭到这儿来了。”这时,另一幢楼的另一扇窗户也被大力推开,探出另一颗头颅:“小伙子,丁洛洛搬走了,你别喊了好不好啊?”丁洛洛一张脸绛红绛红的,心想以后在“天园”须隐姓埋名了。 张家明垂头丧气,一回身,倒正好看见了丁洛洛。他像小鸡见到鸡妈妈一样扑了过来,而丁洛洛却像小鸡见到老鹰一样躲在了江筱的身后。张家明也是一张大红脸:“洛洛,我很担心你。你的电话又一直打不通,你知不知道我很着急啊。”丁洛洛从江筱身后探出半张脸:“我挺好的,你别担心。” 张家明不依不饶:“那天那个男人是谁啊?打掉了我一颗牙呢。他后来有没有对你不利?”江筱这一听,马上反应出“那个男人”除了左琛,别无他人。丁洛洛道:“没有。我,我也不认识他。他,他也许是喝多了。”张家明挠了挠头:“哦,那天我好像听你喊他左什么的,我还以为你们认识。”江筱心中打了一个响指,颇有一番猜谜猜中的喜悦。 丁洛洛把张家明打发走了:“你先回去吧,我有时间会给你打电话的。”江筱推波助澜:“家明,拜拜。” 丁洛洛回到家,把没电多日的电话充上了电。姚主编留下了悲喜交加的留言,喜是喜在丁洛洛新的小说连载博得了读者们的好评,悲是悲在丁洛洛不开手机,他催稿催得上天下地皆无门。 江筱终止了面面相觑的局面,抢了个先招:“洛洛,你怎么认识左琛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丁洛洛中招,眼泪啪哒啪哒掉下:“他,他是元薇的邻居,不,现在是我的邻居。他说,他是个盖房子的。”江筱捂住脑门儿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哎哟,洛洛,我的洛洛啊,笨死你算了,你,你气死我算了。盖房子的?你知道吗,这整个儿‘天园’,都是他左琛的。”丁洛洛的泪冻在了脸上:“啊?整个儿‘天园’?”江筱手指窗外:“你去随手拉个人问问,谁不知道‘天园’是‘左右地产’的?谁不知道‘左右地产’是左邑左琛父子的?” 丁洛洛手软脚软:怎么她会不知道?真是要笨死了。 另一边,元薇正在某书店中举行《舌头与大腿》的新书签售会。她给丁洛洛和江筱打过电话,丁洛洛的电话没开,而江筱说要去医院接丁洛洛出院。元薇如坐针毡,迫不及待地要去探病。 某书迷趁元薇签名的工夫,问道:“元薇小姐,你人长得这么纯洁,怎么会写出这么下流的小说呢?”元薇纯洁一笑:“为了迎合下流的书迷。”另一书迷又问:“元薇,你在生活中,是只有一个男朋友呢,还是像小说中写的,穿梭在好几个男人之中?”元薇又一笑:“我现在没有男朋友。” 新书售得火热,元薇低头签名,抬头看人,脖子带脑袋有如钟摆。不过,嘎的一声,钟摆停了。元薇仰着头盯着面前这留有棉花糖发型的女人,笑变得比哭还难看。那女人的神色却与一般书迷无异:“元薇,你好啊。我第一次见你本人,想不到你本人这么好看啊。”说到此,她皱了皱眉:“哎,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吧?”元薇继续盯着她,她穿得花里胡哨,浓妆艳抹依旧,不过,细细看她,脂粉之下,皮肤竟已松弛,尤其是脖颈处,分明有如妇人。怪不得,她始终觉得她模样奇怪。 第三十八话:“天园”没有秘密 妇人大呼:“啊,你是欧洋的邻居是不是?不过,发型好像又不像。”元薇不置可否,在书上签了名字。妇人又道:“请再写上‘送郑仪’好不好?姓郑的郑,仪式的仪。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的小说。”元薇一惊:她与郑欧洋同姓?莫非,是他姐姐? 妇人抱了书乐颠颠地走了,牛仔裤的屁股处有粗犷的金属装饰,一扭一扭的,像支持金属乐的少女。 丁洛洛给元薇打开门时,江筱正像兔子一样在壁橱中蹦出蹦入,嘴里还嚷嚷着:“哇,哇,这太神奇了。”元薇忙挤上前:“怎么了?什么东西神奇?”只一眼,元薇就傻了眼:“这,这壁橱怎么是通的?这是通到谁家了啊?”江筱多此一举地压低了嗓音:“左琛,这通到左琛家了。”元薇大呼:“‘天园’的小老板,左琛?”江筱瞟向丁洛洛:“你看,人人都知道,就你笨。” 元薇这才想到自己是来探病的:“骆驼,你怎么了?怎么进医院了?”丁洛洛低头不语,江筱代答:“说来话长。”元薇好奇:“那你慢慢说。”江筱沮丧:“遗憾的是,我也不知道细节。不过,我们亲爱的洛洛,好像是爱上了‘天园’的小老板。”元薇又大呼:“骆驼,你恋爱了?恭喜你啊。”江筱白了元薇一眼:“恭喜什么啊?你看不出来,这是一段苦恋吗?苦恋,懂吗?” 另一边,左琛正和周娇在公司中谈论内鬼的事。 左琛多解开了衬衫的一粒纽扣,转了转脖子:“你觉得是谁做的?”周娇走到左琛身后,伸手为他捏了捏肩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是我。”左琛伸手拍了拍周娇的手:“我信任你。”周娇的手从左琛解开的衬衫领口向他的胸膛探去,左琛阻止了她:“你先出去吧。” 周娇多言:“你怎么了?近日一直心神不宁。”左琛敷衍:“没怎么。你出去吧。” 左琛由医院汇报,已得知丁洛洛已无大碍,被一名江姓女子接走。江姓?就是丁洛洛的朋友,也就是梁有齐的女朋友吧?左琛腾地站直了身,准备回一遭“天园”,准备见见丁洛洛,解一解自己的心神不宁。 但左琛万万没想到,自己回到“天园”的套房中时,一打开门,就只见床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三名女子。她们有说有笑,却在他开门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丁洛洛率先滚下了床下,把脚插入拖鞋中,忙乱中,左右脚颠倒。接着,江筱和元薇也一个蹿,一个翻,纷纷落地。左琛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元薇第一个站出来:“你,左琛?”左琛点点头,眼睛却望着丁洛洛。她的气色红润,不知是因为刚刚和姐妹们的说笑,还是因为此时此刻的尴尬。元薇又走近左琛一步:“你懂不懂和别人说话时,要看着别人的眼睛啊?”左琛看向元薇:“请问,你是?”元薇仰了仰头:“我是元薇,丁洛洛住的那套房的房主。”左琛恍惚中回想到,房主的确叫元薇,而且,和他的洛洛是同行。 元薇见左琛不语,追击道:“你凭什么打通这两套房?你凭什么向丁洛洛隐瞒你的身份?你凭什么要勾 引丁洛洛,在她爱上你之后又甩了她?”丁洛洛越听越听不下去,忙上前拉住元薇:“哎呀,别说了。我们走吧。”左琛一笑:“这位房主小姐,你听好了。第一,这两套房是洛洛打通的。第二,我左琛就说自己叫左琛,而且工作就是买买地,盖盖房子。第三,是谁说的我甩了洛洛?”说及此,左琛矛头和指头均一指:“是梁有齐的女朋友说的?” 轰隆隆,江筱如遭晴天霹雳。想不到,她一直埋着头静悄悄地往壁橱通道蹭,企图一头扎回丁洛洛的套房中,可结果,他左琛马快刀快,一下将她斩落于途中。 元薇和丁洛洛不约而同地看向江筱。元薇道:“那大红大绿的竹竿叫梁有齐?”丁洛洛道:“梁大哥的女朋友?” 江筱瞪大了眼,眼珠子几乎滚落:元薇见过梁有齐?而丁洛洛,叫梁有齐为梁大哥?人世间太小,小得就像一个村子了。 第三十九话:骑虎难下 左琛将元薇和江筱塞入了壁橱,丁洛洛削尖了脑袋也想挤入,不过,左琛一把就把她揪了回来。左琛道:“你不是喜欢我的床吗?再多躺躺吧。”丁洛洛皱着鼻子皱着眉:“不是我喜欢,是她们两个喜欢。”左琛从后面捏住丁洛洛的脖子,挟持着她和他肩并肩坐在了沙发上。 左琛问:“你对你的两个朋友说我隐瞒了身份?还欺骗了你的感情?”丁洛洛摆头又摆手:“不不不。是我自己笨,才以为你是建筑工人。是我自己笨,才对你付出感情。”左琛忍住笑:“你,身体好了吗?”丁洛洛点头:“好了。” 见左琛不说话,丁洛洛慢吞吞道:“那,我先回,回去了。”左琛深吸一口气,扳过丁洛洛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开口道:“洛洛,听好了。我喜欢你。”丁洛洛看着左琛的脸一层一层变红,眼珠子转来转去,如同她旧作中的青涩少年。丁洛洛也忍住笑,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左琛火大:“你明明听见了,还问什么问?”左琛心想:妈的,脸上竟火辣辣的。这辈子该丢的脸都丢光了。 丁洛洛把笑忍了回去:“听江筱和元薇说,你是个花花公子。”左琛火更大了:“这两个挑拨是非的女人。”丁洛洛大胆:“不是她们挑拨,你分明就是花花公子。”左琛接招不住,只得出了新招:“丁洛洛,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分明背着我跟别的男人鬼混。”丁洛洛气得结巴:“鬼,鬼混?我分明是想你想疯了,才会让张家明亲了我。”左琛几乎乐疯了:他这个洛洛,真是幽默幽得不露声色。 左琛把丁洛洛揽入怀中:“从今以后,我只喜欢你一个,好不好?”丁洛洛一双大眼又变得水汪汪了,不过,左琛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怎么说出这话来了?太阳要从西边升空了吗?他左琛如何会把分裂的心再揉回一整颗?他只会把丁洛洛的心揉裂啊。 在壁橱的那一边,江筱如俘虏一般双手抱头,元薇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江筱问:“你见过梁有齐?”元薇拍了一下江筱的头:“现在轮不到你问我问题。”江筱红了眼睛:“我和梁有齐是网友,见了几面后,就不仅仅是网友了。”元薇气得跳脚:“网恋?如今我们写小说的都不屑于写网恋了,你却搞上了。”江筱抗议:“什么搞不搞的,真低俗。” 元薇又跳脚:“低俗?你看上那么一个华而不实的小毛头,还有脸说我低俗?袁杰呢,你把袁杰置于何处?”江筱也气急:“哎呀,不知道,我不知道。袁杰工作忙,我们一个月也见不了几面,我们已经没感情了。”元薇瞪大眼:“那你和那竹竿有感情?”江筱也瞪眼:“他不是竹竿。他年纪虽小,却有才华。” 元薇气得说不出话来,只道:“行,江筱,你真行。一会儿我倒要看看丁骆驼站在哪一边。”说及此,二人一相视,又同时扑入了壁橱,把耳朵贴在了左琛的壁橱门上。正好,她们听见左琛说:从今以后,我只喜欢你一个。 元薇和江筱扑出了门,把丁洛洛从左琛怀中揪出来,七嘴八舌道:“洛洛,不要上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左琛一听,怒吼道:“你们相信我,我只喜欢丁洛洛。” 完了,这下什么都完了。左琛觉得天塌了地陷了,他左琛左拥右抱的神仙生活一去不复返了。除了丁洛洛之外,其他女人都该在他的生活中谢幕了。他舍不得她们啊,他好舍不得啊。他左琛如今,竟骑虎难下了。 三只母老虎被左琛的一吼惊呆了。元薇第一个缓过神来,指着左琛的鼻子说:“姑奶奶我记下你的话了。”江筱接话:“有朝一日,你如果对不起我们家丁洛洛,我们可就对不起你了。”左琛又出新招,指着江筱说:“你管好你们家梁有齐就行了。” 江筱又中刀,摔落马下。元薇叹气,丁洛洛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姐妹三人在左琛床 上开幕的嬉笑怒骂,此时此刻静悄悄的闭了幕。 第四十话:她是我妈 元薇对郑欧洋的家门拳打脚踢时,郑欧洋正在家中胡子拉碴的吃面。他一听见元薇的大喊大叫,筷子立马从他手上施展了一个后空翻,落了地。而他刚塞入嘴中的一大口面,像白胡子一般垂着,如果此时有风吹过的话,说不定还会飘得诗情画意。 元薇嚷嚷:“欧洋,欧洋,开门呀。”郑欧洋缓过神来,喜出望外,一边吸溜着面,一边踉跄栽至镜子前,扒了扒爆炸头,又抹了抹嘴,这才去开门。 自从上次因为元薇问及了“奇怪女人”,导致他们二人不欢而散后,郑欧洋做梦也能梦见元薇来敲他的门。如今,美梦成真了。郑欧洋的手伸到门把手时,突然又止住了。只见,他又冲回床边,扯下了他身上的短袖背心,换上了一件没袖的,这才又冲回到门口,打开了门。 元薇没辜负郑欧洋的良苦用心,她一眼,就锁定了郑欧洋的手臂,并俗不可耐地吞下一口口水。郑欧洋悲喜交加:自己竟沦落到出卖肌肉的色相来吸引女人了,不过还在,还真吸引得住。 郑欧洋硬生生板着一张脸:“找我干什么?”元薇小鸟依人:“哎呀,人家是来告诉你,想不到,你姐姐还是人家的书迷呢。”郑欧洋一头雾水:“我姐姐?我哪来的姐姐?”元薇一语道破:“郑仪啊,她不是你姐姐吗?” 这下,郑欧洋的脸真的石板一般了。元薇心底有个小嗓音在嗷嗷叫:拜托拜托,让她是你姐姐吧。我元薇允许你在乎你姐姐,我元薇不会同你姐姐争风吃醋。不过,郑欧洋接下来的话,竟比元薇心底的小嗓音更契合了元薇的初衷。 郑欧洋说:“郑仪,是我妈。” 元薇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你 妈?天啊。”这么说来,她叫她“郑仪”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郑仪,也乃郑姨。她元薇不是没大没小的孩子,不会连名带姓呼喝长辈的。 郝俊和芸娜终于决定了订婚,而订婚仪式也终于对来宾订出了一个规定:男人须着飞行员制服,而女人则须着空姐制服。 左琛向郝俊抗议:“你凭什么规定我和别人穿一样的衣服?”郝俊安抚左琛:“你就算光着,也会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一个。”左琛大吼:“废话。谁光着都引人瞩目。”小米也向芸娜抗议:“你身穿礼服,珠光宝气,还让我们穿制服陪衬你,真是居心叵测。”芸娜道:“哎呀,等你觅得如意郎君,我光着陪衬你也行啊。” 郝俊和芸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话讲究的就是个“不谋而合”。 丁洛洛打电话给左琛:“明天我想请张家明吃饭,行不行啊?”左琛立马脸红脖子粗:“请金鱼吃饭,他凭什么?”丁洛洛大大方方:“你上次打掉了他一颗牙,我觉得过意不去。而且,我想对他讲讲清,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左琛小气:“打掉他一颗牙怎么了?不还剩那么多颗呢吗?再说了,你有没有男朋友关他屁事啊?”丁洛洛再争取:“我和他朋友一场。”左琛打断丁洛洛的话:“明天我要参加朋友的订婚仪式,你跟我一道去。” 左琛把一身空姐制服扔到丁洛洛的床 上,自己又一屁股墩在丁洛洛的沙发上,对她说:“换上我看看。”丁洛洛呆愣愣地拿了衣服蹭去了卫生间,咔嚓一声,还锁了门。左琛不满,大叫:“我哪儿没见过啊,你还有什么好藏的啊?”丁洛洛听得涨红了脸。 丁洛洛走出来时,左琛的第一感觉就是:他怎么相中了一块木板?从没穿过制服的丁洛洛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端着肩,连胳膊肘都不能打弯儿了。左琛叹气:“此时才觉得你穿棉布长裙时似仙女下凡。”丁洛洛听出左琛话中的深意,问道:“那我现在似什么?”左琛摇了摇头:“似运动神经受损。” 第四十一话:距离成年人的距离 梁有齐给江筱打电话:“郝俊和芸娜订婚,你跟不跟我去?”江筱机灵:“左琛会不会去?”梁有齐心生戒心:“他去不去和你有什么关系?”江筱哎呀一声,又道:“他虽和我没关系,但他女朋友却是我的好姐妹。”梁有齐问:“女朋友?哪个女朋友?”江筱答:“丁洛洛,你认识吧?”梁有齐长长地哦了一声:“丁洛洛啊,住在‘天园’的木乃伊小姐?” 江筱一头雾水:住在“天园”是不假,可木乃伊小姐是何方神圣? 梁有齐也一头雾水:“这和你去不去订婚仪式有关系?”江筱有理有据:“如果左琛去,那他也许会带丁洛洛去。如果丁洛洛去,那她见了作为你女朋友出席的我,我该多尴尬。”梁有齐被江筱的“理据”泼得心灰意冷:“你,何时才会离婚?”江筱觉得心中似有小虫在爬:“离婚”二字,上下嘴皮一碰就脱口而出,但真正做到却又如扒皮抽筋。 左琛把丁洛洛介绍给郝俊和芸娜:“这是丁洛洛。”丁洛洛脸一红:“你们好,我是丁洛洛,左琛的女朋友。”郝俊和芸娜双双惊掉了下巴:这女子竟自称左琛的女朋友,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厚的脸皮啊。左琛在郝俊和芸娜的目光下,挠了挠头:“啊,对,我女朋友。” 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小米见缝插针插了过来:“哟,这不是左琛吗?你穿一身制服,我竟认不出你了。”一边说,小米一边又攀上左琛的手臂,附加了一句:“不过,你什么都不穿的样子,我可是过目不忘啊。”左琛皱了皱眉,看向郝俊和芸娜:“这位小姐是?”小米一张脸憋成猪肝,气鼓鼓地将矛头指向丁洛洛:“他是在玩儿你呢,你玩儿得起吗?” 丁洛洛气定神闲:“怎么会玩儿不起?成年人讲究的就是好聚好散,不是吗?” 左琛噗嗤笑出声来,他的丁洛洛已经以“成年人”自居了,那以他的道行,岂不是成精了? 郝俊和芸娜面面相觑: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个看上去胸无城府如青莲般雅致的女子,竟与左琛是同道中人。至于小米,一张脸已由生猪肝色变成了酱猪肝色。 左琛把丁洛洛带到了偏僻处,以嘴抵住她的唇:“你讲究的是好聚好散?”丁洛洛变得泪汪汪:“我只是不愿被她欺负。”左琛的心一下子抽紧了:“洛洛,我不会让你受欺负。” 梁有齐姗姗来迟,形单影只。全场飞行员和空姐交织如梭,不过,他还是一瞥就寻见了左琛和丁洛洛。有目共睹,这二人有如人上人。梁有齐挤上前去,挤入了左琛和丁洛洛中间。他伸出双臂一边搭一个,扭脸对丁洛洛说:“木小姐,你木乃伊的风范不减当年啊。”梁有齐和左琛不谋而合,觉得丁洛洛穿上制服变得直手直脚。左琛一把扭下梁有齐搭在丁洛洛身上的手:“小心我剁了它?”丁洛洛倒恭恭敬敬:“梁大哥,你来了。”左琛训斥丁洛洛道:“他比你年纪小,你不必叫他大哥。”梁有齐仍不知死活:“大不大哥的不看年纪,看威信。”左琛瞟了他一眼:“威信?你省省留给你女朋友吧。” 丁洛洛插话:“梁大哥,你的女朋友不是江筱吧?”梁有齐一怔,哑口无言。丁洛洛又道:“她是有夫之妇啊,怎么会是你女朋友?你们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吧?”这下,左琛也怔住了:他的丁洛洛,距离“成年人”的距离,还剩十万八千里吧。这丫头,太单纯,单纯得真不忍让人欺负她。 第四十二话:厚积而薄发 订婚仪式在郝俊和芸娜一记火辣辣的热吻中生了温。左琛和丁洛洛仍在偏僻处,为了不喧宾夺主,他们吻得温情脉脉。丁洛洛再一睁眼时,全场已觥筹交错,男女嬉笑怒骂了。 左琛给丁洛洛拿了一杯红酒,丁洛洛正口干舌燥,迫不及待地一口饮下。梁有齐又拿了两杯挤了过来:“木妹妹,我们聊聊江筱吧。”丁洛洛点点头:“好啊。我和她是中学同学,认识十几年了。你呢,你怎么认识她的?”梁有齐怅然若失:“我和她是网友,相识时却为时已晚了。” 左琛听得昏昏欲睡,正巧郝俊唤他碰杯,他一溜烟就溜掉了。郝俊先灌下左琛三杯,而后问道:“那丁小姐果真神通广大?”左琛嘴硬:“什么神通啊?女人,是全天下最好骗的动物。”郝俊斜楞着眼睛看左琛:“旁观者,也是全天下最清醒的动物。我,清醒地看到,她对你而言,不一般。”左琛还嘴硬:“你瞎了眼了。”郝俊又灌下左琛一杯:“来吧,尽在不言中了。”左琛心慌慌:不,老天爷,我不要被一个女人降服,我不要啊。 左琛没醉,不过当他看向丁洛洛时,他还以为自己醉得花了眼。他只见,丁洛洛一副妖娆身躯,像是熔化了的铁板,能扭弯的关节统统扭着弯。丁洛洛一张白皙的薄脸皮薄如蝉翼,将其下的红韵滤成了粉嫩嫩的彩霞,漫了两颊。左琛揉了揉双眼,再定睛一看,丁洛洛正双眼含情,与身边的男子畅谈。不,不是男子,而是男子们。梁有齐这兔崽子哪儿去了?丁洛洛为什么置身于豺狼之中?左琛怒不可遏,矫捷地蹿了过去。 丁洛洛被左琛一把揪入怀中,酒醒了大半,不过仍嬉皮笑脸道:“左琛,他们人都好好啊,他们约我看戏吃饭逛公园。”左琛一看,好家伙,丁洛洛手中的名片已有一掌厚。他左琛真是慧眼识珠,他的丁洛洛善于厚积而薄发啊。 左琛对“好好”的众男子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在下管教内人不当,见笑,见笑啊。”半醉半醒的丁洛洛讲究实事求是,开口道:“我不是他内人,我是他新出炉的女朋友。”左琛脸色铁青,挟着丁洛洛活动开了的杨柳腰肢走向了出口。 梁有齐飞蛾扑火般扑了过来:“你们要走了?”左琛双目中射出双箭,分分刺向梁有齐的心脏和喉咙:“你把洛洛灌醉的事,我过后慢慢跟你算。”梁有齐奄奄一息:我灌醉木小姐?谁说的?明明是她先给我讲述了江筱和袁杰的恩爱,而后我因为心如刀绞而躲去一旁自斟自酌啊。 江筱在把家中的地板擦得滑不留足后,给袁杰打了一通电话:“还在忙啊?几点才能回家?”袁杰轻描淡写:“你先睡吧,太晚的话,今天我就不回家了。”江筱心中的小虫又蠢蠢欲动,爬得她心浮气躁:“你要么出差,要么加班,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袁杰没说话,江筱倒听见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袁工,快点。”袁杰撂给江筱一句:“乖,你先睡吧。”之后,挂了电话。 江筱把牙咬得格格作响:我说呢,加班加得像抽大烟一样,闹了半天,那边有美娇娘啊。 只听啪的一声,门关上了。江筱蓬头垢面地向袁杰的工作之所赶赴了,她双眼瞪如牛,双拳攥如锤,活脱脱一个赶赴战场杀敌的战士。 第四十三话:自己人 元薇坐在一间名曰“彩虹”的酒吧中,看着台上乐队的四只大长头发成员一边唱一边把头发甩成拖把,看着看着,自己也随着摇头晃脑了。元薇问身边的郑欧洋:“这是你写的歌?”郑欧洋一颗棉花糖头也像敲木鱼一样点上点下:“是啊,很棒吧?”元薇听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也附和道:“很棒,相当的很棒。”元薇看的出,郑欧洋的血液中流淌的皆是音符。 酒吧中的人振臂高呼,元薇堵住了耳朵,心想:这场面,可比我的签售会澎湃多了。文字再辛辣,也仍是含蓄的艺术。 突然,台上灯光一暗,一曲澎湃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首潺潺小溪。郑欧洋的木鱼头不再敲:“这是我写给我妈的歌。”元薇竖耳一听,问道:“是不是叫‘让我们忘记他’?”元薇记得,她在郑欧洋的乐谱中见过这一首:让我们忘记他,你好好地过,我也好好地过。让我们忘记他,不在乎他是否好好地过。元薇也记得,她初见这几句词时,以为这是首“一拍三散”的失恋歌。她万万想不到,这个“他”,是指让郑仪生下郑欧洋的男人。 在作家元薇眼中,郑欧洋作的歌词往往太似大白话。不过,摇滚乐队的精髓却又偏偏在于他们能时而暴躁,时而抑郁地将大白话诠释得深入人心。至于“之乎者也”,那只能引出尸骨的共鸣。 元薇两只手包住郑欧洋的一只手,郑欧洋顺在椅子往下溜了溜,将头枕在了元薇的肩上。元薇静静聆听那四只大长头发娓娓道出郑欧洋的心声:让我们忘记他,忘得干干净净。 郑仪今年仅仅四十二岁,除了岁月在她身上刻下的痕迹之外,她的一举一动仍像十七岁的少女,像她生下郑欧洋时的年纪。郑仪虽不算大家闺秀,却也算小家碧玉,不过,自从她和自己的老师谈了一场暗无天日的师生恋,并谈鼓了肚子后,她就被学校请回了家,继而又被不乏子女的父母请出了家门。而郑仪的老师则因为在学校的身份不可小觑,所以在诸方庇护下,这一时糊涂犯下的大事就化了小,小事就化了了,不至于一世英名尽毁。深深爱着老师的郑仪在十六岁的年纪深明大义地远走他乡,直至郑欧洋十二岁时,母子才又重返B城。 郑欧洋继承了郑仪的早熟,也在十六岁的年纪自立门户。至于一度早熟的郑仪,却没有继续越活越熟。她二十几年如一日,像一名倔强的少女,依旧爱着她的老师,也依旧为了他而守口如瓶。即使她喝下十瓶烈酒,头昏目眩,也不会喊出他的名字。 郑欧洋抽出手,反手包住元薇的手:“我不认识他,如何忘记他?”元薇口气如出一辙:“你 妈妈将他藏在心上二十几载,如何忘记他?”郑欧洋道:“所以,我写的歌,简直是屁话。” 潺潺的屁话歌依旧赢得了满堂彩,郑欧洋抓着元薇的手走出了酒吧。元薇将身体附着在郑欧洋的肌肉手臂上:“从今以后,由我来照顾你们母子。”郑欧洋嗤笑:“你?我看还是我照顾你和我妈吧。”元薇奸笑出老鼠般的吱吱声:我管你谁照顾谁,我只要你把我当作自己人。 第四十四话:不许百姓点灯 “天园”中,左琛和丁洛洛正双双大敞着壁橱门,在各自的房中忙着各自的事。左琛怀抱着文件,时不时地在椅子上做出后仰的姿势,通过壁橱这条通道窥视丁洛洛。她坐在电脑前,一张小脸冷若冰霜,好像中国人民的命运危在旦夕,可实际上,她只不过是在编排缠绵悱恻的小说罢了。而丁洛洛,一边敲打键盘,一边时不时地将眼皮抬上些许,企图窥视那边的左琛。丁洛洛心中忿忿:凭什么我的电脑桌被他拉至正对着壁橱?凭什么他在那边却隐藏得好好的? 左琛在那边大叫:“洛洛,睡觉吧?”丁洛洛脸一红:“我还不困。你困的话,你先睡吧。”左琛又后仰,伸着脖子探着头:“我一个人睡不着哦。” 左琛站起身,把文件一撂,穿过壁橱走到丁洛洛面前,伸出食指勾起她的小脸:“要不要喝一杯?”丁洛洛酒醉后的娇 媚令左琛念念不忘。那天,他将她自郝俊和芸娜的订婚仪式扛回“天园”,她就把他扑倒在了床上,一边解他的扣子一边说:“我好热啊,你也好热吧?” 丁洛洛装傻:“喝什么?喝茶啊?”左琛眯着眼睛摇摇头。丁洛洛眼睛转了转:“那喝什么?喝西北风?”左琛两只手抱拳互攥,攥得关节嘎嘎作响。丁洛洛见状,提拉着自己的裙裾,咯咯笑着躲去了墙角。 正当这二人演绎着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丁洛洛的房门被敲响了。二人立定,左琛问丁洛洛:“谁这么晚来找你?”丁洛洛问向房门:“谁呀?”江筱的声音传入房来:“洛洛,是我。”丁洛洛扑上去开门,甚至没容左琛穿过壁橱回到他房中回避回避,因为她听见,江筱的声音中夹着哭腔。 江筱扑入丁洛洛怀中,不管不顾这深更半夜街坊四邻是不是都已入睡,就嗥了一嗓子:“洛洛,袁杰他对不起我。”嗥完了,江筱看见了左琛:“你,你怎么在这儿?” 三人围坐,江筱道:“袁杰他,他,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丁洛洛失笑:“不可能,怎么可能?”左琛也失笑:“你在外面不是也有别的男人?梁有齐啊。”这二人异口异声,江筱听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她两边嘴角同时一耷拉,又哭上了。 左琛虽觉得哭嚎的江筱已渐渐面目狰狞,但看在丁洛洛的面子上,他还依旧作聆听状。丁洛洛娥眉渐蹙,实心实意地聆听。那日,江筱突击了袁杰的设计所,透过玻璃窗正见袁杰与一女子头碰头地俯瞰设计图纸。江筱一声呜咽,咬着下唇就跑回了家,丝毫没惊扰那对假公济私的男女。而袁杰假借“工作忙”之说,又是两天没回家来。 江筱哽咽:“今,今天,我,我给他打电话,想让他回家,结,结果,竟是一个女,女的接的。”左琛揉了揉耳朵:“停,停。江小姐,你能不能不哭了再说话?你这结结巴巴的,我,我,我也会被传染的。”丁洛洛瞪了左琛一眼,左琛收了声。江筱继续结巴:“那,那女的说,袁,袁大哥正在睡觉。袁杰他,他,他竟在别的女,女人身边睡觉。”丁洛洛长吁出一口气,平心而论,她也几乎被江筱的断断续续憋得一命呜呼。 这时,江筱的手机叮当唱响,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粉刷你的心”五个字来。左琛眼尖:“粉刷你的心?怎么这么耳熟?梁有齐的网名吧?”江筱点点头,并没有接电话的势头。丁洛洛后知后觉:“江筱?你该不会真的和梁大哥?”江筱没吱声,左琛点了一下丁洛洛的鼻子尖儿:“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江筱的手机静悄悄了,江筱的人又聒噪了:“哇,怎么会变成这样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接着,“粉刷你的心”又拨来电话,叮叮当当。“天园”一瞬间变得菜市场一般。 第四十五话:内鬼 左邑把左琛唤入办公室:“东郊的地,我们还要不要买?”左琛伸了一个懒腰:“买啊,为什么不买?”左邑眼睛不看向左琛,只盯着手中的文件:“有信心赢过‘万象’?”左琛又打了一个呵欠:“爸,您做的越来越少,说的却越来越多,我看您还是退休吧。”左邑把文件一摔:“退休?好啊,我要退休回家抱孙子。”左琛又把狗搬了出来:“对,两只呢,您抱完这个抱那个。”左邑气得手抖脚抖:“‘馒头’和‘花卷’是狗,不是我孙子。”左琛一惊:“哟,馒头和花卷?爸,您这名字取得真有学问。” 左琛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接到了“万象”苏木的电话:“老左,近日忙不忙啊?”左琛叹气:“焦头烂额啊。”苏木挑高音调哦了一声,左琛又道:“老苏,你们‘万象’出尔反尔啊,翻来覆去,又盯上东郊的地了?”苏木赔笑:“哈,他们高层的决议,我这低层的小喽喽也只有照办的份儿啊。”左琛冷笑,话却热乎乎:“哎,不说这笔烂账了。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喝一杯?”苏木大喜:“好啊。叫上凯蒂。上次你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次我可要多罚你们几杯。” 在左琛东城的套房中,左琛正亲自将黑漆漆的汤药喂入凯蒂的口中,凯蒂道:“你喂我,让我觉得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左琛用额头轻轻顶了一下凯蒂的额头:“傻瓜,我喂你,代表我疼爱你。”凯蒂身上的丝绸已经从肩头上微微滑落,露出了其中的蕾丝内衣:“可你已经很久很久没碰过我了。”左琛尴尬一笑:“我,我老了,精力不如之前了。”为了丁洛洛,左琛不但不碰其他女人,而且还给自己背上了“没精力”的黑锅。想及此,左琛气得脸色绿油油的。 凯蒂接手汤药碗,一饮而尽:“喝越来越多的药,却依旧越来越怕黑。”左琛拥抱她:“会好起来的。”左琛觉得自己的话无力极了,简直像一根软绵绵的面条,瘫成一团。凯蒂却笑了:“好不起来,我找你算账。” 左琛和凯蒂手挽手走入酒吧时,苏木又已恭候了。凯蒂小声道:“自从上一次我让他去了我家,他缠我缠得厉害。”左琛也小声:“辛苦你了。”凯蒂虽看不真切,却也还是瞟了左琛一眼:“你倒是见外得厉害。” 苏木看着凯蒂手边的左琛,嫉妒得想咬牙却咬了舌头,疼得他哎哟一声。上一次他们三人小酌,一番纷乱中各自走了各自的路后,苏木打了电话给凯蒂:“你没事吧?”凯蒂刚刚自丁洛洛入住的医院回到家中:“没事,只不过,受了惊吓。”苏木挺了挺胸膛:“那我去看看你吧。”凯蒂手中捻着左琛在小酌前交给她的文件,说道:“好啊,多亏有你。” 左琛是万万没想到,凯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完成了他交给她的工作。苏木经过凯蒂的循循善诱,“一不小心”就瞄见了左琛布置好的东郊土地开发文件。苏木一怔:小户型?这老左分明对东郊的地铁建设胸有成竹,传闻说他和城建规划局有私交,看来还真不是瞎传的。若是不建地铁,“左右地产”这小户型的上班族住户莫非要骑着自行车去上班?而这地铁若是建了,那东郊的那块地,他们“万象”岂能放弃? 凯蒂见工作已完成,就借由“累了”把苏木撵出了家门。苏木在门外嚷嚷:“凯蒂,明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啊?”凯蒂演戏演到底,娇嗔道:“好。”结果,“明天”一到,设计师凯蒂就飞去他市了。 “万象地产”正式宣布竞买东郊那块土地,是左琛意料之中的。他意料之外的,仅是凯蒂和苏木的工作效率而已。小户型?左琛一想到这个词,就想笑。 左琛和凯蒂走到苏木面前,苏木又是在凯蒂的手上一吻:“几时回来的?”凯蒂妩媚:“下午三时才刚刚下飞机。”左琛冷笑:男人爱上女人,大脑会连同心,一并奉上。 他左琛不也一样,奉给了丁洛洛。左琛一边想一边皱了皱眉,抵抗道:他那不是奉,是寄存。他是把心暂时寄存在了丁洛洛处,暂时而已。 第四十六话:你不能死啊 没有左琛的打扰,丁洛洛电脑屏幕上的字一行一行像变魔术一样就变了上去。一个女人夹在两个男人之间,一边是热情,一边是温情,一边是不舍,一边是不甘。丁洛洛恍然大悟:江筱不折不扣就是那个女人。梁有齐给了江筱热情,让她恋恋不舍,而袁杰七八年来对她的温情脉脉,她又怎甘拱手让给另一个女人。她丁洛洛的大脑在生活中并不灵光,但在小说中,却越来越差强人意了。 丁洛洛打电话给江筱:“袁杰回家了吗?”江筱偷偷摸摸:“回了,他正在洗澡。”丁洛洛哦了一声,江筱又道:“我正在搜查他的衣物,暂时还没发现他作案的证据。”作案的证据?丁洛洛心想:无非是脂粉印,长头发,以及手机中露骨的短信。这在小说中已经被称之为“俗不可耐”了。丁洛洛不由自主也压低了嗓音:“你想没想过,查出来了你该怎么办?”那边的江筱颓然道:“我,不知道。”不主动的丁洛洛第一次主动号召了姐妹大会:“明天我们约元薇出来,好好商量商量。” 左琛送凯蒂回家:“辛苦你了,为了不让苏木生疑,只得让你陪我应酬他。”凯蒂微醺:“别再对我说‘辛苦’。”左琛再三叮咛道:“保护好自己。”凯蒂一笑:“别担心,他动不了我丝毫。” 左琛将凯蒂送至家门口,凯蒂双臂勾住左琛的脖颈:“今天别走了。”左琛挠挠头:“不行啊,我还要回公司。”凯蒂眼不明却心明:“回公司?骗人。她叫什么来着,丁洛洛?”左琛尴尬,却矢口否认:“什么啊?我就是要回公司。”凯蒂叹气投入左琛的怀抱:“左琛,你是个好男人。若不是因为我的眼睛,我会和她争你争到底的。”左琛心中咯噔一声:他,是个好男人吗?凯蒂催促:“走吧,别让她等急了。”左琛心中又是咯噔,却也只得留下一句无力的“谢谢你”。 凯蒂只身坐在家中,没有开灯。窗外的车灯和路灯透过玻璃窗闪烁而入,但凯蒂仍觉得伸手不见五指。有两滴泪自她双眼涌出,格外晶莹,格外光耀。 左琛回到“天园”时,丁洛洛并没有一副“等急”的神色。她依旧端正地坐在电脑前,目不斜视。左琛打开壁橱门,丁洛洛只招呼了一声:“你回来了。”左琛气馁:“亏我一路飞车。”丁洛洛吸了吸鼻子,扑上前来:“你喝了酒,还飞车?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左琛大叫:“喂,什么死不死的?你可不可以别咒我啊?”丁洛洛一颗头扎在左琛胸前:“左琛,左琛,你不能死啊,不能死啊。”左琛心潮澎湃:我的洛洛,竟已经这么在乎我了。左琛抚了抚丁洛洛的背:“乖,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呢吗?乖,我再也不飞车了好不好?” 哪知,丁洛洛一把推开了左琛,连蹦带跳回到了电脑前,嘴里叨咕着:“哦,应该是这种情绪啊。”左琛惊得张大了嘴,几乎能塞下一颗鸡蛋:“哪,哪种情绪?”丁洛洛目光粘在电脑屏幕上:“哦,我小说中的男二号出了车祸,我正在揣测女二号的反应。” 左琛喉咙中发出颤抖的“啊”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像火山即将爆发。不过,在他爆发前,丁洛洛又先发制人了:“喂,左琛,你说,他是出车祸好呢,还是患绝症好呢?哪个比较凄惨?”左琛爆发了:“最凄惨的是,你让他走在路上,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死。” 第四十七话:相见恨晚 由丁洛洛号召的姐妹大会由丁洛洛主持:“那个,今天,我们来讨论讨论江筱。”元薇哼了一声:“有什么好讨论的?让她速速甩了那根竹竿,做回良家妇女。”丁洛洛向元薇努了努嘴:“哎呀,你先听江筱说。” 江筱两手托两腮:“元薇,你别怪我了好不好?”丁洛洛帮腔:“是啊,元薇,你是专家,你帮江筱分析分析。”元薇大呼:“丁骆驼,谁告诉你我是红杏出墙的专家啊?”丁洛洛摆头又摆手:“哎呀,不是红杏出墙,是,是多角恋。你小说中不尽是多角恋吗?”元薇机灵:“多角?不是三角?莫非,袁杰那边也?”江筱眼眶湿漉漉的:“嗯,他也出墙了。” “左右地产”中,左琛正手持一纸名单,而名单上一个一个列出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他左琛在B城的十二处套房中住着的女伴们。除了南城的周娇,西城的陈水果,东城的凯蒂,还有“天园”中继琳达之后的丁洛洛之外,左琛还有其余八个女人。而他左琛今天之所以手持名单,为的不是别的,而正是“道别”二字。 今早,丁洛洛敲着敲着键盘,突如其来问了左琛一句:“你真的没有别的女朋友了吗?”左琛闪烁其词:“啊,嗯,哦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丁洛洛小鸟般扑向左琛:“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我该信任你。”左琛一张脸红成了猴屁股:洛洛,我惭愧啊。 惭愧的左琛给他那其余八个女伴打了电话,其中六个,欣然接受了左琛的一笔钱,应允三日内搬出左琛的套房,无影无踪。左琛的心嘀嗒嘀嗒淌血:从此,他再也见不到这群新鲜的女郎,从此,他左琛只会见到她干巴巴的丁洛洛一人。至于那八人之中的其余二人,均没有接电话。左琛遣了手下去勘察,回报的结果是:其中之一已将套房中能变卖的东西统统变卖了,人也已去了他国。其中之二是由一名港商接手了,换了名字,也换了电话号码。左琛反省:十二个女人是不是太多了?顾此失彼得很啊。 左琛打电话给梁有齐:“我的套房统统要重新装璜,你准备准备。”梁有齐正因为江筱不接他的电话而火冒三丈,火苗子一下子就燎上了左琛:“你他 妈有完没完?你丫懂不懂感情,懂不懂性 行为要建立在感情之上?”说完,梁有齐啪地挂了电话。至于左琛,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嘟嘟嘟的电话嚷嚷:“梁有齐,我和你丫没完。” 梁有齐把设计图纸揉了又展,展了又揉。眼看“左右地产”主办的装璜大赛开赛在即,他心中跑来跑去的,却只有江筱的身影。 近一年前,江筱在家无所事事,想重新修整修整房子,结果在网上查来查去,看中了梁有齐的作品,二人由此相识。梁有齐并非赫赫有名,故此对赏识自己的伯乐分外友善。二人从装璜谈到过往,又从过往谈到将来。江筱长梁有齐一岁,又已婚,话里话外让梁有齐倍感温暖。而梁有齐才华横溢,光怪陆离,又让江筱倍感新鲜。近两个月前,二人由网上走入网下,见了面。 江筱中规中矩的一张鹅蛋脸让看多了大红大绿的梁有齐惊叹。惊叹之余,他就牵了江筱寂寞的小手,也就随之吻了江筱寂寞的小嘴。不过梁有齐口中的建立在感情之上的“性 行为”,他和江筱却还没来得及发生。 梁有齐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江筱一直不接他的电话。他想象:江筱的鹅蛋脸贴着丈夫的胸膛,贤妻般说道:您辛苦了吧?您饿了吧?您看,我是先给您捶捶背呢,还是先给您喂喂饭呢?梁有齐的肺几乎气炸了,为什么,他没有早些认识江筱呢? 第四十八话:清理门户 陈水果给左琛打来电话时,左琛正好想打给她。这次,左琛开天辟地头一回,直接叫对了她的名字:“陈莓?什么事?”那一头的陈莓一怔:唉?终于不用再自报家门了。“嗯,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想让我去香港作交换生,我想跟你商量商量。”陈莓不等左琛有所反应,马上继续道:“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左琛心头一热:这女人,火候拿捏得真是没话说。从不没事找事骚扰他,好不容易有事,还作内疚状。左琛心头又一冷:这么百年一遇的女人,竟要对她说拜拜了。 这都怪那个丁洛洛,傻不啦叽地非说“信任”他,他左琛这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以无视女人的痴情,但却必须正视女人的信任。 陈莓给左琛开门时,穿着围裙,柳腰不盈一握。她嫣然一笑,扭身走向厨房。这一背身,左琛才看见在陈莓的围裙下,在那柳腰之下,只有一条黑色弹力短裤,而那短裤实在是太短了,甚至包不全陈莓那浑圆的两瓣儿臀。咕咚,最近一直单吊一枝花的左琛,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左琛又不自觉地尾随那若隐若现地白馒头入了厨房,不料,陈莓一顶胯,又把他拱了出去:“哎呀,这儿太呛,你在外边等。”左琛盯着白馒头点了点头。 “我要是去了香港,就只有寒暑假才能陪你了。”陈莓将筷子交给左琛,自己却空着手左手绞右手。 左琛撂下筷子,一只大手覆上陈莓的双手:“你的前途更重要。”左琛说这话时,直脸红。前途?他哪来的闲工夫来关心一颗水果的前途?只不过,正巧碰上这清理门户的节骨眼儿,那不如馈赠个顺水人情。 这是陈莓今天的第二怔。左琛他不但记住了我的名字,还关心我的前途?不过,这并不是我的初衷啊。陈莓的舞蹈并不出色,至少不如她的脑筋出色。她也并不稀罕这交换生的名额,至少,比不上她稀罕财貌双全的左琛那么稀罕。她还以为,她今天打的这电话,会把左琛召唤来云雨一番,并荣获他一句“别走了”之类的挽留,哪知,事与愿违,左琛竟提倡上无私精神了。 陈莓还在这么想着,自己柔嫩的手指就被左琛捧到了嘴边亲吻。左琛一边亲一边心如刀绞:别了,这小手。别了,这万花丛。 陈莓见机行事,依偎过去:“可我好舍不得你。”“舍不得,也要舍啊。”左琛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边说,他就一边把陈莓打横抱起,走向了床。至于餐桌上的那条糖醋鱼,只好干瞪着大眼珠子,看着用餐人渐行渐远。 在丁洛洛和张家明之间的餐桌上,也有一条鱼。只不过,这一条已经被筷子扒拉得面目全非了。丁洛洛请张家明吃饭一事,属于机密,左琛是被蒙在鼓里的。丁洛洛心善,顾及张家明的食欲,而迟迟没有把“我有男朋友了”一话说出口。至于张家明,并没有辜负丁洛洛的用心,一口接一口地,腮帮子就没瘪过。 “唉?家明,你脸那边儿怎么了?”丁洛洛突然瞥见,张家明的左脸颊上有一小块红色。 张家明的整张脸突然红透了,他把筷子一撂,掩面道:“啊,什么?没怎么啊。” “好像,好像是口红吧?”丁洛洛这半吊子的情爱作家,对男女之事开了窍。 “洛洛,你相信我洛洛,她是趁我不注意亲我的,是偷袭,不关我的事的。”张家明一边说一边搓脸,几乎没搓掉了皮。 “她?谁?你们学校那音乐老师?”丁洛洛笑吟吟的,今晚的心情实在是好。 “嗯,”张家明埋下头:“她老是欺负我。” 丁洛洛迫不及待想和左琛分享这心情,于是腾地站起身:“家明,她不是欺负你,她是喜欢你。还有啊,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好了,我先走了,你慢慢吃。”下一秒,丁洛洛一闪就不见了,只留下一条裙裾飞扬的弧度。可惜,这浪漫的风景并没有打动张家明,他一门心思在想:那白面血口的妖精喜欢我?天啊,这叫我如何消受?唉?还有啊,洛洛不是说今天这顿她请吗?怎么跑了? 第四十九话:圣旨与耳边风 丁洛洛兴冲冲地回到“天园”,打算向左琛报告,金鱼张家明已经“名鱼有主”了,可惜,左琛并不在。丁洛洛想都没想,直接拨了左琛的手机,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呼之欲出。 而这时的左琛,刚褪下陈莓的围裙,正打算和她来场轰轰烈烈的“告别”仪式。手机一响,左琛一个激灵:谁?谁打来的?天灵灵地灵灵,可千万别是丁洛洛。陈莓抱着左琛不撒手:“别管它。”铃声停了,左琛瘫在陈莓身上喘大气。陈莓一双巧手玩儿命对付着左琛的裤子,想将裤子和里面装着的手机一并从左琛身上扒下来,扔得远远的。可这时,铃声又聒噪了。左琛的兴致像退潮似的退了个势不可当,他阻止了陈莓的手,掏出了手机,盯着上面的“丁洛洛”发怔。 丁洛洛?这一定是一个女人吧?陈莓在瞄见这三个字后,咬白了那本来红艳艳的下唇。 左琛抓挠着头发:“快了,已经在路上了。” 这是丁洛洛第二次将左琛从陈莓的身边“夺”走,这也是陈莓忍无可忍的极限了。餐桌上冷掉的菜肴,还有床上的她这越来越热的身子,在那区区手机的召唤下,像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左琛一边系衬衫的扣子一边说:“加油吧,去香港好好发展。”陈莓第一次失去了自制力,她从后面抱住左琛的背:“不,我不去,你不要走。” 左琛头也不回就走了,大气喘得跟牛似的。妈的,一边想留不能留,另一边暂时不想回,却又不能不回。这就是爱情?这是自闯大牢吧? “天园”中,左琛一脚踹开了丁洛洛的壁橱门,咣当一声。不过,正在创作中的丁洛洛耳朵聋,除了在键盘上跳跃着的手指之外,哪都没动。左琛气不打一处来:“我回来了。”丁洛洛对左琛瞧都没瞧:“回来了?你先坐会儿,我正写到顺手。”左琛两大步就跨到丁洛洛跟前,龇牙咧嘴:“你。”可惜,他能说的,仅仅就这一个字,因为丁洛洛迅速地就把食指举到嘴边:“嘘,别吵,别打断我思路。” 左琛几乎被气到内出血,一个趔趄跌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他堂堂左琛,因为丁洛洛一句“什么时候回来”而临阵收兵,结果回来却面对这么一张大文人的嘴脸。顺手?他左琛刚刚脱衣服还脱得顺手呢。嘘,别打断我的好事。他左琛刚刚应该这么回应丁洛洛才对。 “你知道吗?张家明有女朋友了。”丁洛洛顺完了手,仰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谁是张家明?”左琛板着脸。 “被你打掉一颗牙的金鱼啊。我今天跟他吃饭,发现他脸上有口红印哦,神奇吧?而且啊,他女朋友是个大美人哦。”丁洛洛神采奕奕,今天真是吃得爽,写得爽,万事如意。 “哈哈哈,”左琛躺在沙发上,拱着肚子大笑了三声:“好神奇。”笑完说完了,他一打挺,离开了沙发,继而穿过壁橱离开了丁洛洛的视线。什么玩意儿啊?金鱼脸上的口红印,就是丁洛洛对他呼之即来的根源?丁洛洛还跟金鱼吃饭去了?他不是说过不允许吗?她丁洛洛的话对他而言是圣旨,可他的话对丁洛洛而言,却他 妈是耳边风。 左琛离开了“天园”,回了左家。女人碰不得,那只好回家陪着老父逗狗去也。 等丁洛洛回过神来,推开左琛家的壁橱门去探头探脑时,左琛早就不在了。“左琛?琛?”丁洛洛小声呼唤,无人回应。丁洛洛退回自己家,蹙着眉:男人心,也是海底针吗? 第五十话:后院儿的事最重要 江筱又一次变装去了袁杰的设计所,不过今天,她那大墨镜大花头巾的变装,令她被当作可疑分子而被保安人员逮了个正着。“你是来干什么的?”当江筱听到这样的质问时,也不由自主地问了自己:是啊,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江筱来了已经有四五回了,若是看见袁杰一个人出入或埋头苦干,她会觉得失望,会觉得这一遭又白跑了,可若是看见袁杰与那小个子女人一同去用餐或有说有笑,她会觉得更失望。天下的好男人绝种了吗?要是连袁杰都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那还有哪个男人值得女人托付终身? 梁有齐胡子拉碴地坐在左琛的办公室里,他刚上交了参加“左右地产”装潢大赛的设计图纸,现在顺道来找左琛聊聊。 “你这次走不对称的视觉冲击风哦?”左琛盯着梁有齐一只脚绿另一只脚粉的袜子问。 “冲击个屁,”梁有齐没心思听左琛闲扯:“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江筱住哪儿?” 最近,在左琛的大脑中,平添了好几个可以对号入座的人名。除了陈莓之外,还有丁洛洛的“狐朋狗友”张家明和江筱。“不知道啊,”左琛实话实说:“不过啊,我倒是知道她为什么疏远你。” “为什么?”梁有齐饿虎扑食般向办公桌后的左琛扑过来,而可怜的办公桌,险些被梁有齐的尖头皮鞋磕出洞来。 “因为她后院起火了。” “起火?房子烧了?”梁有齐文化水平实在有限。 左琛清了清嗓子:“是她男人,有外遇了。所以她现在自己没心思搞外遇喽。” 梁有齐鬼魂似的飘出了“左右地产”。他想不通,俩人都移情别恋,那干脆离婚好了啊。出了这种事,江筱不是更应投入他的怀抱吗?可事实怎么却是把他疏远了呢?想不通啊,女人心。 元薇被出版社批评了。这在近年来,简直是比火星撞地球更不可思议的事件。 “元薇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新小说,未免也太有个性了吧。”此时此刻,出版社的编辑正捻着元薇那本描写鼓手的小说,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虽说,这小说目前只写了上半部,但已经令这叱咤文坛数十年的编辑吃不消了。“不是我说你啊,你这男一号怎么能这么反面呢?怎么能一无是处还引得女人竞折腰呢?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的小说是夸张,是高于生活,可并不是胡说八道啊。怎么,你是不是跟打鼓的人有仇啊?也不对啊,要是有仇,你干吗还让他左拥右抱啊?” 的确是有仇,不过,那是从前的事了,是历史了。元薇一边接受着批评的洗礼,一边甜蜜蜜地笑。 “不是我说你啊,怎么从二十节以后,你这打鼓的又变大好人了呢?有教养,有思想,舍己为人,就差拾金不昧了。不是我说你啊,你这不是鄙视读者的智商,践踏读者的审美吗?” 谁让他郑欧洋突变了呢?肌肉是不变的发达,内心却是变得软绵绵暖洋洋的。元薇兀自美着,口水湿了嘴角。 “推翻重来。”这是编辑给元薇的最终“建议”。另外,还有一句话:千万别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你们这种作者,红得快,消亡得更快。这一点,元薇承认。她“这种”流行文学,天天都存在着再也流不动的可能性。 元薇挎着包蹦蹦跳跳就走了,这点儿事业上的坎坷,与她接下来的事相比,简直就是跳蚤与河马抗衡。因为接下来,她,郑欧洋,以及郑仪,要共享晚餐了。 第五十一话:见家长 左琛又一次收到丁洛洛的宣召:“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一听这句,左琛的脸立马拉成马脸:天啊,我真是有先见之明,这小女子,果真是牛皮糖修炼成精啊。可惜,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今戴上这一身枷锁,真是不值得人同情。 “嗯,这个,嗯,我这儿还有事要做。”左琛千真万确不想回“天园”。这天还没黑利索呢,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而他回“天园”只有两件事可做:一是看电视,二是看着丁洛洛在电脑前胡编乱造。拜托,纵然她丁洛洛有模有样,可还不至于令人百看不厌啊。 “什么事啊?重不重要啊?”丁洛洛求知欲膨胀。 左琛劝自己:冷静,冷静。这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还“小”,你须让着她。“你有什么事啊?”左琛咬牙问道。 “我想去看我奶奶,想让你跟我一块儿去。”丁洛洛兴致勃勃。 你看你奶奶,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啊?我干吗要一块儿去?这是左琛的第一反应。不过幸好,他这话还来不及说,丁洛洛就解释道:“你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想让奶奶见见你。” 男朋友,这个词就是枷锁的代名词。左琛一边开车驶向“天园”,一边咀嚼着这个词。过去,女人皆说:我是左琛的女人,而如今,他左琛贴上了丁洛洛的标签,成了丁洛洛的男朋友。世道变了,真的变了。不然为什么他满心的不满,却依旧行驶在回归“天园”的路上呢。见奶奶?应该怎么见呢?需不需要下跪叩首,口中念着“小的前来拜见”呢? 郑欧洋这边其乐融融的聚餐,其实是由郑仪号召的。她在跟儿子确认了元薇真的住在儿子的隔壁后,就对儿子展开了软磨硬泡:我真的好喜欢她,我觉得她感情好丰富,好大胆的,你帮我约她,我请她吃饭啊。几番下来,郑欧洋的眼珠子在他细长的眼眶中转了两转:也好,反正元薇这小妮子还算对他胃口,坐在一桌吃饭,倒也能增强食欲。 “郑妈妈,您吃这个,这个好香的。”元薇夹了一块糯米鸡给郑仪。 “唉呀唉呀,别叫我郑妈妈,我好年轻的,你叫我姐吧。”郑仪今天依旧是浓妆,两条不输给少女的纤腿上是短裙和长靴。 “那可不行,郑妈妈,我要随着欧洋叫,我和他是一拨儿的。”在这点上,元薇有原则。 郑欧洋憋笑憋得辛苦,只得没完没了地往自己嘴里塞虾饺。这两个他最看重的女人,实在是太具有喜剧细胞了,这实在是太不利于他维护酷酷的音乐人形象了。 “小薇啊,你现在有没有在写新书啊?能不能透露一下,什么情节啊?”郑仪对待偶像的热情,更是不输给少女。她已经渐渐把椅子挪到了元薇的身边,刷了数遍睫毛膏的睫毛呼扇呼扇地眨着。元薇一泄气,筷子来了一个后空翻,摔在了地上。新书?刚刚才被批了个一文不值。郑欧洋嘴里嚼着,眼里看着,他先拿了一副新筷子递给元薇,后对郑仪说:“少说话,多吃饭。”郑仪瘪瘪嘴,顺从地吃上了。这让元薇有了一刹那的错觉:好像,她和郑欧洋是带着妹妹来吃饭似的。 第五十二话:左琛的抵抗 “奶奶,奶奶,我来看您了。”丁洛洛一跨入院子,就撒开左琛的手,大叫着跑在了前面。 “哟,洛洛,快来。”奶奶闻声从屋子里迎出来,手里是一沓零钱,想必是刚刚才撤了麻将桌,正在清点胜利果实。 丁洛洛投入奶奶的怀抱,搂住奶奶的脖子:“奶奶,您上次说我情运旺,真是不假啊。我带我男朋友来看您了。”丁洛洛此言一出,老太太那双本来环绕在丁洛洛背后点钞票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是吗?哪呢?哪呢?” 丁洛洛心想:奶奶这双眼分得出二五八万,竟瞅不见左琛那大活人?她一边叫着“琛,快过来”,一边回头,这才发现,她背后竟连个左琛的渣子也没有。 至于左琛,这时已开着车逃窜到二里地开外了。自从丁洛洛一撒开他的手,他就吱溜蹿出了丁奶奶的院子,上了车,一溜烟开走了,而他的一颗小心脏,也一直怦怦怦地在嗓子眼儿徘徊。丁洛洛的电话匆匆而至:“你怎么回事啊?跑到哪儿去了?”左琛字字铿锵:“洛洛,别逼我,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语毕,电话结束。我左琛的生活,怎么可能是上班下班,随叫随到,承欢老太太膝下?不,不可能,我不接受。 丁洛洛糊里糊涂回到“天园”,发现左琛并不在。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来无影去无踪的?是工作压力太大,还是男性也有某某周期? 左琛并不知道,丁洛洛其实并没有再给他打电话,因为他在敲开陈莓所住的那套套房的大门前,就果断地把电话关掉了。左琛更不知道,丁洛洛等他的电话等了一夜,因为这一夜,他把心思尽数花在了陈莓的身上,他驰骋在陈莓的床上,得意洋洋:哈,我还是我,功力不减当年。 第二天一早,左琛接过陈莓递来的咖啡,边喝边看她更衣:“哪天走?”本来背对着左琛的陈莓稍稍一侧身,匈部的曲线毕露:“嗯?”“不是要去香港吗?”“哦,具体时间还没定。”陈莓撒了谎,而事实是,她还没下定决心放开左琛这块肥肉。 左琛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他一句“干脆别去了”到了嘴边,又和着咖啡咽了下去。丁洛洛简直要把他逼疯了,几乎逼得他开口去挽留一个“床伴”。可若是陈莓真的远走高飞了,那他左琛该有多寂寞。旧人一一远走,新人来不及培养,真是青黄不接啊。 陈莓的嘴角浮上一抹得意:这男人,终究是眷恋着我的。 丁洛洛站在“左右地产”的楼下向上望:这儿,是左琛的?这有多少层啊?一,二,三。等她数到了十六,左琛现身了。其实一开始,左琛开着车并没有看到丁洛洛,他也压根儿没有想到丁洛洛会来这儿找他,不过,丁洛洛仰头仰得发晕,不由得向后栽了一小步,这一栽,她就从人行道上跌到了车道上,吓得正好路过的左琛一脚刹车,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去,五官纠结。丁洛洛也吓了一跳:唉?这不是琛吗?以前一直认为他多么多么英俊,可今天一细看,也不怎么样啊。 第五十三话:骨子里都是贪财的 “你来这儿干什么?”左琛连车都没下,开了车窗直接对丁洛洛嚷嚷。 “我,我想你了,所以,所以来看看你。”丁洛洛的结巴时不时复发。 “拜托,丁小姐,你是不是想把我拴在裤腰带上才满意?你天天闲得很,可我不一样,我很忙。请你马上收回你对我的控制欲,OK?”左琛振臂高呼,唾沫星子四溅,不过,他却连直视丁洛洛的勇气都没有。 “O,OK。”丁洛洛脑子动都没动,就应允了。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眼看着左琛头发也竖了,青筋也爆了,为了防止他的血管也跟着爆,那暂时就让他说了算吧。 左琛呼啸而去,真想为自己的飒爽英姿而喝彩。一切皆回归正轨了,男人的地位在女人之上,男人的权利是说话,而女人的义务,则是听话。哈哈哈,左琛大笑了三声,正巧,一只小虫迎面而来,不长眼地直奔他的嗓子眼儿。左琛一闭嘴,一伸脖子,小虫短暂的生命就此提前结束了。妈的,那小结巴真是克星啊。左琛捏着喉咙,险些把肺咳出来。 而丁洛洛这边,还没完事儿。 “这位小姐,你是左琛的朋友吗?”左邑难得这么准时来公司,竟有了此番收获。面前这个女人,和儿子之前的莺莺燕燕截然不同。撇开这不加修饰的相貌和淡雅的衣着不谈,过去找儿子找上门的女人,个个要么是千娇百媚,要么是不依不饶一哭二闹三上吊,可今天这个,从容得跟木头似的,反倒是他儿子,亢奋得像是打了鸡血。 “啊,是,嗯,算是吧。”丁洛洛还沉溺在左琛接二连三的反常中,而对问问题的声音来源看都没看。 “是他的女朋友吗?”左邑上下打量着丁洛洛:这么瘦,好不好生孩子的啊?要赶紧进补才行啊。 这下,丁洛洛回过神来了。她对左邑还以同等的打量:这成熟的老男人,有点儿眼熟啊,长得像谁呢。鬓角虽已斑白了,但皮肤还挺紧实的,腰杆也挺直,一身铅色西装,笑容可掬。要是爸爸活到今天,会不会也这么风度翩翩呢?“请问,您是哪位?”丁洛洛仰了仰下巴,反击性一问。 “我也是他的朋友啊。”左邑认为,情同朋友的父子,才是优秀的父子。 可惜,这个答案引不起丁洛洛的兴趣。丁洛洛又一次抬起头,瞻仰“左右地产”。左琛他已经就座了吧?他坐在哪一层呢?好像,高层人士都坐在楼的高层吧。“你在看什么?”左邑顺着丁洛洛的目光也往上看,成就了一番联手骗路人看飞碟的景象。“看大楼,这里真的好气派哦,他真的好有钱哦。”丁洛洛不由自主地慨叹。 左邑一声不响地走了。女人啊,不管披上什么皮,骨子里也都是大同小异:贪财,有时贪得连他们左家的“男色”都看不见了。哼,真让人不爽。 丁洛洛回了自己的旧家,也就是元薇目前的家。关于左琛的反常,丁洛洛必须找一个人倾诉一下了。由于江筱目前的乌烟瘴气,元薇则成了不二的人选。电话中,元薇应允得爽快:“来吧,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窍。” “左右地产”中,左邑并没有向左琛提及见过他的“朋友”一事。在左邑看来,那“朋友”根本不值一提。他看着儿子闷闷不乐的绛紫色的脸,听着他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也不好再轻举妄动,再在“儿媳妇以及孙儿”的问题上向他加压了,只得退而求其次,关心关心东郊土地的竞买一事了。 第五十四话:奉上极品男 元薇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创作”中那“想拉却拉不出来”的艰辛了,可今天,她在电脑前坐了很久,面前仍白茫茫一片。其实她噼里啪啦地没少打字,不过往往一个删除键按下去,那些字就如同野火燎原般化为乌有了。元薇像狂 野的钢琴家似的扑打了几下键盘,口中念念有词:妈的,情场得意,文场失意啊。 元薇满心满脑子充斥着自己和郑欧洋的耳鬓厮磨,这令她的思维方式乘坐着时光飞船嗖嗖地往回倒退了好几载。那时,她和丁洛洛一道打造着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爱情,根本不懂为什么好好的“男欢女爱”非要有好几男好几女搅和着才逗趣。是的,没错,今天的元薇,已经不懂如何去编排那错综复杂的香艳小说了。可是,不香艳如何流行?不流行如何交稿? 丁洛洛敲门时,元薇匆匆关上电脑上的空白文档,再打开一片字句密密麻麻的旧文档。她可不想让丁洛洛目睹,风光的大作家元薇闲得都要长草了。 “我就说吧,他根本靠不住。”元薇在听完了丁洛洛关于左琛反常行为的阐述后,精气神儿就不打一处来:“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啊,根本是狗改不了吃屎。当初你犯傻也就罢了,错就错在我和江筱也跟着犯傻,竟然会相信他,给他机会。” “元薇,你说什么呢?”丁洛洛一头雾水:“左琛他只是发脾气,我是想问你,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这和吃,吃屎有什么关系啊?” “你没错,错的是他。”元薇叉着腰溜达:“是他花心,玩儿腻了你了,想方设法想甩了你。” “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丁洛洛涨红了脸:“左琛他现在除了我,没有别的女朋友了,你不相信没关系,我信就行了。我真不该来找你,我走了。”说完,丁洛洛拂袖而去。 可惜,丁洛洛没“去”成。她一开门,和郑欧洋撞了个满怀。不等这抱作一团的二人有所反应,元薇就已经火冒三丈了。她像拎小鸡一样,就把丁洛洛拎到了自己的身后,至于她自己,挥舞着双臂似老母鸡般投入了郑欧洋的怀抱。丁洛洛整了整遭元薇魔爪蹂躏了的衣领,随后,屏气收腹,企图从那对连体男女的身边挤出门去,不料,元薇再度出手,丁洛洛只听自己的衣领刺啦一声,这下,她不得不止步了。 “洛洛,你别走,我要帮你。”元薇义正词严。丁洛洛眼泪汪汪:帮我?你不害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什么?”这是丁洛洛和郑欧洋的异口同声,在元薇说了如何帮丁洛洛之后。 “你们瞎嚷嚷什么啊?洛洛,‘嫉妒’是爱情的试纸,你要是想知道那姓左的是不是真的爱你,那就要看他会不会嫉妒你身边的男人。这次,我肯把我们家欧洋借给你,真是仁至义尽了啊。”元薇的姿态是高高在上。 丁洛洛和郑欧洋互相瞄了一眼,迅速地,就被元薇的身躯阻断了。元薇又呼扇上了老母鸡的翅膀:“喂,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俩要是敢给我假戏真做,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丁洛洛和郑欧洋的念头,可比元薇的简单多了。他们一个在想:左琛会嫉妒棉花糖发型的肌肉男吗?不会吧。而另一个在想:这该死的女人,可真会给我找麻烦。丁洛洛忍不住问出了口:“要是左琛他不嫉妒,怎么办?”元薇抚摸着郑欧洋的手臂:“哇,他要是连这种极品都不放在眼里,那只能说明,他不爱你,巴不得跟你一拍两散。”郑欧洋攥紧了双拳,肌肉直颤:极品?这女人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第五十五话:闷闷不乐的胜利者 “左右地产”中,周娇坐在左琛办公室的沙发上,纤细的小腿斜斜地并拢着,看上去分外修长。“你最近,实在是算不得一个好老板。”周娇微微摇了摇头。左琛心不在焉地将笔和笔帽拆了合,合了拆:“怎么?我少发你薪水了吗?”周娇慵懒地靠在了沙发上:“我是说,你并不是‘左右地产’的好老板。你不觉得你最近太怠慢工作了吗?”其实,周娇并不乐于越权,只不过,左琛连日来的神游,实在令她为“左右地产”的前景捏把汗。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只有公司蒸蒸日上,她周娇的荷包才能鼓鼓囊囊。 “你的意思是,东郊那块地?”左琛正了正身子,把笔掷入了笔筒。 “你好像并不关心那块地,刚刚开会时老爷子问你十句,你答十个字,嗯,啊,嗯?你没看见老爷子气得手都抖了吗?真是不孝啊你。”周娇脱了鞋子,包在丝袜里的白嫩嫩的小脚优雅地蜷在了沙发上,像只懒洋洋的猫。 “有什么好关心的?价高者得,就这么简单。怎么,我们拼不过‘万象’吗?”左琛走向周娇。 “你该不会是要‘硬碰硬’吧?我看啊,刚刚那会真是白开了,我们在底下说得口干舌燥,你是充耳不闻。近几年来,‘万象’一直没什么发展,这次,他们想必会孤注一掷,但对我们‘左右地产’而言,这块地的价格要是高于了八亿,那必定会对我们的资金分配产生负面作用,届时,也许会得不偿失哦。”面对左琛的“硬拼”计划,周娇不得不又将开会时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左琛在周娇身边坐下,纤长的手指划过她的小腿:“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周娇扭身依偎过去:“你最近真是高深莫测哦。”左琛笑得比哭还像哭:“高深?我看我是诸事不顺。”“晚上来找我,如何?我替你转转运。”周娇穿上鞋,站直身。她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懂得拿捏“勾 引”的尺度。其实,她对于左琛的思念,远远不如对珠宝的,只不过,如果左琛不来亲近她,又何以好记性地赠她珠宝呢。 晚上,丁洛洛和郑欧洋依照元薇的“妙计”,在“天园”的小径上溜达来溜达去,而这条小径,正是左琛归家的必经之路。丁洛洛和郑欧洋双双默不作声,低头各看各的脚尖,此时此刻已经是晚十点了,这二人的四条腿已经接近麻痹的边缘。 丁洛洛一个不留神,小脚一崴,整个人向郑欧洋倒去。而郑欧洋正在走神,所以来不及反应,任由丁洛洛撞上了他肌肉纠结的手臂。被撞的人一点儿事没有,撞人的倒是疼得嗷了一声:妈呀,那是人胳膊吗?简直是铁疙瘩啊。郑欧洋回过神来,绅士道:“你没事儿吧?” 这时,一直埋伏在附近的元薇像炮弹似的发射了过来。没错,是的,醋坛子元薇一直埋伏在附近。“喂,你们俩干吗呢?窃窃私语什么呢?我不是说了吗,不许有肢体接触。”丁洛洛连连摆手:“没接触,是我崴脚了。” 元薇挽上郑欧洋的胳膊:“我看啊,那姓左的今天不会回来了,咱们啊,收工。”眼睁睁看着元薇与铁疙瘩比翼双飞了,丁洛洛也只好跛着脚打道回府。她一步一回头:左琛今天真的不回来了吗?他在哪儿?他真的如元薇所说,本性难移吗? 这时的左琛,刚刚与周娇在外小酌了几杯,正醺醺然地哼着小曲。周娇将左琛安置上车,自己作司机。左琛又一次掏出手机,这是今晚的第十五次或第十六次:小结巴,不敢来电话了吧?怕了吧?这就对喽,我堂堂左某人,是自由自在的小鸟。 周娇发动了车子,左琛大喝:“等等。”周娇一脚刹车踩下:“怎么了?”“我手机是不是坏了,怎么不会响呢?”“怎么没响?你不是刚刚才接过一通电话吗?”左琛皱了下眉:哦,对,刚刚才接到郝俊的电话,说计划买房,让他介绍一处。那么,由此看来,这小结巴是千真万确没给我打电话喽。左琛闷闷地想着。 第五十六话:经济基础VS上层建筑 郝俊之所以计划买房,是因为他和芸娜要结婚了,而这二人之所以在刚刚订婚后又要匆匆结婚,是因为郝俊的爸爸郝世渊这位桃李满天下的学究在和他的某位得意门生品茶时,突然口齿不清,四肢无力,而大夫说,这叫小中风,也叫中风的前兆。 郝世渊的那位得意门生自始至终手足无措,嘴边几乎淌下口水来,跟中风也没什么两样了。至于郝俊之母林秀美,泼辣的个性和她的名字“秀美”相去甚远。她看着症状已平稳的郝世渊,以及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样”的门生,厉声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接着,她吩咐郝俊道:“你和芸娜的婚事,抓紧吧,快点儿给你爸生个孙子抱抱。” 梁有齐终于见到了江筱。这天,是他在江筱常去的一家超市的门口守株待兔的第五天。远远地,他就看见江筱像兔子一样蹿入了超市入口。他跟在江筱身后,眼看着她买了牛肉又买虾,买了西红柿又买西兰花,接着,又推着小车朝水果区奔去。 “站住。”梁有齐一声呼喝,引得众人竞站住,这其中,也包括了江筱。江筱瞄了一眼梁有齐,立马缩了脖子,小脸儿青一阵白一阵。 “你买这么多吃的,是要做给谁吃啊?”梁有齐三两步就跨到江筱的小推车跟前,皮鞋尖儿抵住车轱辘。 “我,我自己吃。”江筱蚊子般的哼哼声,几乎淹没在了超市的喧哗中。她说谎了。今天,袁杰说他不会加班,会回家吃饭,所以她才会列了菜单,出来采购,等会儿再回厨房中大显身手。而更甚的是,她还已经刻意挑选好了一身行头,志在在饭桌前吸引袁杰的眼球。可当下,她的“情夫”出现了,而且是以一副醋坛子的姿态出现了。这许多天来,梁有齐给她打了无数通电话,发了无数条讯息,对此,江筱除了心中隐隐作痛之外,也别无他法了。袁杰是她的天,她的地,而梁有齐,却更像她的“锦上添花”。江筱想:人总是要先追求经济基础,再追求上层建筑吧。 “看不出来啊,你人长得瘦瘦小小的,胃口倒还真大。”梁有齐完全不相信江筱的鬼话。 “你,你别这样。”江筱已经泪盈于睫了。对于梁有齐,她自有她的不舍。 梁有齐一把拉住江筱的手:“我都知道了,他有了别的女人。江筱,和他离婚吧,来我的身边吧。” 这下,江筱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绷的了:“你胡说,袁杰不会对不起我的。是,他是和那小个子女人头碰头地看图纸,他是总和她吃饭,总对她笑,不过,不过,”江筱词穷,不得不重复道:“他不会对不起我。”说完这番话,江筱一身轻。她积压了多日的郁郁,终于在梁有齐的挑拨下宣泄了。 但梁有齐的心却重如千斤坠了。他喘着大气:“那你呢?你没有对不起他吗?那我算什么?” 江筱哑口无言,眼看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小推车推向梁有齐,之后,跑了。至于惨兮兮的梁有齐,怀中揣着受伤的心,手里还得揉着受伤的脚。被车轱辘碾过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第五十七话:二头肌VS腹肌 元薇的“妙计”终于见了成效,换言之,丁洛洛和郑欧洋共创的画面,终于入了左琛的眼了。而这一条漫漫长路,足足走了六天。 六天了,丁洛洛和郑欧洋在“天园”散了六天步。这腼腆的二人已从最初的默默无言,相熟到了可以交谈若干回合,比如,今天天有点儿热啊,是啊,明天好像有雨啊,是吗,诸如此类。而元薇呢,她也已渐渐习惯了一边监视那二人,一边构思她那本小说了。第五天收工时,丁洛洛给元薇鞠了一躬:“明天你们别来了,我看,他是不会回来了。谢谢你们的好意了。”元薇也多少失去了信心:“明天最后一天吧。” 而就在这最后一天,左琛回来了,因为他一天比一天更惴惴不安:丁洛洛不会是出事儿了吧?煤气中毒,突发阑尾炎,还是创作源泉枯竭导致她气绝身亡?不然,她这牛皮糖怎么突然变得清清爽爽,不黏人了呢? 左琛停好了车,刚一推开车门,丁洛洛就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咬牙切齿咕哝了一句:“牛皮糖果然是牛皮糖。”只不过,她黏上别人了。这时的丁洛洛和郑欧洋,友谊刚刚又上了一个新高度:他们已经由天气,谈论到了元薇。“她总是叫我‘骆驼’。”丁洛洛这么说。“看来她是个动物学家。”郑欧洋这么回应。“哦?”“因为她总是叫我‘噢,羊’。”就这样,骆驼和羊双双忍俊不禁,可碍于暗地里的元薇,他们想笑不敢笑,憋得红霞染双颊。 左琛大气喘得跟小火车似的:这对狗男女,偷情偷到我的地盘上了? 不过,怒归怒,左琛却念叨着“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下了。而他之所以没有像上次打张家明那般去打郑欧洋,是因为他没法忽视郑欧洋的二头肌。哇,那么大一块,几乎跟小结巴的脑袋一般大了。左琛再看看自己修长有余,健壮不足的胳膊,心想“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丁洛洛望着元薇和郑欧洋告辞的背影久久,才一步一叹气地上了楼:哎,我该拿左琛怎么办呢?不能给他打电话,不能找他,而等他,要等到何年何月呢?而左琛,马上给了她答案。 丁洛洛一开门,就吓得扔下了钥匙,因为在她面前,左琛正翘着二郎腿,悠然地坐在她的沙发上。而她的房间,像是让人洗劫了似的:柜子和抽屉通通敞开着,书报和衣物仿佛经过了龙卷风的洗礼,有的在地上,有的半吊在床上。不过,丁洛洛对此视而不见,直奔左琛:“你,你怎么在这儿呀?”“这是我女朋友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左琛理直气壮,庆幸于楼下那个肌肉男并没有跟着丁洛洛一道上楼来。他刚刚一直在运气:如果他敢上来,我就跟他拼了我这条小命。 “女朋友?”丁洛洛一边重复,一边泪眼婆娑了:“有你这么对待女朋友的吗?你想出现就出现,不想出现就人间蒸发。这样的女朋友,我不要做了。” “我哪里人间蒸发了?这几天你给我打过电话,找过我吗?找都没找,就说找不到?”左琛放平了二郎腿,双手撑在双膝上,腰杆直挺挺的。 “我哪敢找你啊?我每次找你,你都发脾气。”丁洛洛的委屈憋了数日,早已翻了数番。 “所以你就不找了?所以你就给我红杏出墙?你说说看,那个五大三粗的蛮子哪儿比我好?”一边说,左琛一边站直了身,把衬衫一撂:“你要是喜欢肌肉,我也有啊,看看,腹肌。” 这下,丁洛洛可乐开了花了。腹肌?哪儿呢?那充其量也就是块精瘦肉。除此之外,丁洛洛按照元薇的理论推测,这左琛,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瞧他这腆着肚皮的滑稽相,应该算是“嫉妒”的表现吧。 第五十八话:爱VS契合 “是你把我家弄成这样的?”丁洛洛这才关心乱七八糟的房间。 “是啊,是我弄的。”左琛仍理直气壮。 “为什么?”丁洛洛问。 “不为什么,我闲得。”左琛答。不过,其实真相是:他想要搜搜这房间中有没有男人上门的证据。幸亏没有,不然,他左琛还真没想出应对的法子来。 丁洛洛咕哝:“你还真是奇怪。太闲的话,你去锻炼锻炼身体好了。”这还是元薇的理论:在男人面前,要夸另一个男人。不过,元薇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她可从来不在郑欧洋的面前,提其他男人。 “我,我身体怎么了?我是保护不了你啊,还是满足不了你啊?”左琛几乎脑溢血了。 丁洛洛开始收拾房间了:“好了好了,我不想和你吵了。”看着左琛活生生的脸,丁洛洛突然垂头丧气了。左琛对她的爱或不爱,突然失去了意义。元薇和郑欧洋的鼎力相助,虽勾出了左琛的失态,但那又如何呢?她丁洛洛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同舟共济的爱人,想要一段一帆风顺的爱情,二人心中有彼此,看看电影吃吃饭,磨合磨合结结婚,将来,再生下个胖娃娃。不过,左琛他要的是什么呢? 左琛又仰在了沙发上,他也不想吵了。丁洛洛到底乃何方神圣?看着仿佛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实际上,骨子里却是一刻也离不开男人的牛皮糖,上次是金鱼男张家明,这次又是个肌肉男。对,她根本不是离不开他,她是离不开男人。他左琛抓了抓头发:该死,这天地万物,通通该死。 丁洛洛背对着左琛,弯腰捡地上的衣物,发稍几乎拂上了地面。左琛向丁洛洛的发稍伸手,才伸了一半,却收了回去。他大踏步走向门口,企图头也不回地离开,不过,丁洛洛见状,二话不说地追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别走。”左琛的心跳得嘣嘣的,其一是为着丁洛洛的“下 贱”:怎么?留不住肌肉男,就非得留住他了吗?而其二,是因为丁洛洛那纤细的手臂竟如此有力,如此倔强地环着他,仿佛他真的是她的珍宝。左琛常常被女人从背后抱住,常常听见挽留的话,不过过去,他只体会到那些女人膨胀的匈部挤着他的背,别无其它。他低头,看见丁洛洛的十指也那么用力,以至于看的见那白皙皮肤下的青筋了。 “不,你走吧。”丁洛洛又蓦地放开了手。何苦留下他?留下他今天,那明天呢?他依然会杳无音讯,依然会拒绝安定吧?他依然会去过他想要的生活。 左琛走了,跟怨妇似的咬着下嘴唇走了。他想要丁洛洛,不过,只想要她成为他人生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所以丁洛洛让他走,他只好走。他不想被丁洛洛要求,只好也不要求丁洛洛。这又不同于以往了。想当初,只要他想,他大可以把女人管得服服帖帖,而自己却在外拈花惹草。但到了丁洛洛这儿,行不通了。他想:如果我不愿被她抓住,那就也别去抓住她吧。如果我给不了她想要的,那就给她自由。 左琛又一次睡在了陈莓身边,关于陈莓去香港的事,他们谁也没有提。左琛是真的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不过陈莓却是一厢情愿地想:他是不想我走吧?所以才假装忘了。 至于丁洛洛,她头一次在乱七八糟的房间中入睡,头一次除了睡觉别的什么也不想做。她与左琛的不契合,比左琛不爱她更令她不知所措。爱上容易,契合却太难,她的理所应当,在左琛看来皆为勉强。她实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第五十九话:精神分裂 至于江筱和袁杰的关系,也并没有如江筱计划中那般发展。 那天,袁杰说要回家吃饭,而他也的确回家吃饭了。不过,江筱自从在超市偶遇梁有齐后,不对,说“偶遇”是不恰当的,应该说是被梁有齐“逮到”后,她为袁杰煮饭烧菜,搽脂抹粉的心思也就荡然无存了。梁有齐内心那与外在不符的深情款款,让江筱坐在窗前,一个愣神就愣到了夕阳西下。袁杰打开家门时,不见炊烟,只见一尊妻子雕像。 于是,江筱计划中的浪漫晚餐,变成了两碗方便面,外加一碟拌黄瓜。 袁杰默默地吃着,江筱想给他夹菜,却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好夹的。直到袁杰开始喝方便面的汤儿时,二人之间的冷冷清清,才被江筱打破,因为,她想给袁杰夹块儿黄瓜,结果却把袁杰的碗碰翻了,汤儿洒了袁杰一身,碗也落地,打破了。 江筱哇地就哭了,好像被泼了一身油腻的人是她似的。倒是袁杰,顾不上自己,就径直把大手伸向了江筱的小脸儿,摩挲了两下:“怎么了?只不过是个碗而已。”江筱一愣:如此温柔的袁杰,如此包容的袁杰,他一如往昔,既是丈夫,更是兄长。江筱的嚎啕在一刹那变成抽噎,这时,袁杰收回了手,去更衣了。江筱彻彻底底地安静了:这温情真是来去匆匆,似真似幻。 袁杰走了,衣冠楚楚地去加班了。正在收拾碗的残骸的江筱依旧安静着:他不是说,今天不用加班吗?他不是刚摩挲过我的脸,凝视过我的眼吗?怎么这又不苟言笑地走了呢?这翻脸的速度,真是胜似翻书。 所以今天,江筱和丁洛洛二人面对面,短叹一声,长叹一声。“元薇呢?”丁洛洛不想提“男人”,只好提元薇。“她去野餐了,说是寻找灵感。”“啊?”丁洛洛发自肺腑地嚷嚷了一声。野餐?坐在光天化日之下,胡吃海塞一通,就写得出佳作了?再说了,她元薇一向是闭门造车,对着天花板构思男欢女爱,从何时开始,她热衷于体验生活了?江筱又叹气:“哎,如今她和郑欧洋打得火热,俩人就算坐野地里吃草,也照样吃得香。”此话不假。 “你说,袁杰他是不是精神分裂了?对我忽冷忽热的。”江筱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并不认为懵懂的丁洛洛会就袁杰对她的飘忽作出什么中肯的分析。 不过,丁洛洛却认真道:“我看啊,你也精神分裂。这么在乎袁杰,干吗还和有齐大哥好?” 江筱眉毛一挑:“对,大家都精神分裂。你那个左琛不也一样?心里有你,也有别人。” 可不是么?人能既喜欢吃菜,又喜欢吃肉,也能既喜欢玫瑰,又喜欢荷花,那么对爱人,又凭什么忠贞不二呢?她江筱爱吃素,也爱梁有齐这口荤腥儿。他左琛爱丁洛洛荷花般的无邪,却也舍不得其它的妖娆和芬芳。 “我看你的连载了,有点儿意思。”江筱竖了竖大拇指。 丁洛洛脸一红:“姚主编也觉得有意思,而且读者来信也多了。”大家都说:这篇小说引人入胜,扣人心弦。丁洛洛揉了揉额角:大概是因为现实中的坎坷太多,所以读者们看着小说中的男人被背叛,女人被玩弄,才会觉得津津有味,才会觉得自己的切身经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丁洛洛以往笔下的恬淡浪漫才会遭人唾弃,这简直是典型的“气人有,笑人无”心态。 “真羡慕你,除了男人,还有自己的生活。”江筱眼观鼻,鼻观心:“不像我,天天无所事事。” 丁洛洛不以为然:她的生活?天天臆测着左琛的种种,借由文字抒发,噼里啪啦打上上万字,也抒不尽她那一腔郁郁。这也值得羡慕? 第六十话:谁是身外之物 就在丁洛洛和江筱有如两朵凋谢的花之时,左琛带着梁有齐出门绽放了。左琛对梁有齐的原话是:“天涯何处无芳草?eon,今天哥哥我就带你出去见识见识。”左琛还说:“你要再这么不吃不喝,你这身子骨可就要从竹竿变成绣花针了。” 左琛拽着梁有齐去参加了陈莓学校的汇演。在他看来,与江筱那家庭主妇相比,舞蹈界的文艺女青年百分之百更适合梁有齐这闯在浪尖儿上的新潮设计师。梁有齐阴着张脸,与陈莓的阳光灿烂形成了“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景观。陈莓是万万没想到,左琛竟会与她在公开场合携手,这足以让她在学校中趾高气扬了。同窗的男人们不乏俊俏的,也不乏挥金如土的,但像左琛这等“二合一”,实在是罕见。得意之余,陈莓开天辟地第一次心直口快,她含情脉脉看着左琛:“你能来,真好。”左琛打了一个寒颤:抛下了丁洛洛,来和陈草莓玩儿深情?那我还不如和丁洛洛玩儿呢。今天他的出席,可纯粹是为了拉梁有齐一把啊。 好在,陈莓迅速眨了眨眼睛,得体道:“来,这边。” 左琛和梁有齐入座后,陈莓就去后台更衣上妆了。她是低年级生,今天只一支群舞而已。左琛拱了拱梁有齐的肩膀:“睁大你的眼睛,美女如云啊。”梁有齐百无聊赖,自顾自抠着手指甲:“我没你那么肤浅。”左琛忍下这口气,指了指台上:“快看快看,那芭蕾妞多有气质,配你刚刚好。”梁有齐顺着左琛的手指投去一瞥:“还不如你那草莓妞呢。” “陈莓?你看上她了?早说啊,你拿去就是了。”左琛耸了耸肩,如释重负,看来梁有齐这小子还没到不可救药的份儿上。 “拿去?你不心疼?”梁有齐身子向下滑,软绵绵地赖在座位上。 “兄弟如手足,女人则是身外之物。”左琛倒是兴致勃勃地盯着台上独舞的芭蕾妞。 “是吗?那我对你那个木乃伊丁洛洛小姐更有兴趣。”梁有齐又抠上了手指甲。 这下,左琛可看不见什么芭蕾妞了:“什么?你他 妈活腻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啊,少去惹她。” 左琛的嗓门儿惹得周围众人侧目,梁有齐哼哼两声干笑:“心疼了?她不是身外之物?” 左琛拂袖而去,梁有齐大获全胜:只许你对木乃伊小姐牵肠挂肚,不许我对江筱撕心裂肺?岂有此理?至于陈莓,上台前她在幕布后几乎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没找着左琛。他走了?一声不响就走了?还没看我的演出就走了?他这是在对我若即若离吗? 元薇野餐的结局,是哭着跑了回来。她一边哭一边对丁洛洛和江筱嚷嚷:“他 妈 的,我再也不理那姓郑的了。”丁洛洛和江筱面面相觑,元薇继续撒泼:“他,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怎么了?他没跟你野餐去?”江筱递上纸巾,供元薇擦擦那两管鼻涕。 “去了。”元薇把鼻头擤得红通通的:“我本来就是想拥抱一下大自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躺在草坪上吃点儿喝点儿聊聊天,可他姓郑的倒好,到了山脚底下,非要爬山。你们也知道,我这人一向脾气好,容忍力强,所以我就勉为其难,跟着他爬喽。可他,他实在太过分了。你们是不知道,他有多健步如飞,可怜我这小身子骨,气儿都快断了也跟不上啊。就这么着,我俩失散了。那山上又没信号,打手机又打不通,我,我只好自己回来了。” 第六十一话:爱情VS女朋友 丁洛洛和江筱先是相视,后是大笑,刚刚的阴霾空气被一扫而空了。倒不是说她们俩有多幸灾乐祸,这实在是因为元薇那反常的惺惺女态太可乐了。脾气好?容忍?小身子骨?丁洛洛和江筱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丁洛洛断断续续地开口:“哈,他,他那身肌肉,不就是这么,这么锻炼出来的吗?” 江筱接茬:“对,对啊。你不就是喜欢他那身肌肉吗?哈哈。” 元薇不哭了,翻了个白眼:“我真是交友不慎啊。”说完,她掏出手机,拨号。“天啊,怎么还没信号啊?他该不会还在山顶上等我呢吧?”元薇一心扑在手机上,没留意到正有两双羡慕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是,丁洛洛和江筱正无比羡慕着元薇:她和郑欧洋之间的不愉快是如此甜蜜,她无须隐瞒,无须斗智斗勇,她想哭闹便哭闹,想主动出击,便主动出击。这才是爱情,愉快的爱情。 郝世渊已经用轮椅的轱辘代替了两条腿。病来如山倒,去却如抽丝,更何况,是中风这等病。郝俊暂时停飞了,一心二用地一边照料老父,一边筹备婚事。芸娜依旧在飞,她说:“马上要嫁你,还马上要繁衍后代,天啊,我就要告别我的婀娜身段了。我要把握住青春的尾巴,多拥抱几日蓝天白云。” 左琛替郝俊选好了一处房子,一百四十平米,可即时装潢入住,地段虽不繁华,但却邻近郝家。而这装潢的任务,自然是梁有齐一肩扛。郝俊嘱咐梁有齐:“我和芸娜不喜欢大红大绿啊,你收敛着点儿。”梁有齐消沉依旧:“我现在满眼都是灰色。” 左邑和左琛随着郝俊去探望郝世渊。郝世渊坐在轮椅上,右手发抖,左邑百感交集地握住那只手,跟着一块儿抖,俩人跟过电似的。郝太太林秀美奉上茶水:“哎呀,你们俩这是怎么着啊,可真肉麻。”郝世渊含糊道:“岁月,岁月,不饶人啊。”林秀美拿手绢抹干了郝世渊嘴角淌下的口水:“好了好了,别文绉绉的了。” 林秀美望向左邑:“他啊,这也叫因祸得福。他要是不瘫,我这儿媳妇不知道哪天才能过门,我那孙子更不知道哪天才能生下来呢。” 左邑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左琛:“不孝子,你是不是也等着我瘫了呢?” 左琛咕哝:“就冲您这精气神儿,八成我会瘫在您前面。” 林秀美嘎嘎一笑,拍了一下左琛的脊梁:“要林阿姨说啊,你干脆和俊俊一块儿结婚得了,这么着啊,就算你郝叔叔抱不上孙子,也还有抱干孙子的希望。” 林秀美语毕,在场众人齐刷刷地拍手叫好,就连郝世渊都哆嗦着说:“好,好,干孙子。”左琛耷拉着脸子:这不是来探病的吧?这是一场设计好的逼婚吧。左琛赔着笑脸:“郝叔叔长命百岁,怎么会抱不上孙子呢?再说了,我还没有女朋友呢,跟谁结婚去啊?呵呵呵。” “哼,”左邑别过脸:“你没有女朋友?这就好比说我们‘左右地产’没有地。” 第六十二话:打探军情 元薇和郑欧洋的“野餐战役”是以元薇的无条件投降而告终的。那天,郑欧洋在山顶等不着元薇,就开始漫山遍野地呼喊她的名字,终于,天也黑了,嗓子也喊哑了,人到了山脚下,手机也有信号了,元薇的电话也打来了:“我在哪儿?在家啊。我早就回来了。”郑欧洋一听,气得险些厥过去:“元薇,闹着出来的是你,一声不响溜回去的也是你,你耍我啊?”这时的郑欧洋,又气又疲惫,背包里的食物也没顾上吃,就算他一身肌肉,也免不了饥肠辘辘。 元薇投降了,她在郑欧洋的门前说尽了好话,装尽了孙子,郑欧洋才把门打开。元薇一头扑在郑欧洋的身上:“我错了,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爱我,这么在乎我,我决不会因为你走得太快而负气一走了之的。”郑欧洋像提拉小鸡似的就把元薇揪开了:“你这是道歉?你这明明是一边控诉我走得快,不等你,一边声明我有多爱你。我爱你?你别做梦了。”元薇又扑过来:谁说四肢发达,头脑就简单?看看我们家欧洋,大脑比肌肉更加发达。 丁洛洛接到梁有齐的电话时,正一边嚼饼干一边赶稿子。想当初,元薇赶稿时,也是这么一副边吃边工作的严峻相,而如今,丁洛洛文思泉涌,元薇却坐在电脑前打瞌睡了。老天爷是公平的,左琛的反复无常,令丁洛洛化悲恸为力量,而郑欧洋的迅速归顺,则令元薇在安逸中走向懒惰。不过,丁洛洛赶稿归赶稿,气质却不减。她小心翼翼地垫着纸巾拿饼干,再将饼干囫囵放入口中,决不掉一丁点儿渣子,不像元薇,键盘缝儿几乎要被面包屑填平了。 梁有齐说:“木小姐,赏脸陪我吃顿饭吧。” 丁洛洛推托:“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怎么?因为我跟江筱好,你就不认我这个大哥了?”梁有齐一语中的。 “不是,你年纪比我小,本来就不该当我大哥。”丁洛洛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真的认为:要不是你没完没了**江筱,江筱和袁杰的婚姻也不至于越来越坎坷。社会的日益不安定,男女对完美爱情的日益不信任,以及读者口味的日益“畸形”,你这个第三者通通要负责。 梁有齐可听不见丁洛洛无声的控诉,他可怜巴巴道:“我心里乱糟糟的,想找个人说说话,你就不能行行好,陪陪我吗?” 丁洛洛的肚子咕噜咕噜两响。哎,算了,反正当下的自己正好对“饭”有着强烈的需求,那就去吃好了。而且,我还可以顺便规劝规劝他: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梁有齐挑的餐厅位于“左右地产”的楼下,为此,丁洛洛心悸了一下。她先仰视了一会儿“左右地产”的雄伟,后才缓缓步入了餐厅。 “梁大哥,你瘦了。”丁洛洛盯着已几近皮包骨的梁有齐,不禁慨叹道:“哎,你何必呢?”“她还好吗?”此乃梁有齐的第一句话,而这个她,除了江筱别无二选。丁洛洛的正义感迅速战胜感性,她硬下心肠:“她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你是找我来打探军情的吗?那我走了。”梁有齐匆匆拉住丁洛洛:“唉木妹妹,你别走,我就是随口一问。”而下一句,梁有齐道:“木妹妹,你也瘦了,你看你这小胳膊,都快成筷子了。”丁洛洛噗嗤一笑:“你这么会夸张,不如加入我这行。” 第六十三话:老把戏 梁有齐把菜单交给丁洛洛:“点吧,什么贵点什么,我请。”丁洛洛把菜单翻了又翻:“我要一份什锦炒饭,我们AA。” 梁有齐吩咐侍应生:“两份什锦炒饭。还有,你听见了吗?我妹妹跟我见外,要AA。”梁有齐的眼珠子滴溜滴溜:“不过你等着瞧,等会儿,她就该扑到我怀里大叫‘哥哥你真好’了。” 侍应生无以应对,嘴角一抽,退了下去。 丁洛洛把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托双腮:“请问梁大哥,你好在哪里?” 梁有齐学丁洛洛,也用胳膊撑住脸:“让我来猜一猜,你为什么瘦了。嗯,因为你爱着左琛,却又得不到他的爱,是不是?” 丁洛洛一脸凝重:“是又怎么样?” “今天,就由我来为你证明,左琛也是爱你的。同时,我也要让左琛认识到这个事实。”梁有齐振臂高呼,成竹在胸。 丁洛洛耷拉下眼皮:“梁大哥,你今天之所以选中这家位于‘左右地产’楼下的餐厅,是因为等会儿左琛会来这家吃午餐吗?而你,是要让他目睹我跟你同桌,有说有笑,从而导致他吃醋吗?” 梁有齐跟刚刚那位侍应生一样,嘴角一抽:“你,你怎么知道?” 丁洛洛挎上随身携带的小手袋,站直身来:“因为你这把戏太俗了,早就有人帮我玩过了。” 梁有齐仰视着丁洛洛:“那,那结果如何?” “结果就是他果真吃醋了。”丁洛洛从小手袋中掏出二十八块钱:“梁大哥,我知道,左琛他爱我,至少,目前他是爱我的。可那又如何?爱,并不代表适合。这是我那份炒饭的钱,我不吃了,先走了。” 丁洛洛扭脸就走,梁有齐尴尬得牙直哆嗦:自己冥思苦想想出来的妙计,本计划着用来收买丁洛洛,唆使她多多在江筱面前替他美言美言,结果,闹了半天,这妙计竟是老掉牙的把戏了。 “梁大哥,我说的话同样适用于你,就算你爱江筱,但也不见得适合她。”不知几时,丁洛洛的脸又在梁有齐的眼前放大了,伴随着这么一句逆耳忠言。 丁洛洛前脚走,左琛后脚就到了。他一眼就瞄见了梁有齐:“哟,这么巧?”梁有齐缓过神来:“啊,啊,真巧啊。”说话的工夫,侍应生捧着两份炒饭过来了:“请慢用。” 左琛东张西望:“你跟朋友来的?哪位啊?” 梁有齐一把抓过丁洛洛留下的钞票,藏好:“没有啊,就我自己。” “你一个人,吃两份饭?”左琛眯缝着眼睛:“就凭你这小身子骨?” “我饿,不行啊?” “行,而且你吃不了还可以兜着走。”左琛走了,在另一桌,秘书莎丽正在等他。就在早上,梁有齐用两张温泉贵宾券收买了莎丽,说务必要在午餐时间把左琛带到这家餐厅。莎丽沉浸在对温泉之旅的期盼中,脑筋不再灵光,于是草草用“有惊喜”这番没创意的说辞将左琛骗了来。这会儿,眼瞅着左琛兴致盎然向自己走来,莎丽只好拼命给梁有齐使眼色。可惜,只见梁有齐一个人,两把勺子,两盘炒饭,闷头左右开弓。 丁洛洛饿着来,饿着走,眼观鼻鼻观心,直到听见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丁洛洛四下环顾,面前的交通灯赫然是通红通红,而自己的双脚却已立于斑马线之上,不过,适才那脚刹车却不是因她而踩,就在她的左边,倒下了一个女人。 第六十四话:您是左琛的爸爸? 陈莓之所以认识了左琛,是因为十个月前,左琛的车子撞上了她,那次,百分之百是个意外。而这次,陈莓撞上了左邑的车子,却百分之百不是意外。 “小姐,小姐。”左邑的司机围着陈莓东看看西瞧瞧,伸手伸了好几遭,都伸到了一半就缩了回去。开车开到两鬓斑白了,这撞到人还是头一遭。就算错是错在这位小姐闯红灯,可一旦闹出人命来,自己照样会永世不得安宁。 “叫救护车。”左邑也下了车,俯视着面前这倒在马路上,却有如倒在舞台上一样优雅的女人。 陈莓缓缓睁开眼:“我,我。”左邑弯下身,跟陈莓大眼瞪小眼:“你怎么样?”陈莓气若游丝:“我,我没事。”左邑二话不说,两臂一伸,将陈莓抱离地面,抱上了车:“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车子呼啸而去,丁洛洛仍站在原地。那男人,真是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一晚,左琛并不是成心想打电话给丁洛洛的,至少,他认为他不想。只不过,他先是找周娇,可惜周娇正在为了东郊土地的竞买方案而通宵达旦,他后又找凯蒂,可惜凯蒂正身处他国,最后,他还打了电话给陈莓,结果陈莓的电话竟开天辟地第一次无人应答。左琛打了个响指,自言自语道:“小结巴,我这可是退而求其次的其次的其次,才找你哦。” “喂,你好。”丁洛洛毕恭毕敬。 “啊,洛洛,是我。”左琛还以为,丁洛洛会欲迎还拒拒绝接电话,或者就算接了,也是一副慌慌张张,激激动动的腔调。可事实上,人家丁洛洛的口气宛如接线生一样规矩。 “我知道啊,左琛,左老师。”丁洛洛想了些许时日,终于想明白了,就算她和左琛的爱情开了花没结果,就算她此时心如刀割,可人家左琛根本没有半点对不住她的地方,不但没对不住,他还是她的恩师,益友。 “你这话什么意思?”左琛开始在办公室原地打转了,一边转一边嚷嚷:“你是在跟我划清界限吗?” “嗯,是该把话说清楚了。”丁洛洛打开了壁橱门,望着那面断墙:“左老师,谢谢你之前对我的教导。明天,我就要找人来修理壁橱了。” “你敢。”左琛旋风般旋出了办公室:“你,你这是在跟我谈分手吗?” “左右地产”的楼道里一片寂静,不过,寂静却不代表没有人。用不了十二个小时,这栋大楼的头条新闻就将是:大快人心——左琛也有被女人抛弃的这一天。 “我们,我们不合适。”丁洛洛流下两行泪来,可惜左琛见不到,也听不见。 “哈,小结巴。”左琛发动了车子:“你听好了,我不接受分手,不接受。”说完,左琛挂断了电话,车子向“天园”飞驰而去。真是新鲜了,什么事儿到了她丁洛洛这儿,就都不合情合理了。撇开那难忘的肌肤之亲不谈,他左琛第一次对女人许下一心一意的承诺,第一次跟着女人回家见家长,对象都是她丁洛洛,虽说,那承诺没能实现,那家长,也没能见着,不过这对他左琛而言,已是莫大的牺牲了。可末了,她丁洛洛还惦记给他再添上一笔新彩:第一次被女人甩?妄想,休想。 而就在左琛和丁洛洛尚未把话说清时,左邑倒是认清了陈莓的身份。当陈莓在医院结束了一系列多余的检查,确定了除了手肘的挫伤之外,别无大碍后,当左邑将名片双手奉上后,陈莓眨了眨懵懂的双眼:“您,您是左琛的?爸爸?”陈莓的这个“爸爸”二字,故意是顿了顿才说出口,仿佛是含情脉脉唤了一声爸爸。对于左邑而言,这“爸爸”二字宛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内心一簇蠢蠢欲动的小火苗。即将,他就要把这启小事故归结为一场美轮美奂的奇遇了,可结果,面前这一身艺术气息的小美人儿,竟是儿子的“朋友”。也罢也罢,至少,他可以面对着这张美丽的面孔,勾勒一下未来孙儿的英俊相貌了。 第六十五话:能不能把房子换回来? 元薇揣着丁洛洛的新作连载回自己的故居探望丁洛洛:“你要红了。”丁洛洛肿着两只眼睛:“什么?”元薇一个鱼跃跃上床:“据我推断,你的小说就要红了。不过,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 丁洛洛碎步跑入厨房,给元薇沏茶,又一路跑了出来:“看电脑看久了。” 元薇趴在床上吸溜吸溜地饮茶:“骗谁呢?你这明明就是哭的。” 丁洛洛回到电脑前,背对元薇:“我们,能不能把房子换回来?” “换回来?”元薇咕咚一口茶下肚:“不能,坚决不能。” “元薇,你搬回来住,也并不影响你和郑欧洋恋爱啊。” “丁骆驼,那你继续住在这儿,也不见得就非得跟左琛恋爱啊。”元薇唇枪舌剑,从来不输给丁洛洛:“怎么?这么多天了,他还没露面?你就是因为这个哭?” “面他早就露了,早在我和郑欧阳演戏的最后一天,而且,他真的嫉妒了。”丁洛洛回过脸,面对元薇:“他是爱我的。” “爱你你还要搬走?莫非,你变心了?”左琛认为丁洛洛是块牛皮糖,殊不知,丁洛洛跟元薇一比,简直就是块干干脆脆的锅巴。在元薇的观念中,两个相爱的人就该像拴在一根绳上的一对蚂蚱。 “我的心没变,不过,我却跟他分手了。” “我说骆驼,你怎么学会这欲擒故纵的高招了?”在元薇的小说里,多的是口是心非,表里不一。 “不是什么招,是真的分手了。” “那,那左琛,他同意了?哈哈,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叫女人甩?真有你的。”元薇把茶杯搁在地上,四仰八叉躺好。 “他没同意,所以,我才要搬走。”丁洛洛嗖地站直身,罕见的雷厉风行。 “来,过来,躺这儿给我好好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元薇慵懒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丁洛洛屈膝坐上床,双臂抱着双膝:“元薇,我不适合他。对他而言,我的爱是负担,非常非常沉重的负担。”丁洛洛拧着眉心,郑重其事:“他不想走入我的生活,不想他的生活中只有我。甚至,他不愿见我的奶奶,不愿我过问他的去向。元薇,你能理解吗?” “太能理解了。”元薇翻着白眼:“他那种男人,要的是该出现的时候就缠在他的腰上,而不该出现的时候就人间蒸发的那种女人。她们可以要他的钱,要他的体力,却不能觊觎他的自由和忠诚。骆驼,你不是那种女人。” “所以,我才要离开他。”丁洛洛的眼睛更红了。 “而他不同意?他还在继续用‘噢,达令,我只爱你一个人’,或者‘噢,哈尼,我改,我今后一定改’诸如此类的花言巧语来拖住你的腿吗?哼,我们都上过一次当了,你,我,还有江筱,上次都上了他的当了,竟然会相信他的鬼话。喂,你别再哭了啊,骆驼都快变成兔子了。” “没有,他不再说‘鬼话’了。昨晚,我跟他说分手,然后他来找我,把我箍在墙角说不可能,说他不允许我离开。还说,还说,说我水性杨花,所以跟他是天生一对。”丁洛洛一边说一边瑟瑟。昨晚的左琛,就像一阵龙卷风,从壁橱里卷出来,带着浑身的戾气,然后在对丁洛洛发号完禁令,并恶狠狠地掠夺走一个火烧火燎的吻后,又卷回了壁橱,带走了丁洛洛所有的侥幸。的确,丁洛洛在等待左琛的时光中,一直在侥幸,也许,他还会再说一遍他的“鬼话”,也许,我还能再相信他一次。 “水性杨花?你?”元薇几乎把嘴撇到了耳朵根儿。 “对,之前是因为张家明,后来,是因为你的郑欧洋。”丁洛洛埋着脸。 “睁眼瞎。”元薇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来:“但凡他能把眼睛睁大那么一点点,就不会看不见你的一往情深。不过要我看啊,他这八成是成心诬蔑你,既然他狗改不了吃屎,那就不如往你脑袋上扣个屎盆子。什么天生一对?他这就是让你跟他臭味相投。” “不管怎么样,我想要搬走。”丁洛洛咬了咬嘴唇:“如果你不想搬回来,那我再另找房子好了。” “你以为你的小说广受好评,你的荷包就能立马鼓囊囊了?房租可不是个小数目。”元薇吐出一口气:“算了,换回来就换回来吧,反正我也该收收心,加加油了。我要是再继续沉迷在我们家欧洋的身边,我这颗小说界的新星就真的离陨落不远喽。” 第六十六话:彬彬有礼VS扰民 与当初换房一样,两个来回,元薇和丁洛洛的行李就倒了个个儿,不过与当初不一样的是,上次的行李搬上搬下,都得元薇和丁洛洛亲力亲为,而这次,她们有了郑欧洋这名劳力。 丁洛洛干站在一边,于心不忍:“咱们帮帮他吧。” 同样干站在一边的元薇一把揪着丁洛洛的手:“不用,我们只要专心欣赏他的肌肉线条就可以了。” “你就不怕把他累坏了?” “累坏了我会给他按摩的。”元薇一边说一边做了做捏肩膀的动作,色迷迷的就差滴下两滴口水。 大功告成后,元薇也顾不得丁洛洛在场,攀上郑欧洋的手臂:“亲爱的,我们就要海角天涯了。”郑欧洋铁青着脸:“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丁洛洛插话:“元薇,这个壁橱,你记得找人来修理。”元薇的目光胶着在郑欧洋的脸上,敷衍道:“好,记得了。”“那个,我也不知道左琛他今天晚上会不会来,所以你,最好还是把壁橱门堵上吧,我们把这个桌子推过去好不好?” “啊?你是说,左琛他随时会从这个壁橱里冒出来?”元薇撒开郑欧洋,去拽桌子。 “唔,啊,也许,可能吧。”丁洛洛绞着手嗫嚅道。 “哈哈,可真有你的。当初,我送你一个壁橱里的女鬼,如今,你还我一个壁橱里的男人,真是礼尚往来啊。”元薇一个人出马就把桌子堵在了壁橱前,然后,她又扑向郑欧洋:“唉呀欧洋,要不然,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我好怕怕的。” 郑欧洋的脸再度发出绿油油的光:“你放心,凶多吉少的人不是你,而是左琛。” 郑欧洋和丁洛洛肩并肩走了,元薇趴在窗台上盯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末了,盯得眼睛直酸。郑欧洋则盯着自己的脚尖:“之前,我的音乐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丁洛洛连连摇头:“啊,没有没有。”“我以后会注意的。”郑欧洋诚心诚意。“啊,多谢。”丁洛洛微微颔首。 相比丁洛洛和郑欧洋的彬彬有礼,“天园”的左琛和元薇可就扰民得多了。 左琛一整天抓耳挠腮,昨晚,他扼住丁洛洛的脖子,在警告她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后,情不自禁地在面前的樱唇上烙上了自己的唇,然而就在他失神地先闭眼后睁眼时,他唇下的丁洛洛却始终瞪着空洞的双目,仿佛正在神游。天知道左琛有多想与丁洛洛缠绵,可惜,为了不让自己有如青涩的莽撞少年,左琛只好掐着自己的大腿钻回了壁橱。然而结果就是,这一整天,左琛都在排演着今晚的戏份。他计划得面面俱到:亮相时用比右半边更英俊的左半边脸面对丁洛洛,第一句话说“今晚我会留下来”,以及,在丁洛洛去沐浴时,他会假模假式地掏出几纸文件,佯装专心致志地阅读,以彰显他的日理万机。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推了丁洛洛的壁橱门后,化作了泡影。 第六十七话:敌明我暗 左琛习惯于用右手食指去推丁洛洛的壁橱门,每次,就单单那一个手指,就能令丁洛洛那似小兔般无辜,又似小鹿般惊慌的面孔绽露在他的面前,可这一次,他一下没推动,两下没推动,到了三下,他把指甲盖儿都推得淤了血了,还是没推动。左琛倒抽一口冷气,两把就把两只袖子全撸了上去,然后前腿弓,后腿蹬,两只胳膊齐上阵。 而在那扇壁橱门的另一面,元薇呈现出的是与左琛惊人相似的动作。刚刚,元薇正盘腿坐在床上,怀抱笔记本电脑重新编排她的新作,在听见了壁橱里的悉簌响动后,她抛下电脑就扑了过去,弓步顶住了壁橱门前的桌子。 “丁洛洛。”左琛嘶吼上了:“你最好给我放聪明,给我把门打开,不然,不然。” “不然你过来吃了我啊。”元薇低声自言自语,末了还吐了吐舌头以示不屑。 “丁洛洛。”左琛手掌化拳,咣咣擂门:“你要造反了是不是?” “哼。”元薇冷笑:“她老虎不发威,你就当她是病猫。” “洛洛,洛洛,”左琛在狭小的壁橱里左撞撞,右踹踹,好似困兽。 “别喊了,喊破了喉咙她也听不见。”元薇转了个身,用后背倚着桌子,打了个呵欠。 终于,左琛手也麻了,脚也麻了。他顺着壁橱侧面溜坐了下去,一边挠丁洛洛的壁橱门一边嘟囔:“洛洛,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对你承诺,更不该承诺完了又不去履行承诺。我不该跟你去你的奶奶家,更不该去了又一声不响就溜走。我不该冷落你,对你发脾气,把你推向别的男人的身边,更不该在把你推走后,又去指责你。洛洛,昨天,昨天我弄疼你了是不是?洛洛,你回答我好不好?” 元薇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心说这要是让左琛得知壁橱的这边不是丁洛洛,而是她元薇,那还不得灭了她的口?堂堂地产界财貌双全,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的花花公子左琛,也有现下这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一面? “洛洛,你为什么非要我没有的东西呢?你为什么不能要我的钱,要我的宠爱呢?你甚至可以要我的时间,要我的陪伴,要我一半的心,不,一大半也可以,可你为什么非要那所谓的什么正常的恋爱呢?什么叫正常?形影不离,忠贞不二,见家长,结婚,那才叫正常?你以为那样我们就一定会幸福?洛洛,你有没有怀疑过,也许婚姻并不如你认定的那么牢靠,那么美好?”左琛摊着双手,自顾自咄咄逼人。 元薇听得津津有味。什么花花公子?不过是个惧怕婚姻,惧怕责任,还擅长于强词夺理的懦夫罢了。元薇咬紧牙关,把桌子顶得死死的,越见识左琛不为人知的一面,元薇就越不敢让左琛见识到壁橱门外的自己。归根结底,还是敌明我暗最为保险。 然而就在元薇防御着壁橱门的这一时刻,左琛却转移了阵地,敲响了元薇的房门:“洛洛,你到底在不在家?洛洛?”元薇闻声赶赴门口,又下意识地倚紧了房门。终于,元薇这不相信门锁,反倒相信自己那小身子板儿的愚蠢行为,成就了“顾此失彼”这四个字。只见左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从楼道赶至壁橱,这次,他侧身一撞,撞飞了元薇壁橱门前的桌子。再只见元薇,在和先是震惊,后是怒气冲冲的左琛打了个照面后,打开 房门,夺门而逃,又成就了“丢盔弃甲”四个字。 第六十八话:资深小说家的奉劝 元薇是在电梯前被捕的,其实,但凡她能勤快那么一点点,也该奔向楼梯口,而不该驻足于电梯门前,导致被左琛一把揪住了后脖领子。 “你怎么在这儿?”左琛如凶神恶煞。 “我,我,这儿是我家。”元薇挥开左琛的手,抻了抻衣服,面向他:“另外,请注意你的风度。” “丁洛洛呢?”左琛咬牙切齿。 “回她自己的家喽。” “地址。”左琛言简意赅。 “你看我元薇像是会出卖朋友的人吗?” “出卖?这么说,她是有心躲我喽?”左琛的脸逼近元薇。 元薇的腰向后弯:“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地址。”左琛眯着眼睛:“你别让我问你第三遍。” 元薇倒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就算你再问我三百遍,也休想我会说。”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 “那你以为你查出来,就能改变丁骆驼的决定吗?”元薇伸手指着左琛的鼻子尖:“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就去改错,千万别妄想让你所爱的人去改变,否则,你那根本不叫爱。左公子,我以资深小说家的身份奉劝你,爱是牺牲自己,不是勉强对方。另外,我告诉你,除了丁洛洛,我元薇也认为恋爱的最高境界是忠诚,是结婚,是天长地久,所以,我请你反省反省,也许,你对于婚姻的逃避,并不是因为你怀疑婚姻的美好,而是为了令你自己处处留情,还留得心安理得。” 左琛倒退了两步,后背贴着墙:“同样是写小说的,一个是小结巴,另一个却伶牙俐齿。” “可我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两个字,”元薇得意洋洋伸出两个手指:“倔强。” 左琛哼了一声,双手插兜走向自己的房门,元薇摆臂跑了过去,堵在房门前:“放过丁骆驼。你们不合适,她明白了,你也该明白了。”左琛伸手把元薇扒拉开,沉默地回了房间。 元薇也回了家。通过两边大敞的壁橱门,左琛和元薇又互相望了望,前者是一脸的阴霾,后者是两眼的清亮。左琛在关门前,撂下一句:“明天我会叫人来修理。”元薇点点头,在关上门后,又把桌子顶了过去。 芸娜怀孕了。这一喜讯随着四五级的忽而东南风,忽而西北风刮得人尽皆知。郝俊的爸妈尤为高兴,甚至比郝俊这个准爹爹更加高兴。郝俊除了喜悦之外,还有隐隐约约的复杂的忐忑惊慌不自信等等情绪交织一团,而郝爸郝世渊和郝妈林秀美则沉浸在纯粹的期盼之中。闻讯的那一刹那,郝世渊险些没从轮椅上哆嗦下来,而林秀美则依旧在激励着郝俊:“看见了吗,看见了吗,等孩子一生下来,说不定你爸就能从轮椅上走下来了。” 郝俊无奈:“妈,我也希望爸能早日康复,可这孩子,怎么也得怀胎十月才生得下来吧。” “那是那是,千万别早产,给我们生个足月的孙子。”林秀美啪啪地翻着台历:“唉?这预产期是哪天啊?” 第六十九话:不拿婚姻开玩笑 左琛是从左邑口中得知这一喜讯的。左邑的话翻来覆去无非那么几句:你这个不肖子到底何年何月结婚?何年何月繁衍后代?你看看郝俊,那效率比我们左家盖的房还要高,你是不是非逼我也来个半身不遂才肯缴械投降?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争奇斗艳的花园,可结婚并不代表你今后就吊在一株花上啊,你大可以把老婆留在家里生孩子,自己再出去逍遥快活啊。 左琛径直走向门口,边走边说:“您就是用此番做法,把您的老婆逼走的吗?” “站住。”左邑喝斥:“你,你这个小兔崽子。” 左琛面对门口:“至少,我这个小兔崽子不会拿婚姻开玩笑。另外,请问,如果我是小兔崽子,那您是什么?”然后,左琛开门走了。 左邑捂住心口跌坐在沙发上:怎么自己这么老当益壮?儿子这么忤逆,自己竟还不痛不痒的,这心脏跳动得依旧强有力,血液流淌得依旧顺畅,真羡慕郝世渊啊,歪在轮椅上发号施令,没人敢说半个“不”字,眼瞅着下一代就要呱呱莅临了,好生羡慕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施加给儿子的压力还真不宜太大,瞧瞧他今天的反应,真是离反弹不远了。关于妈妈的离开,儿子一直没有太大异议,对他这个当爹的,也没有丝毫怨忿,可今天,他这个儿子就差戳着他这个爹的胸 脯,谩骂他寻花问柳导致儿子失去母爱了。可他真是比窦娥还冤,事实上,明明是妻子离开在先,他随后才投身花园的。左邑呷了两口威士忌,算了算了,活到这把年纪,土都快埋到脖子了,还在乎含冤?关键问题在于,儿子为什么会反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高歌婚姻的神圣。莫非,儿子遭遇了个令他舍不得“开玩笑”的女人?是那个叫陈莓的女人?的确,那女人是与众不同的,至少,她来匆匆,去更匆匆,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医院,似乎对他这个左琛之父毫无兴趣,似乎她与左琛真的是“普通朋友”,可这怎么可能,如此标致的女人,左琛怎么会甘心跟她做普通朋友?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左琛约郝俊见面,郝俊拒绝道:“我没时间啊,要陪芸娜去医院检查,检查完了她也不会放过我的,如今她是国宝级人物,我得寸步不离。” “你小子可真行,婚礼没办,房子也还没装修好,孩子就有了,你这步骤不对啊。” “你觉得不对,可我爸妈觉得对。我是个孝子。” “出来打场球,然后喝上几杯,你带上芸娜。” “打球,喝酒,你认为这适合孕妇?算了吧,我事务缠身,婚礼还得筹备,芸娜那肚子说大就大了,还有装修,我还得鞭策梁有齐,那小子最近懈怠得不像话。” “好了好了,真啰嗦。” “怎么了你,闲成这样了?全天下女人的手机全都关机了?” 左琛连个告别语都没有,就结束了和郝俊的通话。的确,他太闲了,闲得他几乎把秘书莎丽的两条细腿溜达折了,他一会儿命她去查丁洛洛的住址,一会儿又说不用了,就这么来回来去,唤她出入不下八个回合。到末了,秘书莎丽双手奉上一张纸条:“这是丁洛洛小姐的住址,您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想,请让我停止这无休止的折返运动吧。”左琛一把夺下纸条,将它囚禁在了抽屉中。 第七十话:蓝天白云 梁有齐的食指麻木地摩挲着鼠标上的滑轮,给郝俊演示着他修改了一遍又一遍的装修效果图,而郝俊则绝望地抱着头:“梁大设计师,加上这次我说了十八次了,卧室的吊顶不要雕花,欧式的中式的都不要。厨房你不要给我凿成开放式,芸娜怀着孩子,我不能让油烟都开放出来。还有,还有这最重要的,房厅的墙我要白色的,你别给我刷什么蓝天白云,你是嫌我和芸娜在天上飞的时间太短吗?让我们回到家继续翱翔?” “好,”梁有齐迟缓地点点头:“我改。” 郝俊揪着自己的头发:“唉,谁知道下次你又会给我改出什么问题来,你答应我,千万别把蓝天白云又改成繁星夜空,你听好了,我就要白墙,干干净净的白墙。” “夜空?”梁有齐眼睛一眨:“好主意。” 郝俊几乎口吐白沫:“梁大设计师,你这是要逼我炒你鱿鱼吗?” “为什么?”梁有齐目光朦胧:“你知道吗?‘左右地产’这一届的室内装潢大赛,我用了五成功力就杀入了决赛,而你,竟然要炒我鱿鱼?” “我的好弟弟,”郝俊扳过梁有齐的肩膀:“我知道你有才华,才华横溢,可是,你的设计风格不适合我啊。” “不适合,不适合,”梁有齐挥开郝俊的手:“又是不适合。妈的,我梁有齐干脆改名叫不适合。” 郝俊妥协了:“你,你别激动啊,好好好,蓝天白云就蓝天白云吧,就让我和芸娜把这辈子都奉献给天空吧。” 梁有齐瘫软了:“你先走吧,我尊重的意见,白墙。” 不适合,不适合,梁有齐喃喃自语。丁洛洛说他和江筱不适合,说什么不适合就不该在一起,放屁,相爱就应该在一起,管它什么适合不适合。梁有齐一把扯下鼠标,掷到门板上,可是,可是,江筱真的爱自己吗?江筱真的跟自己相爱吗?为什么在她那一双温婉的眼睛下,却是一颗绝情的心?为什么面对自己的执著,她选择的却是置之不理? 梁有齐嗖地站起身,抄起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就想往地上砸,然后,他又及时重获理智,拿捏着力度把电脑撂回了桌面上,心想,这台苹果除了价格不菲之外,还跟着自己征战了三两年了,情深意重。再然后,梁有齐又捞起手机,打算用这相对损失小的物件来发泄心中的积郁,可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而且,这电话还是江筱打来的。 “有齐,我们见个面吧。”江筱的声音比眼睛更温婉。 “见,见,马上见,立刻见,在哪儿见?”梁有齐顿时认为自己面前的白墙比蓝天白云更加动人。 第七十一话:男人不见了 元薇在“天园”的家中闭关,告诫自己,如果拿不出一个像样的故事大纲,如果出版社不对自己的大纲赞不绝口,她就绝不见郑欧洋一面。此番严苛的惩罚非常有效,不出三天,元薇就大获全胜,赢得了出版社编辑的大拇指。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单身妈妈悄无声息的爱情以及自强不息抚养孩子的坎坷经历,这次,元薇不再用郑欧洋这个鼓手编排故事,而是让鼓手他 妈郑仪做了主角。编辑说:“好,好,温情中带着现实,现实中带着励志,励志中又带着希望。薇薇,也许它将是你的转型之作,也许它能让你的读者群提高一个层次。” 元薇才不管什么层不层次的,她一跨出出版社的大门,就给郑欧洋打了电话,可惜,连打三遍,均无人应答。元薇扭着身子对着手机留言道:“欧洋,你生人家的气了吗?人家这两天真的是有正事做嘛,不是故意不理你嘛。你也知道,如今这作家不好做呀,几天不出新作,就会叫读者抛弃的呀。”留完了言,元薇还不罢休,索性一踩油门,往郑欧洋家驶去。 郑欧洋不在家,丁洛洛却不出元薇意料,两下敲门过后,就打开门把头探了出来。元薇踮着脚尖往里张望:“我们家欧洋在你这儿吗?”丁洛洛把门大敞:“我哪敢。”“嗯,算你聪明。”元薇大大咧咧步入。 “写得还顺利吗?”元薇脱掉外衣脱掉鞋。 “还行吧,跟得上连载速度。”丁洛洛帮元薇把外衣挂好,又奉上拖鞋。 “那就行。跟你说啊,我的新作即将动笔,而且据出版社说,它将引领我走向事业的巅峰。” “真好。” “骆驼你也要加油啊,我期待和你在文坛相映成趣。” “你以前还说,要和我共还文坛一片净土呢,结果呢?” “咳,人在江湖走,哪有不低头。再说了,如今你不也低头了,你这连载里,除了火辣辣的缠绵,不也尽是你虐我我虐你虐个没完没了?” 丁洛洛失神了:缠绵?这多亏了左老师。悲情,这也归功于左老师。如今读者的嗜好,她全从左老师那里领略了。元薇唤回丁洛洛的神志:“喂,你知道我们家欧洋上哪儿去了吗?”丁洛洛摇了摇头。 “这两天你见过他吗?他那边有什么情况吗?”元薇好似警察审疑犯。 “没见过,这两天他那边可安静了,偶尔才有一两声琴声。” “那个,你那边,有情况吗?”趁着元薇发愣,疑犯丁洛洛也把握住了发问的机会。 “哦,左琛来过了,我跟他说,让他别再缠着你。他同意了,还说会叫人来把壁橱给修了。不过这都好几天了,他没露面,我也没见着修理工的影儿,真是言而无信。” 这下换丁洛洛发愣了。原来,左琛离开她就像离开“天园”一样易如反掌,他大概有数不清的房子,数不清的红颜知己,他只要前脚踏出“天园”,后脚就会不知道她丁洛洛是何许人也了。修壁橱?不急不急,等到他需要“天园”那套房来关下一个女人时,他自然会叫人来堵上那面断墙。 第七十二话:真忙VS假忙 梁有齐退出了“左右地产”的室内装潢大赛。理论上来说,这等小事是不应该传入左琛的耳朵,更不应该引发他的兴趣的,不过秘书莎丽为了令自己免受老板的荼毒,只好供上了梁有齐:“老板,您的御用室内设计师梁有齐先生,不知道为什么,退出了公司的装潢大赛,真是,好令人费解啊。” 左琛聆听这等汇报时,正拧着眉头对着电脑,等听完了,他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开,走向了办公室的门口:“噢?我这就去一探究竟。”莎丽窃笑着松下一口气来:这个下午终于可以安生安生了,不用再往返于自己的座位和老板之间,没完没了受他无谓的调遣了。正在莎丽得意地去关左琛的电脑时,周娇娇小的身影利落地闪入她的眼帘:“他呢?”“刚刚出去。”莎丽是个专业的秘书,懂得该说的说,也懂得能少说就少说。 “他最近很忙?”周娇怀抱文件夹,不肯离去。 “是很忙。”莎丽面带专业的微笑,眼睛却盯着左琛的电脑屏幕,其上赫赫然是一局尚未结束的蜘蛛纸牌。没办法,她的老板是左琛,不是周娇。拿谁钱财,替谁办事,既然左琛喜欢装忙,那她也只好帮着他装。 左琛一声不响就杀到了梁有齐的工作室,隔着一道门,左琛就听见了梁有齐愉快的口哨声。“嗨,我的好兄弟,你怎么有空来?”梁有齐开门,露出一张比口哨声还愉快的笑脸来。 “我怎么会没空?没空的是你们,郝俊天天说没时间,我看他不是快当爸爸了,倒像是快当国家主席了。”左琛在梁有齐硕大的皮椅上落坐,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办公桌:“而你频频拒听我的电话,你在忙什么?” “我?我不忙,我正打算休假。”梁有齐抛给左琛一罐啤酒。 “是啊,看得出来,这么整洁的工作室,一看就知道没生意。” “喂,没生意是因为我在休假,我拒接生意。” “同时也拒绝参赛?为了休假?” “哈哈,你知道了?”梁有齐咕咚咕咚灌下两口啤酒,咂了砸舌头:“我有比参赛更重要的事情。” “上一次你是因为睡觉而误了比赛,那这一次是什么?” 梁有齐神神秘秘走近了左琛,压低了嗓音:“这一次,我要带江筱去巴黎。”说完这句,梁有齐又把嗓门儿放开了:“我迫不及待要带她离开这里,迫不及待要带她去她喜欢的任何地方。所以我的好兄弟,恕我不能参加那七十二小时封闭的决赛了。” “离决赛就剩五天了,你连五天都等不了了?” 梁有齐一字一顿:“迫不及待,你懂吗?” “等等,”左琛将握着啤酒罐的手腾出一个手指,指着梁有齐:“她离婚了吗?我好像记得,她在她男人和你之间,选择的不是你啊。” “请你注意,我才是她的男人。”梁有齐严肃道。 “好好好,那,她离开她的法定丈夫了?” “暂时,还没有。”梁有齐打开冰箱,打开了第二罐啤酒,随之忽然惆怅的脸又忽然变得亢奋了:“不过你相信我,快了。” 左琛离开椅子,围着梁有齐将他打量了一番:“不过好像,连你自己都不太相信哦。” 梁有齐一抖手腕,泼了左琛一身啤酒:“你少管我的事。”左琛眼一瞪,单手就把梁有齐那只有骨头没有肉的细胳膊拧到了他的身后,疼得他哇哇嚎叫。“你疯了吧你?”左琛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是,我是疯了,可他 妈关你什么事啊?你这么有空,去玩儿女人啊,你他 妈跟我这儿废什么话啊?”梁有齐龇牙咧嘴,坚持着嚎完了这一段话。 第七十三话:湖中央 左琛放松了梁有齐,然后将手里的啤酒自梁有齐的头上淋下:“扯平了。”再然后,这两名湿答答的男人各怀着一身的酒气与一腔的心事,面面相觑。 江筱到底是不是正走在离婚的道路上,梁有齐的确是没有把握,别说“离婚”二字了,就连江筱是不是爱自己,是不是爱自己胜过爱她的丈夫,梁有齐也没有把握。那天,江筱把他约到了公园,更确切地说,是约到了公园中的湖中央。梁有齐租了条脚踏船,踏得两腿发颤了才靠近了江筱的船。江筱租的那条船是划桨的,她穿着鹅黄色的大衣坐在船中央,双手扶着桨,那不知道是出自何种动物的皮毛领子衬托着江筱的鹅蛋脸和那双温婉的眼睛,令她好像个宠辱不惊的贵妇人。立马,梁有齐就憎恨上了自己那条船头是唐老鸭造型的脚踏船,那令他显得幼稚极了,跟江筱简直不是一个年龄段的。 “有齐,你喜欢划船吗?”江筱抚开吹了一脸的头发,可是湖风大,抚开了又吹。 “天凉了,你不该来划船,会感冒的。”梁有齐脱下自己的大衣,起身递向江筱,然而他这一起,船晃了晃,他又跌坐回原地。 “你别动,你就坐在那儿回答我的问题。”江筱微微皱眉。 “什么问题?”梁有齐紧紧盯着江筱。 “你喜欢划船吗?” “喜欢。”梁有齐讷讷作答。他不知道江筱为什么会这么问他,而他对划船也并无偏好,不过既然江筱摇着桨在湖中央等他,那么他也只好“喜欢”划船了。 接下来,江筱又问了梁有齐无数的问题,喜欢荔枝吗,喜欢希区柯克吗,喜欢游乐园吗,喜欢养鱼吗,喜欢巴黎吗,等等等等。梁有齐一边答喜欢,一边计数,江筱一共问了十二个问题,而最后一个是“喜欢我吗”。这次,梁有齐是答得有板有眼:“喜欢。”再接下来,江筱将船更加贴近梁有齐的唐老鸭,随后起身,一个箭步,跨到了梁有齐的船上。梁有齐在受惊之余,就势把江筱揽入怀中。 “带我走吧,去哪里都行。”江筱的把脸埋在梁有齐那骨感的胸膛前。 “好,我带你去巴黎。”梁有齐把脸埋在江筱的皮毛领子里,温暖极了。 “那个,你,那个。”等到两人上了岸,梁有齐嗫嚅道。 “别问,有齐,什么都别问,至少今天,别问。”江筱的眼睛变得水汪汪的。 然而等过了“今天”,梁有齐连嗫嚅的勇气都没有了。明摆着,江筱是在逃避她的婚姻,可“逃避”不但不等于离开,反而意味着她舍不得离开,所以梁有齐不得不也选择了“逃避”,干脆对江筱的婚姻视而不见。她不是喜欢巴黎吗?那干脆就带她去巴黎。 第七十四话:不再是那块材料 左琛对于梁有齐叫他的“去玩儿女人”的提议耿耿于怀。玩儿女人?这大概是世人对他左琛的第一认知了,亏得他一直自诩为多情却不滥情,虽不专情可也并不绝情的优质情人,可事实上,哪怕是梁有齐这个“好兄弟”,也会把他归类为嗜好滥交的滥人一名。怪不得,丁洛洛会口口声声说他们不适合,会明摆着爱他却执拗地要离开他,大有头可断,血可流,志气不能抛的革命派头。也怪不得,元薇会人云亦云地说他跟丁洛洛不适合,多管闲事地让他别再缠着丁洛洛。她们俩的友谊倒是可歌可泣了,可他左琛成了什么?比毒蛇猛兽更亲近不得? 而更令左琛绝望的是,不管是“玩儿女人”,还是多情,如今他都提不起兴趣了。自从那壁橱的另一侧由元薇取代了丁洛洛,左琛就一直没再碰过女人。丁洛洛他是碰不到了,至于其他女人,他是提不起碰的兴致了。在这期间,他去过陈莓那儿两次,第一次他连楼都没上就走了,而第二次他好不容易上了楼,也脱了陈莓的上衣了,可结果陈莓的手肘上却有一片挫伤。左琛如释重负:“你受伤了?那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他就又把陈莓的上衣抛回给她,然后扭脸就走了,连那伤是如何受的,他都没顾得上问。 还有,这几天,周娇频频找他,上班时间用公事找,说来说去就是说东郊那块地的竞价似乎已逾越了它的价值。然后到了下班时间,她又用私事找,可惜左琛无精打采,索性打电话给珠宝店,让他们随便选一款新款送到周娇的府上。 还有凯蒂,她因为视力的骤然下降而迫不得已从他国的时装展上提前返回。左琛倒是乐于见她,不过见归见,碰却不碰。凯蒂倒也并无异议,毕竟她已见过那名女子,那名虽不夺目却夺走了左琛一颗心的女子。傍晚时分,凯蒂依偎着左琛:“对我而言,天越来越短了,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可我已越来越像一个瞎子了。” 左琛离开凯蒂,扭亮灯:“可在你心里,却看得比谁都明白。” 凯蒂贪恋地注视着光源:“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我看得出你似乎爱上了一个女人,因为我不再像其他女人似的自不量力地纠缠你?” “我从来没意识到,你的口才这么好。”左琛回到凯蒂身边,继续让她依偎。 “眼睛不好了,其它的就会变好,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凯蒂站直身:“你走吧,去她那里吧,不用陪我了,我比你认为的更坚强。” “凯蒂,你认为我是在陪你吗?不,是你在陪我。我没有地方可去。”左琛耸耸肩:“最近苏木还有找你吗?” “他找不到,他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其实,他对你倒是真心。” “如果,他知道我为了你,而对他做了什么,他的真心还会继续吗?” “凯蒂,”左琛伸手:“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凯蒂将手放在左琛的手里:“我是甘愿的。还有,你几时学会说对不起了?” 左琛扔下啤酒罐,也扔下了依旧如雕像般的梁有齐,离开了梁有齐的工作室。丁洛洛的地址就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只要他扭几下方向盘,回到公司,然后再打开抽屉,打开那张纸条,丁洛洛就可以重返他的人生了。届时,他又该立志了:洛洛,我左琛如今真的不再是“玩儿女人”的材料了。 第七十五话:有何贵干 凯蒂说,她的眼睛不好了,其它的反而变好了,这就叫所谓的公平,而这理论在左琛的身上同样适用。左琛他不再是风流的材料,却摇身一变变成一把酒后驾驶的好手。眼下,只见左琛一边匀速驾驶,大脑中还一边高速运作,然后,又只见他将方向盘一掰,离开了回公司的路线,调头向丁洛洛的奶奶家驶去。 这是左琛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能在这么些女人的面前呼吸到清新的空气。过去,但凡他一降临,就会让女人一层一层团团围住,然后氧气就会变得稀薄,二氧化碳混合着各种各样的脂粉味就会肆虐他的鼻腔,可这次,他身处的这片院子里的这些女人,却久久视他为无物。 直到,其中的一个把牌一推:“胡了。” 然后,其中的另一个终于瞄了他一眼:“小伙子,你找谁啊?” 左琛从头到脚哪哪都不自在,可他还是得一鞠躬:“这位奶奶您好,我找丁奶奶,丁洛洛的奶奶。” “谁?谁找我?”背对着左琛的那个终于回过了头,也瞄向了左琛。到此为止,这片院子里的五个老太太,其中包括四个玩儿牌的和一个旁观的,终于都意识到了左琛的存在。在左琛眼里,这五个老太太犹如五胞胎,皱纹,白发,深色的棉袄,脖子上围着围巾,她们个个脸色红润,有的是赢得,有的是输得,外加上叫这嗖嗖的小风吹得。 “奶奶,我,”左琛走向前,手心直冒汗:“我是洛洛的,朋友。”最终,左琛也没好意思以丁洛洛的男朋友自居。 丁奶奶把左琛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然后对着其余老太太下令道:“散了吧,今儿个就到这儿了。”众人反对:我这还输着十好几块呢,哪能说散就散?是啊,这天儿还早呢,别散啊。唉唉唉?我这把自摸的钱你们还没给呢。这小伙子谁啊?洛洛的朋友?男朋友啊? 丁奶奶从容,在收拾好自己的那堆零钱后,又重申道:“散了吧。”随后,她对着左琛一偏头:“跟我来吧。”丁奶奶走在前,左琛驻足在后:要不要跟过去,还是像上次一样,拔腿就跑?左琛望着丁奶奶走入的那间房,心说那就是牢笼吧?由外到里易,可由里到外难。一旦他走入,就代表着他真的打算和丁洛洛谈一场“正常”的恋爱了,代表着一个崭新的左琛即将诞生了。 “先生您贵姓啊?”丁奶奶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左琛也坐下。 “左,左右的左,奶奶,我叫左琛。”左琛平生听过成千上万次的“贵姓”,而这一次,他第一次不认为自己“贵”。 “噢,果然是你。”丁奶奶耷拉着眼皮:“你就是洛洛的那个男朋友,那个跟着她来看我,却在最后关头抱头开溜的那个。” 左琛如坐针毡,心说如今这女人的口才真是个个不容小觑:“那个,那天,我,临时有事,急事,特别急的事。” “噢?什么急事?尿急的话,我这儿有厕所。”丁奶奶正襟危坐,高雅的神色和并不高雅的言谈形成鲜明的对比。 左琛脸红红到脖子根儿,暗暗大呼这是丁洛洛的亲奶奶吗?如此舌尖牙利,倒像是元薇的前辈。“奶奶,既往不咎吧。”左琛识时务。 丁奶奶偏过脸,仔细端详左琛的脸:“长得这么俊,比我的洛洛还俊,怪不得我的洛洛降不住你。那请问,你这次送上门来,是有何贵干?” 第七十六话:左琛的诚意 “我要和洛洛交往。”左琛将这话一说出口,全身轻飘飘的。他心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上下嘴皮子一碰,不就说出来了?他左琛交往过的女人成百上千,只不过彼此间心照不宣,无须多言,而到了她丁洛洛这儿,无非是得多这一道程序,多说这一句话而已。 “你们不是已经在交往了?还是说,已经交往过了?” “算是,交往过了吧。洛洛她,跟我分手了。” “那你不去找我的洛洛,来找我有什么用?你该不会以为我能做她的主吧?我跟你说啊,我的洛洛是看着没头脑,好欺负,其实有主意得很,不听话得很啊。” “没错,没错。”左琛一拍大腿,一握丁奶奶的手,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奶奶,您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洛洛时,她脸红,胆小,还结巴,可没过几天,她就让我对她唯命是从了,她什么时候叫我回家,我就得什么时候回,等回到家了,她坐在电脑前面噼里啪啦一心创作,我就跟一边干瞪眼。还有最过分的,她竟敢把我一脚踹下床,各路神明作证,可是她勾 引我在先啊。” “咳咳,”丁奶奶一口口水没咽利索,呛了个正着:“你们,你们,那怎么说来着,同居了?” “啊?啊,不是不是,我住她隔壁,我们是邻居。”左琛话锋一偏:“我的意思是,她真不是好欺负的。” “这么说,你是来找我告状的?”丁奶奶终于起身,给左琛倒了一杯水。 “不敢不敢。”左琛继续扮演弱者的角色,起身捧过水杯,恭恭敬敬:“奶奶,实不相瞒,上一次我之所以逃了,的确是因为我临阵退缩了,我怕给洛洛承诺,怕她拴住我。所以,她才会说我跟她不适合,跟我分了手。” 丁奶奶手疾眼快,一把把水杯夺下:“活该。” 左琛的手还维持着举杯的动作:“可今天,我在去争取洛洛的原谅之前,先来见您,这足以证明我的诚意了是不是啊奶奶?今天我没退缩啊,我就站在您面前,说一不二,我,要和您的孙女交往。”左琛一脸壮烈,似要炸碉堡,又似要堵枪眼,不过在他以为,他正在做的事,可是比炸碉堡堵枪眼更加艰巨,这就好比无期徒刑比瞬间的了结更加折磨人。 丁奶奶二话没说,又把水杯塞回到左琛的手里:“知错,改错,就还是好同志。” “这么说,您同意了?”左琛眨眨眼。 “我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我说了,我的洛洛自己有主意。”丁奶奶走到门口,打开门:“你去跟她说吧,趁着天亮,我们老姐儿几个还能再打上四圈。” “啊?”左琛伸长脖子往门外瞅了瞅,果然,不光那牌桌依旧,打牌的人也还齐全。似乎那在座的几个老太太正在怂恿那个旁观的:你上来试试,光学不实践,那就压根儿学不会。而旁观的那个则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这准是要输钱的。 “你还发什么呆啊,反正你来我这儿,不就是要证明你敢来吗?你这都证明完了,赶紧走,你没见她们三缺一吗?”丁奶奶眼瞅着就要嚷嚷了。 左琛一边往门口赶一边嘟囔:“幸亏洛洛没随了您。” 第七十七话:无法忘记的他 郑欧洋一边开自己家的家门,一边给元薇打电话,然后伴随着元薇一声心急火燎气急败坏的“喂”,丁洛洛的家门打开了,而元薇,好似凶神恶煞从天而降:“郑欧洋,你可算是露面了。” 郑欧洋合上电话,说了一句显而易见的话:“你在这儿。” 元薇砰地撞上了丁洛洛的家门,不管不顾地奔向郑欧洋:“这几天你死到哪里去了?不回家,不听电话,你知不知道我都报警了?真要命,你这一回来,我是不是还得销案去啊?” “这么说,你反倒希望我死在外面了。”郑欧洋语调淡如水。 “呸呸呸,真不吉利。”元薇继续她的泼辣:“不过如果你不好好向我交代一下你这几天的去向,你的死活还真不一定。”元薇嘴上虽辣,肢体动作却甜腻腻。就着说话的工夫,她整个人都摽在了郑欧洋的胳膊上。 “先进来吧。”郑欧洋挣开元薇,率先进了家门。 元薇紧随其后,就差贴着郑欧洋的后背了:“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你酷归酷,也别酷过了头儿啊,瞧你这胡子拉碴的扑克脸,装什么生不逢时啊?” “我妈让人给告了。”郑欧洋倏然回身。 元薇一鼻子撞在郑欧洋的胸膛上:“啊。啊?谁?谁这么胆大包天?” “她去找他了,还把他老婆打了,”郑欧洋走到厨房,对着水龙头灌下几口自来水:“他老婆就报警了。” 元薇一知半解,走上前替郑欧洋抹干了嘴:“他?你是说,你爸?唔,我的意思是,你生理上的爸爸?” 郑欧洋扒拉开元薇那难得不栖息在他肌肉上的手,一脑袋扎在了哗哗作响的水龙头底下,一言不发。元薇自后面抱住郑欧洋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哦,我的欧洋,你一定很难过,很不知所措。哦,欧洋,我在你身边,我永远在你身边。” “喂,喂,放开我,你要淹死我,冻死我啊。”郑欧洋的脑袋依旧在水龙头底下,他扭动着腰,无奈元薇的两只手臂犹如螃蟹的钳子。 元薇蹬蹬蹬跑走,又蹬蹬蹬跑回来,手上多了一条毛巾:“你可真不浪漫。” 郑欧洋马马虎虎擦了擦头发,走回房间抱起了吉他。 元薇扒着厨房的门框,沉溺在郑欧洋那湿漉漉的头发中不可自拔,直到琴声响起,她才如梦初醒:“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才去找他?或者说,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还去找他?” “因为他病了,病得很重。” “阿姨她?” “不,不是我妈,是他。”末了,郑欧洋还是没能将“爸”字说出口。 元薇记得那琴声,那是那首“让我们忘记他”,是郑欧洋写给自己和郑仪的歌,而歌里的那个“他”,则等同于今天郑欧洋口中的那个“他”。不过以目前的状况而言,似乎,郑氏母子是无法忘记“他”了。 第七十八话:自由VS安定 左琛见到丁洛洛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去拜见过奶奶了。”等说完了,他才注意到,给他开门的丁洛洛身裹大衣,足蹬皮鞋,俨然一副即将外出的架势。至于丁洛洛,她是朝思暮想也没想到左琛会降临在她的门口,于是乎,她对左琛的话是充耳不闻,自顾自伫立。 “你要出去?”左琛阴沉着一张脸,心说你一个作家不好好坐在家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惹什么是生什么非。 而实际上,丁洛洛是脂粉未施:“啊,是,要出去。” “干什么去?”左琛挤着丁洛洛到了门里面,大大咧咧四处游走。这才是丁洛洛的家,丁洛洛真正的家。左琛的手抚过那原木色的木桌,又攥了攥那麻布的窗帘,深呼吸了一口气,展望着未来:不错不错,以后他和丁洛洛的家,就采用这纯天然的装潢路线了,返璞归真,有益于健康。 “相亲去。”丁洛洛始终没关上门,大有下逐客令的意味。 而左琛这个不速之客本来正要斜倚在窗边,以夕阳为底色,以自己为主角,勾勒出一副倜傥的画面来,结果丁洛洛那凉飕飕的三个字杀了他个措手不及,他腰软腿软,导致半扇身子招呼到了窗户上,狼狈不已。“哼,你又来这招。”左琛勉强扶住窗台,假装明察秋毫,心如明镜。 “哪招?”丁洛洛紧紧握着手中的小皮包:“你以为我是在故意刺激你吗?不是的。你吃过张家明的醋,我跟你解释过,他是我的一般朋友。你也吃过郑欧洋的错,噢,郑欧洋就是那个令你嫉妒他肌肉的男人,我承认,那次,是我故意刺激你的,实际上,他是元薇的男朋友。”丁洛洛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可这次,我是真的要去相亲。” “你敢。”左琛梗着脖子咆哮道。 “我为什么不敢?你,你凭什么管我?”丁洛洛悄然往门缝处挪了挪,这大大削弱了她口气上的声势。 “就凭我为了你解散了我的花园,所以你这朵我最后的小花儿就休想跟我散,休想。”左琛逼近丁洛洛:“还有,就凭我今天去拜见了你的奶奶,我平生第一次像尊敬我爸一样去尊敬一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左琛一挥手,关上了丁洛洛的大门:“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你在无视我的改变吗?你的连载天天见报,板块越来越大,你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少了我而少了些什么吗?相亲?你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吗?”这次,左琛的声音哽咽了。 丁洛洛瑟瑟:“我怕,我怕我们再重蹈覆辙。” “还有什么好蹈的?”左琛振臂:“全世界都知道我左琛是你丁洛洛的男朋友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你那嗜赌的奶奶,你那些跟你情深意重的狐朋狗友,甚至还有我的朋友,我某些遣散了的女人,全都知道如今我左琛栽在你丁洛洛的手里了。怕?该怕的人是我。”左琛掰着手指:“你喜欢call我,随时可以,喜欢我随传随到,ok,喜欢掌握我的行踪,没问题,我会让我的秘书给你一份我的行程,而行程之外的时间,我都陪在你身边。” 丁洛洛终于哭了:“琛,你何必,你何必?你只是气不过我跟你分手而已,你别勉强自己吧,你做回你自己吧。你要的自由我给不了你,而我要的安定,你也给不了我。” “安定?”左琛嗓子都哑了:“我明白了,你是说结婚是吧?好啊,结吧,结啊。” 第七十九话:四人两对 元薇左胳膊挎着郑欧洋,右胳膊撞开丁洛洛的家门:“我说骆驼,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就这样,正位于门板后脸对脸的丁洛洛和左琛,在元薇的力道下,碰撞成了一团。 四人中郑欧洋最先理出头绪,不过最先开口的却是左琛:“肌肉小子,元薇的男朋友,你好。”左琛伸出手。郑欧洋也随后伸出手:“你好,公子哥儿。” 元薇眼盯着二人的手臂,嘴却靠近了丁洛洛的耳朵:“瞧见了吗?对比出效果,一个是铁血男儿,一个却是弱不禁风。” “你夸他是铁臂阿童木岂不更好?”左琛铁青着脸。 “喂,你怎么在这儿?你竟然真的卑鄙无耻地调查了丁骆驼的住址,你竟然真的死皮赖脸地又追上门来了,噢天哪,我真没料到你左大公子是这么牛皮糖的人。”元薇捂着脑门,作不可思议状。 左琛鼻孔都撑大了:“喂,你给我住嘴,你要再多说一句的话,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牛皮糖?闹了半天,爱好夺命连环call以及行踪追查以及朝夕相处的丁洛洛不是牛皮糖,而他左琛的锲而不舍才是。 面对左琛的恐吓,元薇的眼睛连眨都没眨,因为郑欧洋早已一步跨上前,阻在了元薇和左琛的中间,且还仰了仰下巴,露出刚硬的胡茬和硕大的喉结,于是,左琛反倒吓了一跳。 丁洛洛终于怯生生开了口:“你们,你们,冷静啊。” “洛洛,你倒是说说,你明明是先跟我们约好了出去吃饭的吧?怎么他左琛一来,你就把我们抛到外太空了?我们家欧洋饿得肚子都咕咕叫了。”元薇撇嘴:“重美色,没义气。” “你是要出去跟他们吃饭?”左琛眼睛直冒光:“不是去相亲?” 丁洛洛埋怨地瞪了元薇一眼,抿嘴不语。 元薇却无悔疚,反而噗嗤一乐:“骆驼,行啊你,还学会说谎了?不过有这必要吗?你要是不想见这个人,想撵走这个人,直接抄上扫帚扫他不就好了?还浪费什么口舌?”元薇的嘴一开一合,唾沫星子四溅,直到被郑欧洋一把捂住:“行了你,少说几句吧。” 元薇的话从左琛的左耳朵入,右耳朵出,分毫没吸收,因为左琛还沉浸在丁洛洛不是去相亲的喜悦中。他一把将丁洛洛揪到臂弯中:“我原谅你说谎的行为了,不过下不为例。” “去吃饭吧。”郑欧洋难得主动开一次口,他的肚子又叫了。 “走,我请。”左琛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庆祝我和洛洛有情人终成眷属。” “什么什么?”元薇扒开郑欧洋的手,再次发言。 “琛他向我求婚了。”这次,丁洛洛反应过人,口齿伶俐。 左琛的笑却僵在了嘴边:完了,自己又被逼上梁山了,而且,还是叫自己逼得。结婚?的确,他刚刚是说了这两个字,可人生几十载,谁还没个一时脑热的时候?谁还没个口出狂言的时候?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其实,他要表达的不过是“重归于好”的意思罢了。左琛瞄向丁洛洛,此时的她,脸红得像颗苹果,眼睛醉人得像两颗酒中的葡萄。“厉害。”左琛小声道:你区区“去相亲”三个字就让我晕头转向,转入了你的牢笼里,然后,你又神不知鬼不觉,把个泼辣的元薇推上了证人席。 第八十话:世界小得可怜 “我的未来婆婆找到我的未来公公了。”元薇保持着坐姿,双手端着椅子往丁洛洛身边挪了挪。眼下,郑欧洋正沉浸在椰汁鸡炭烧虾以及咖喱饭的海洋中,而左琛正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翩翩起舞婀娜多姿的泰国舞娘们,永别了,浓妆艳抹,永别了,袒胸露乳,我左琛此生分身乏术了,让我们来生再续前缘。 所以,元薇抓住机会去找丁洛洛窃窃私语。 “你是说,”丁洛洛冥思:“郑欧洋的妈妈找到了郑欧洋的爸爸?” “没错,”元薇为了不引发两位男士的关注,光言声不动嘴:“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们家欧洋他妈是个未婚妈妈,我们家欧洋活到这么大了,也不知道他爸是谁。” “现在知道了?”丁洛洛用餐巾遮住嘴。 “知是知道了,不过还没见过,听说是命不久矣了。” “啊。”丁洛洛同情心泛滥,拖着长音感慨。 “所以他妈豁出去了,想必是想见最后一面。” “见着了吗?” “嗯,而且捎带着连他的合法夫人也见着了。”元薇吞了口口水,把声音压得更低:“两个女人动了手,我未来的婆婆占了上风,不过末了让警察抓起来了。”元薇装模作样给丁洛洛挟了一筷子菜:“我们家欧洋这几天就是叫这事儿缠身的,好不容易才把我未来婆婆保出来。” “不好意思,我插一句,”左琛冷不丁加入了元薇和丁洛洛的对话:“你们说的这事儿,是不是跟郝世渊和林秀美有关系?” 元薇惊得拍了拍胸口:“你不好好欣赏那群庸脂俗粉,非要偷听我们说话,真不道德。” “拜托,元大小姐,你这鬼鬼祟祟的嘴脸我是不得不防,谁知道你会给洛洛灌输什么反面观念。”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认识郝世渊?”郑欧洋自从左琛插了嘴,就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左琛慢悠悠瞟向郑欧洋,截至此,两个女人的对话就彻底移交给了在座的两个男人:“这么说,我林阿姨所说的‘飞来横祸’的‘祸’,就是你和你妈喽。这世界还真是小得可怜。” 啪,郑欧洋把手里的叉子拍在了桌子上:“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你的林阿姨,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别再出言不逊,她能受得了我妈的巴掌,可不见得受得了我的拳头。” 郑欧洋拂袖而去,元薇自然是紧追不舍,丁洛洛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欧洋,怎么回事啊?左琛说的那个郝什么的,就是你爸?左琛怎么会认识他啊?欧洋,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啊。” 局外人丁洛洛也问:“琛,这是怎么回事啊?” 左琛耸耸肩:“郝俊和芸娜你还记得吧?那个开飞机的。郝俊的妈妈就是我说的林秀美林阿姨,前几天,有个疯女人找上门去,噢,‘疯女人’是林阿姨的原话,说是郝俊的爸爸郝世渊的旧交。林阿姨见她可疑,就盘问了她几句,结果她就动手了,还胡言乱语说她跟郝世渊有个儿子。”左琛对着餐厅的门口努努嘴:“以目前的状况而言,好像她口中的儿子,就是那个郑欧洋了。” 第八十一话:左琛不再是那个左琛 “我听元薇说过,郑欧洋的妈妈是个未婚妈妈,她是跟她的老师生下的郑欧洋。”丁洛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还真没错,赫叔叔的确是个老师,教了一辈子的书。” “那,这么说,郑欧洋和赫俊是兄弟?”丁洛洛一脸欢欣。 “你别太乐观了。”左琛身手捏了捏丁洛洛的鼻尖:“林阿姨可不是好欺负的,她跟我说这事儿,就是为了让我帮她申请个律师,她要告诉郑欧洋的妈妈,故意伤人。” “啊?她伤得严重吗?”丁洛洛个个都关心。 “脸上有指印,脖子上有抓痕,膝盖有淤青,无伤筋动骨。”左琛一一罗列。 “那也还好。”丁洛洛松下一口气,可马上又瞪大了眼:“那个,赫叔叔,就眼睁睁看着她们冤冤相报?” “我估计他还没‘看’见呢。”左琛叉了一块芒果送到丁洛洛嘴边:“赫叔叔中风了,摊在床上,话未出口,口水先流。如果林阿姨故意对他隐瞒,那绝对能瞒个密不透风。好了洛洛,我们就别操心别人的事了。” 丁洛洛红着脸,跟小鸡啄食似的就把那块芒果衔入了嘴。 “洛洛,你,要不要去见见我爸?”左琛到底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这顿饭他是吃得无比心安,无比舒畅,就算旁边亮着元薇和郑欧洋两盏电灯炮,就算这中间还穿插了一段不愉快的陈年旧事,可他全身的细胞仍旧在高歌。丁洛洛给了左琛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以往,从来是他四海为家,拿得起放得下,而对方流连忘返,心如刀割,可如今,他身侧穿过两件壁橱间的断墙,遇见了丁洛洛,这个貌似不堪一击的纯良小动物,这个内心聚集着无穷韧性的小战士。左琛知道,她爱自己,她思念自己,一如自己思念她,她那即闪躲又坚定的眼神,她那降至的身躯,之间的冰凉,还有呼吸的温度,无一不泄露出她对自己的拒企盼,可她不承认。不但不承认,她还该死的不奢望,该死的认命,她企图从他的人生中退出,不是欲擒故纵,不是欲迎还拒,而是真的默默退出。于是,左琛只好认输了,只好认栽了。这一刻,丁洛洛就坐在他的身边,因不安而忸怩,因他的改变而至少这一刻,他的内心要远远比倘佯在百花丛中时更加丰盈。 “这么快?”丁洛洛的手指把餐巾绞得皱巴巴的:“我,我会紧张的。叔叔他是歌什么样的人?他那么能干,应该比较终于聪明的女孩子吧?可是,可是我除了会写故事,别的都不会。还有阿姨,她应该很漂亮,很高贵吧?她如果不喜欢我怎么办?” “洛洛,”左琛伸出食指,拦在丁洛洛的嘴唇前,拦住她的喋喋不休:“我妈在我出生后,就离开了。你说我爸他能干,呵呵,可是他至今也查不出我妈的下落。” “啊,琛。” “嘘,听我说完。洛洛,我之所以不相信婚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爸妈的婚姻并不成功。我爸他这一生唯一的困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妈会不辞而别,他本以为我妈很幸福,可结果,并不是。她离开前留下了一张纸条,就要去寻找幸福。二十几年了,也不知道她找到没有。” “她是个勇敢的人,不是吗?” “洛洛,我们先不说她。我必须让你知道,我之前逃避你,就是怕我给不了你要的幸福,怕你有朝一日也会离开我。” “不会的,”丁洛洛忘乎所以扑入左琛的怀中,也顾不得是不是大庭广众了:“你就是我要的幸福。” 左琛迎着周遭人的或注视或斜视,脸红了歌通透:这个丁洛洛可真行,把小说里最令人滋生鸡皮疙瘩的场景就这么硬生生搬到了真实的人生中来,扯着他一并遭人白眼。一直以来,他左琛就是女人的幸福,不但是幸福,她们还说,他就是她们的劫难,她们的刻骨铭心。然而左琛听着诸多火辣辣的字句,甚至也配合上拥抱和爱抚,他都没有如此时这般悸动过。此时,丁洛洛勾着他的脖子,弥漫着薄荷的秀发搔在他的耳边,他竟然该死的脸红了。于是他只好在抱紧了丁洛洛的同时,也闭紧了眼睛。 所以,左琛是千真万确没有注意到由东南角射出来的两束目光,两束即尖锐又磅礴的目光。 陈莓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雇个私家侦探去打探左琛的行踪,她以为,如果在她和左琛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调查另一个人的话,那么应该是左琛这个金主去调查她忠贞与否的可能性更大。可今天,在左琛一系列古怪的行为,包括他对自己的反复无常,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焦虑和听从,还包括他最近两次对自己美好身体无动于衷之后,陈莓就再也压抑不住想得到真想的***了。 雇个侦探的费用并不低,可左琛一贯的出手阔绰,令陈莓还付得出这笔银子。 侦探回报:“他先去了旧城区,参观一群老太太打麻将,然后他跟其中之一密谈了五分钟,再然后,他去了近郊,见了一位女人。那女人姓丁名洛洛,是个写小说的,目前正在一篇长篇在《都市文学报》上连载,题目是《你大于等于全世界》。再然后,他们二人外加丁洛洛的邻居二人,去了金象泰餐厅用餐。” 所以,陈莓也来了金象泰餐厅,坐在了东南角。 左琛还是那个左琛,斜斜地倚在椅背上,偶尔才可有可无地动一下筷子,跟他邻座在那个狼吞虎咽的男人截然不同。他真的还是那个左琛,寻味地欣赏着装扮得金光灿灿的泰国舞娘,双眼中偶尔会流露出侵略或猎捕的光芒。可是,这才不大的光景,他就陶醉在一个无趣女人的怀中了。没错,陈莓认为丁洛洛无趣极了,平淡的媚眼,木讷的神情,连眨眼似乎都比别人眨得缓慢,外加单调的装扮,长衣长裤,裹得严严实实。脸红?左琛竟然就在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面前脸红了?陈莓简直要把指甲陷入到自己的皮肉中了,而那真真切切的痛感则令她不得不相信,她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八十二话:计划VS变化 左邑再见到陈莓时,仅仅是觉得她眼熟。毕竟,虽说陈莓的姿色实属上等,可左邑风流风得头发都白了,风过的上上等的女人都数不胜数了,所以,他自然没有道理对陈莓过目不忘。又所以,就算陈莓只是令左邑觉得眼熟,也已实属难得了。 左邑之所以对“左邑地产”形象代言人的选拔工作亲力亲为,用他儿子左琛的话说,就是因为他人老心不老,而要是用他自己的话来剖析的话,那就是“爱美之人,人皆有之”。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总之,陈莓是出现在候选人的队伍中,而终于,左邑也发现了她。 这一场选拔是为了“左邑地产”最近开发建设的一座歌剧院而举行的,所以陈莓一身的文艺气息令她一层一层突围,最终得以站在了左邑的面前。陈莓没料到左邑会亲自来评审,她本来还有另一套计划,就像她上一次主动碰上左邑的车一样,她本来还打算在这栋“左邑地产”的大厦里碰一次左邑的人。正所以一回生二回熟,外加上她第一次不告而别的铺垫,她料定了左邑会对她另眼相看,要么,会在选拔赛中她加以提拔,要么,也会在左琛的面前提及她的大名,而当她的大名挂在了左邑的嘴边时,左琛的其他女人,自然juice无法再与她相提并论了。 拉拢左邑,这本事陈莓一套不紧不慢的计划。她还青春得很,时间大把得很,而左琛也尚未对她厌倦,她实在犯不着过于急进。然而,丁洛洛的半路杀出,令她万分庆幸她已制造过了和左邑的一面之交,且“左邑地产”还正举行着一场与她对路的选拔赛。她再也慢不得了。 “呀,”陈莓穿着一袭孔雀裙,站在包括左邑在内的五位评委面前,低呼道:“是你。” 左邑盯着陈莓,皱着眉:“你,你,你见过你,在,在。”其余四位评委倒是无动于衷,似乎对此番场景见怪不怪。 陈莓的眼珠子活分的转了又转,而后嘟着嘴,发出一声:“砰。”再而后,她头一歪,眼一闭,好不俏皮。 左邑两眼直冒光:“啊,哈哈,对,我的车撞了你。” 陈莓抿着嘴笑,不置可否。 “原来你是学舞蹈的,”左邑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我的车竟然撞了一名舞蹈家,罪过罪过,幸好你没事,哈哈。” “我,”陈莓挺拔得犹如高贵的孔雀:“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当然。”左邑一伸手:“开始吧。” 梁有齐终归也没能把江筱带到巴黎去,就算他把机票定好了,酒店也订好了,就算他做梦都梦见了前者江筱的手在塞纳河畔的卢浮宫里共度光阴,就算直到了临行的前一天,这一切还都在按计划发展,可结果,到了临行的那一天早上,江筱反悔了。 梁有齐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不过,准备归准备,而一旦真的发生了,梁有齐还是先觉得天崩地裂,后觉得胸闷气短。在梁有齐计划巴黎之行的这几天,江筱执意住回自己的家里,任凭梁有齐如何挽留,如果对天发誓,说绝不碰她一根汗毛,她也拒绝与梁有齐同住一个屋檐下。虽然,江筱明明白白说了:“他不在家,他不会回家的了。”可梁有齐还是提心吊胆,毕竟,在那个屋檐下,他的江筱和另一个男人拥有共同的痕迹,共同的记忆,那是他们的“家”。 “果不其然,不后悔了。”梁有齐围着江筱踱步:“你,你为什么这么优柔寡断?” 江筱眼泪汪汪:“这次,我不是寡断,而是果断。” “你果断地拒绝了我?果断的选择了他?”梁有齐一脚踢在墙上:“我不甘心,我要去见他,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今天就要跟他把话说明白。” “不用说了,”江筱弯腰去检查梁有齐的脚趾,梁有齐穿着拖鞋,这会儿,他的脚趾正渗着血丝:“他知道了,他知道你,知道我们的事,他什么都知道。” “这,怎么会?”梁有齐疼得呲牙咧嘴。俗话光说十指连心,怎么就忽略了这下方的十趾? “我目睹了他和他的一个女同事抱在一起,我冲了过去,然后他对我说,我不是也同样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吗?有齐,我不善于撒谎,除了和你的事之外,我从没有对他撒过谎,所以当我刚刚跟你来往时,他就发现了。”江筱依旧蹲着,仰望着梁有齐:“他没有跟我挑明,而是找了一个女同事,故意让我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故意让我嫉妒。他说,他那是在等我回到他身边,他说,只有那样,他的自尊心才能得以保全。” “所以说,我和那个女的,其实都是彻头彻尾的配角喽?”梁有齐把江筱提拉起来,让她与自己面对面。 “不,不是的。你相信我,我是喜欢你的,你的才华,善良,还有你对我的好,我都喜欢。” “可结果,你还是不和我去巴黎。” “原谅我有齐,那天,那天我太冲动了。就是我把你约到公园的那天,之前,我,我是和他在划船的。”江筱语无伦次:“那天,是他先把我约到了公园的,我还以为,我们就要和好如初了,可结果,在船上,他说,他和那个女同事假戏真做了,他,他真的喜欢上了她。” “然后,你一气之下,就给我打了电话?”梁有齐放开江筱:“我他妈到底也是歌配角,是个替补。” “我市区理智了,我打他,把他推下了船,说只要他能游回岸边,我就放他走。他不会游泳的,我以为,他一定不会走的。可是,可是,他真的挣扎着往岸边游去了,离我越来越远。”江筱向后退,靠在墙上:“有齐,我真的气疯了,我,我不该给你打电话的。” 第八十三话:最浪漫的事 “这次你是真的嫉妒了,就算你的嫉妒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是,所以我真的不能跟你走,我不能对不不公平。” “哈哈,”梁有齐跌坐在地:“他是神勇地从船上游到岸上,而我却是脚踏一只唐老鸭,从岸边踏到你身边,太可笑了,哈哈。我要是你,我也会选择他。” 江筱的眼泪扑簌簌的,她紧要着嘴唇,咬得连血色都不见了,她还把双手压在背后,抑制着自己想去抚摸梁有齐的头,想要去安慰他的冲动。她无话可说,既不能说“我们海域希望”,因为那的的确确是谎言,也不能说“你就是我人生的调剂品”,虽说,那多多少少就是事实。 胡袁杰就像是江筱的必需品,有了必需品,梁有齐就可以给江筱的人生锦上添花,而一旦必须品耗尽了,就算到了明媚的巴黎,江筱也可遇见自己那弹尽粮绝饥寒交迫奄奄一息的未来。 袁杰离开了,他的心离开了江筱,去了一个小个子女人的左右。江筱甚至怀疑,她那小身子骨能不能在灶台前操纵锅碗瓢盆。江筱给袁杰做了四五年的饭,林林总总的菜式足以凑足一套菜谱了,这几天,江筱一直在思考,而思出来的结果却是:就算她不甘,她也没有立场去怪罪袁杰,毕竟,她遭遇如今的下场,并不是因为袁杰嫌她做饭做成了黄脸婆而移情别恋,而是因为她自己不忠在先,自作自受。再撇开袁杰不说,江筱倒是认为,梁有齐有着充分的立场来怪罪她。 “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吧。”江筱闭上眼睛,只剩下眼睫毛不安地颤动:“有齐,是我打搅了你的生活,是我利用了你,是我欺骗了你。我十恶不赦,罪有应得。” “哼,”梁有齐自嘲道:“是我自找的。” 爱情,的确就是一场自找的麻烦。当袁杰一脸愧疚地向江筱请罪时,江筱不怪他,而当江筱伸着脸让梁有齐泄愤时,梁有齐却也说什么都愤不上来了。 元薇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跟随郑欧洋一道去探望郑仪。郑仪住在一栋学生公寓里,公寓管理得没规没矩,空下宿舍,就向外出租。四人一间房,窗外就是操场。郑欧洋总劝郑仪搬去和他同住,不过郑仪说来说去就一个字:不。 郑仪对着补品念叨:“补血的,养气的,润肺的,清火的,补脑的。喂,你们两个,是嫌我脑子不好吗?” 郑欧洋自始自终僵着一张脸:“也就比猪脑好。” 郑仪一踢腿,脚上的拖鞋精准地击中了郑欧洋的腹部:“臭小子。” 元薇则颠颠地把拖鞋捡了回来:“郑妈妈,您可比我强多了,欧洋他常常说我脑子不如猪脑呢。” “小薇,你不但书写得好,嘴巴还甜。喏,奖你的。”郑仪从元薇拎来了水果篮里,掰下一根香蕉。 “郑妈妈,我和欧洋这次来,是想劝您,咱们识时务者为俊杰。”元薇瞟了郑欧洋一眼,而郑欧洋侧目不斜视盯着窗外,俨然是已经将今日的大权大任一并托付于了元薇:“那个,那个女的,听说,她打算正式告您故意伤人,所以我和欧洋商量着,想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 “什么?大事化小?千万别,最好她把事情闹大,”郑仪笑着,眼角的皱纹映衬着她的金属圆环大耳环,十分不协调:“这样,也许我就有机会剪刀我这臭小子他爸了。” 郑欧洋终于回过眼来:“他不是我爸,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缩头乌龟,是个胆小怕事的窝囊废。” 啪。这次,郑仪是用手拔下拖鞋,精准地砸在郑欧洋的脸上:“混小子。” 郑仪拽着元薇在床边坐下:“小薇,你评评理,他是我儿子,是我疼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拉出来的,凭什么活着活着,他就比我懂什么是占便宜什么是吃亏了?” 元薇噗哧就笑了:“您这个‘拉’字,用得真妙。” 元薇一笑,郑仪也笑了:“不过呢,你们今天来的正好,我正好也有事要跟你们说。小薇,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为我饿儿媳妇啊?” 元薇难得有应变不过来的时候,这次,算一次。怎么说着说着,就从官司说道了喜事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子抱抱啊?”郑仪又补充道。 “妈,你怎么回事?”郑欧洋忍无可忍了:“我只想着怎么帮你摆脱麻烦,想着怎么恢复我们自己评价的生活,可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想让你爸幸福。”郑仪这句话说得出奇的平静。 “这,”元薇试探道:“这和我跟欧洋,结婚生子,有什么关系?” “小薇,你写过那么多爱情,那么多情话,可你知道吗,它们通通不如我经历的浪漫。”郑仪的眼眶湿了,湿润着她那炭黑的眼线,似乎随时就可以成就出两幅水墨画来:“那时,他问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说,嫁给你,然后给你生一双儿女。我又问他,那你最大的 是什么,他说,娶我,然后生一双儿女,然后儿女再生儿女。” 元薇在瞪着郑仪继续往下说,因为她压根儿不认为这无休止的繁衍后代能和“浪漫”二字扯上关系,可郑仪却嘎嘣收了口,十分干脆。过了好一会儿,郑仪才又开口:“不浪漫吗?” “完全不浪漫。”郑欧洋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而且,你也没有给他生一双儿女,你只有我这么一个混小子。还有,他连我这个儿子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我的儿女?妈,你醒醒吧,他根本不在乎我们。” “胡说没胡说。”郑仪的眼睛变成了水墨画了:“你胡说。” 元薇手疾眼快,按住了郑仪的两个膝盖,免得她再打拖鞋的主意。可结果,郑仪顺势往元薇的肩膀一趴,拉开了号啕大哭的序幕。就这么着,元薇最昂贵,最合意的白色上衣,就此变成了一张白色的宣纸。 第八十四话:我就是你的眼睛 五分钟前,苏木给凯蒂打电话,凯蒂说:“我再米兰。”五分钟后,苏木却连歌招呼都没打,就恭候在凯蒂家的楼下。凯蒂穿着宽松的绒衣绒裤和平地的格子布鞋,手上拎着两个塑料袋,坦然地质问苏木:“你怎么来了?” 苏木接过塑料袋:“你为什么永远不好客?” “我从来不好不速之客。”凯蒂率先走入楼栋。 “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苏木亦步亦趋跟着凯蒂:“你说你在米兰,所以我只是在这儿仰望你的窗口而已。” “你为什么永远这么肉麻?”凯蒂驻足在电梯前。 “维修中。”苏木将电梯门上贴的布告朗读了一边,而后建议道:“走吧,走楼梯。” “不,我累了。”凯蒂迅速反驳。 “因为你刚从米兰飞回来吗?让我看看你从米兰带回了什么。”苏木抬手,端详着塑料袋中的内容:“速食面,土豆沙拉,葡萄汁,微波甜玉米,微波咖喱饭。唔,原来米兰人这么懒惰,这么讲究效率。”苏木得意洋洋于自认为的幽默。 凯蒂一把夺过塑料袋:“我累是因为我刚从超市回来,而我骗你,是因为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的穷追不舍,讨厌你三七分的发型,讨厌你皮鞋里的白色袜子,讨厌你的‘幽默’。” 苏木空着手,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我帮你把东西拎上去,我就走。” 凯蒂到底还是又把塑料袋交给了苏木,到底还是跟着苏木走入了楼梯间。认识这个男人已近两年了,他对她的目光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执着,就算她是别人的女人,就算她对他冷若冰霜,拒他于千里之外,他的执着依然如同野火燎原。自从认识了凯蒂,苏木就再也没穿过其他设计师的作品。凯蒂不止一次讽刺过他:“放过你的钱包,也放过我的作品吧,它们价值不菲,穿在你身上却毫无品味。”凯蒂的说法虽夸张,却也并非无稽之谈。苏木是中规中矩的男人,高矮胖瘦皆属中等,眼睛不大,嘴巴不大。方下巴,端肩膀,这与凯蒂的唯美设计相去甚远,可苏木不在乎,他说:“我是你最忠实的拥护者。”凯蒂无计可施。 凯蒂的“拥护者”自然不只苏木一个,而如果要把他们分为两类的话,那苏木自成一类,其余众人则合并为另一类。在凯蒂认为,苏木是唯一一个没有自知之明,当其余人纷纷在左琛的璀璨下黯然畏缩时,苏木却没有,他甚至还大胆到可以挡着左琛的面一次又一次地碰钉子。而且,苏木也远远比其余人君子,有时,连凯蒂都默许他亲吻自己的脸了,而他的吻竟还是印在自己的手背上。 楼梯间里一片乌涂的昏黑,不足以令那能感应光亮度的声控灯发光,却足以令凯蒂屏住呼吸了。苏木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渐行渐远,凯蒂则拖拉地走在后面,她垂着手,虚虚实实地摸索着楼梯扶手。对凯蒂来说,黑暗失去了过度的颜色,再也没有了朦胧,没有了若隐若现,有的只是像电灯开关一样的,啪地一声的,就关上了她眼前所以的事物。凯蒂默默地数着楼梯的阶数,五,六,七,八。 直到,她径直撞上了苏木的胸口。 苏木下意识地扔下塑料袋,把向后仰去的凯蒂揽入怀中,而凯蒂也下意识地一把揪住了苏木的胳膊。“你想什么呢?怎么不看路。”苏木责备的口吻全然不如他的言辞严厉。 “就算我什么都不想,我也看不见路。”凯蒂在站稳后,并没有推开苏木,而是把脸扎在了他的胸口。 “什么?”苏木不解。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天一黑,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赌命还是不解。 “视网膜变性。这个你们闻所未闻的词,我每天都会默念一千遍。” 苏木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凯蒂,似乎比过去每一次抱得更加紧。凯蒂抿紧的双唇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他也终究会离开自己而去,等自己终究变成一个瞎子,她怎么还能奢望拥有不离不弃的拥护者?然而就在这时,苏木开了口:“如果你愿意,我就是你的眼睛。” “凯蒂,你再也不用看我的三七分发型,再也不用看我的白色袜子。”苏木的声音无比欢畅:“这难道不值得庆祝?” 凯蒂不得不笑了:“你终于幽默了一次。” “不过,考虑到你距离那值得庆祝的日子还有颇为遥远的一段时间,我还是要换个发型的。中分好不好?会不会像叛徒?袜子我也会换的,黑色的,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凯蒂迫不及待打断了苏木的情话,虽说,那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可她就是利用了这个男人对她的这份感情,才完成了左琛交代给她的任务。左琛交给她的文件,她一个字也没读,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要让苏木去翻阅。她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那类似于一个圈套,一个她给苏木埋设的魅力的陷阱。 赫俊陪着芸娜去听孕期保健的课程,听了将近两个小时,芸娜最大的心得就是:孕妇的情绪要保持愉快。下了课,赫俊搀扶着芸娜走到停车场,结果,左琛的车就停在他的车的旁边。 左琛给赫俊介绍:“这是丁洛洛,你见过的,还有,这时丁洛洛的朋友,对肌肉无限崇尚的元薇小姐。” “元薇小姐?”芸娜跳出赫俊的怀抱:“你是哪个写小说的元薇?写《床上床下》和《舌头与大腿》的元薇。” “正是。”元薇清了清嗓子:“要签名吗?” 赫俊抱住亢奋的芸娜:“孕妇的情绪不宜过大波动。”然后,他面向丁洛洛和元薇,企图速战速决,好尽快将国宝级的芸娜护送回家:“二位追我追到这儿来,肯定是有大事喽?” “鉴于左琛说你非常之忙,我只好争取在你百忙之中来找你了。”元薇开门见山:“我是郑欧洋的女朋友,而郑欧洋是郑仪的儿子,而郑仪,就是打伤了令堂的人。” 第八十五话:还记不记得青园中学的郑仪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赫俊一边说,一边把芸娜往车里塞。 “喂,你明明是我们家欧洋的弟弟,怎么却不像我们家欧洋一样和蔼有礼貌,反倒像左琛一样目中无人啊?”元薇早就把郑欧洋喂她吃闭门羹的前尘往事忘了一干二净,所以她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夸赞郑欧洋“有礼貌”。 “姓元的,我今天是给洛洛面子才带你来见赫俊的,你说话就积积德吧。再说了,今天你的肌肉男可不在,可没有人给你撑腰。”左琛简直要摩拳擦掌了。 “哼,有其母必有其子,一家子的野蛮人。”赫俊的拳头攥得比左琛还紧。 “赫先生,话不要说得太绝。”元薇向来不吃硬:“据我所知,你和他们可是一家人哦。” “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赫俊靠在车门上,双手插兜。 “赫俊,你能不能对我的偶像客气一点?”在车里的芸娜终于不再甘于只按下车窗,而是干脆推开了车门,力道之大,竟撞得赫俊向前扑去:“否则我就对不不客气了哦。”然后,芸娜笑盈盈地靠近元薇:“你别介意啊,他平时不是这么无礼的。跟你说啊,我们公司有不少你的书迷呢,对了,你能不能写个空姐的故事,跟老外来个异国恋什么的?啊,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芸娜,是个空姐。” “好啊,没问题,谁让咱们是妯娌呢。”元薇大大方方认了亲。 “住嘴。”赫俊站到芸娜和元薇的中间:“你,要是再继续骚扰我们,我就报警。还有你,马上给我上车。” “我可是孕妇唉,你怎么能让我的情绪这么不愉快?影响到宝宝的健康,你拿什么负责?”而就在芸娜嚷嚷这句话的同时,元薇也在嚷嚷:“拟合令堂出了报警,就没别的能耐了?不过我提醒你,在报之前,你最好问问令尊的意见。” 左琛揉着嗡嗡作响的耳朵:“在嗓门这一点上,你们二位还真像是妯娌。” 赫俊打开车门,自己坐上去,在关门之前丢给芸娜一句话:“你是坐我的车,马上跟我走,还是留在你的偶像身边,一会儿让她送你一程?”芸娜捧着她无比平坦的肚子扭上了车,临了也不忘摆着手跟元薇说了拜拜。而元薇在车子扬长而去之前,一边追一边竭尽全力吼了一句:“回去问问令尊,还记不记得青园中学的郑仪。” 车子一溜烟开走了,元薇蹿回左琛和丁洛洛的跟前,掸掸手:“好了,我的目的达到了。不耽误你们了,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了。” 左琛没耽误一秒,就挟持着丁洛洛上了车,而丁洛洛的结巴再度发作:“真,真的要去?我,我还没准备好呢。”“有什么好准备的?反正你也没什么好行头,也不会化妆,这样天然去雕饰也没什么不好。而且我也帮你买好一包礼物了,就在后备箱里,等会儿你见到我爸,就说你买给他的就行了。”与丁洛洛即将初登左家大门的忐忑相比,左琛自在得就像鱼儿水中游。 这时元薇今天第二次追车了,也是她第二次对车子的尾气吼叫:“喂,姓左的,我允许你们自由活动,可不代表你可以把我扔在停车场啊,你好歹送我到公车站啊。” 左家并没有丁洛洛设想的那般气派,她本来想着,应该是楼上楼下的别墅,花园分为前花园和后花园,仆人则分为管家司机厨师女佣等等等等,可结果,左家不过也只是位于一栋公寓的顶楼。那栋公寓一层两户,左琛打通了其中的墙,将两小变大,合作“左宅”。这倒是与左琛和丁洛洛在“天园”的房子大同小异。 左家的确是有花园,只不过是位于楼顶的空中花园。左邑将花园种满了玫瑰,或者更确切地说,左邑是命园丁在花园里种满了玫瑰。他最初是憧憬着,可以将心爱的女人带回家,带到这里,然后亲手采撷赠与佳人,可实际上,无论是他,还是左琛,都鲜有带女人回家的念头。毕竟,他们的房子太充足了,实在不必带她们回“家”。 丁洛洛可以说是左琛拖下车,继而拖上电梯的。“我的鞋底都快要磨坏了。”丁洛洛嗔怪左琛。“那你就乖乖抬脚,别让我费力。”左琛活动着肩膀。 “不如,改天吧。我总不好穿着一双坏鞋去见你爸爸吧?”丁洛洛眼揪着电梯一层一层往上升,毫不犹豫伸手按下了一楼的按钮,可无奈,电梯该升还是升。 “放心,他是在没有检查别人鞋底的癖好。”说完这一句,左琛逼近了丁洛洛,令这本来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拥挤不堪:“洛洛,别逃避好不好?不要在我好不容易敢于面对之后,你又开始逃避。我爸他并不可怕,他早就盼着我能带女朋友回家了,相信我,他正期待着你的到来。别怕。好吗?” 代替丁洛洛回答的,是电梯的叮咚一声。它抵达了目的地,打开了门。 而打开左家房门的是左家唯一的仆人,中年女人一名,她既要负责打扫卫生,又要在左邑偶尔在家用餐时下厨。“我爸呢?”左琛问道。“还在卧房。”中年女人答道。 接下来,迎接丁洛洛的依旧不是左邑,而是左琛买给左邑的“孙儿”,叫左邑唤作“馒头”和“花卷”的两只比熊犬。丁洛洛蹲下身,一手逗弄一只,而左琛介绍道:“洛洛,这是我们的干儿子。”就在这时,左邑从卧房出来了,身裹藏蓝色睡袍一件,脚踩枣红色拖鞋一双,且伴随着咳嗽两声为了引人注意而发出的咳嗽声。 第八十六话:由我左邑来坐镇 “爸,这是丁洛洛。洛洛,这是我爸。”左琛这话说得险些咬舌头。说完,他朝墙壁上的镜子瞄了瞄,万幸万幸,虽说自己的行事作风似乎已经越来越循规蹈矩,可至少,外貌还是出类拔萃的。 左邑打量着洛洛:这个姑娘,怎么这么眼熟。怎么最近,总能碰上眼熟的姑娘?陈莓是一个,如今又来一个。 “左叔叔好。”丁洛洛跟弹簧似的从蹲姿变成站姿,一鞠躬。等她再站直后,这才也打量上了左邑:“啊,我见过您,在‘左右地产’的楼下。那时候我就觉得您眼熟,怪不得,原来您是琛的爸爸啊。”这下丁洛洛倒觉得没那么拘谨了。 “噢?你们见过?”左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嗯,那天我在‘左右地产’的楼下等你,结果你坐在车里对我发脾气,发完了你开车走了,然后左叔叔就来跟我打招呼了,不过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左叔叔。”丁洛洛唠叨着来龙去脉。 “怎么也没人跟我提过。”左琛咕哝。 “萍水相逢,不值一提。”这话是左邑说的。经丁洛洛一提醒,他也终于能把丁洛洛这张细致有余但生动不足的脸跟它的主人对号入座了。原来,这就是那个对着他们“左右地产”流口水,感慨他儿子好有钱的女人。她还真是好高效,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 今天一大早,左邑还在刷牙,左琛就兴冲冲跑来跟他说,要带个女人回家来给他开开眼,说完,就蹿蹿哒哒出了门。左邑僵住了刷牙的动作:很久没见过儿子这么得意忘形了,而自己也很久没有这么失意过了。奇怪,不是他一天到晚没完了催着儿子娶妻生子么,怎么形势真一有所发展,他倒忧虑上了?或许是因为跟儿子相依为命久了,不习惯于他将投入别人的怀抱?又或许是失意于自己的老眼昏花,竟没注意宝贝儿子已不知道从何时沐浴在爱河里了?总之,左邑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喃喃自语:我是真的老了,儿子不再需要我了。然后,就见他一嘴的牙膏泡沫混合着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淌去。 左邑是故意没有更衣,故意都留在卧房里的。他的动机很单纯也很幼稚:我要给那个女人一个下马威。左琛大概已经让她迷得神魂颠倒了,那左家只好由我左邑来坐镇了。 而这会儿,左邑的姿态就更威严了。他威武地背着手,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丁洛洛的脸上巡逻,这严重助长了丁洛洛拘谨的指数。而丁洛洛一拘谨,左邑就更自信了:小样儿,我早晚让你露出你的狐狸尾巴。 左琛不明所以,还自顾自地献上了礼物:“爸,这是洛洛给您买的。” 左邑勉强接过袋子,接着往里一瞟,顿时发作:“狗粮?她竟然给我买狗粮?” 叫左邑这么一呵斥,无辜的丁洛洛蹭蹭蹭往后倒退了三小步,贴在了门上。天哪,她甚至还不晓得那袋子里的礼物究竟是什么,狗粮?左琛怎么会将她置于如此尴尬的处境中啊?而左琛除了无辜,还有困惑:“是啊?有什么不妥?是您说的啊,馒头和花卷最近厌食,鸡肉味牛肉味的都不吃,所以我才买了这个海鲜味的,这个牌子的海鲜餐可是大名鼎鼎的啊。” 左邑这么一听,倒是消了消气,可马上,他又抓住了另一个把柄:“你说这是你买的?那关这位丁小姐什么事?哼,空手来也就算了,为人还不老实。” “爸,您以前可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左琛伸手牵着丁洛洛往客厅的沙发走去:“坐吧。”安顿好丁洛洛,左琛又以下犯上道:“爸,您今天就打算穿着睡袍了?” 左邑悻悻地又回到了卧房,手里拎着海鲜味的狗粮,嘴里招呼着:“馒头,花卷,e on。” 丁洛洛惴惴不安:“你爸爸,好像并不喜欢我。” “怎么会?他就是那古怪脾气,好像一平易近人就没威信似的。”左琛这话说得心虚:那老爷子平时对女人一贯是既包容又嬉皮笑脸的,根本就像个老顽童,怎么今天一反常态,不苟言笑上了?“走,我带你四处转转。”左琛见丁洛洛如坐针毡,索性一把拽起她。 丁洛洛正忧心忡忡,被左琛这么一拽,径直扑入了左琛的怀抱:“唔,你轻点儿。” 左邑在迅速更衣完毕后,躲在了客厅的门边,正好捕捉到了这一幕。他频频咂舌:好一个单纯其表,狐媚其中的女人。如此明目张胆的累了吧不,还有脸说轻点儿?你是有多弱不禁风? “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陈莓?”在餐桌前,丁洛洛毕恭毕敬端坐着,而左邑已经拿起了筷子,吃起了菜,且漫不经心问了左琛这么一句。左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左邑坐在主人的位置上,而左琛和丁洛洛则坐在同一侧。丁洛洛是被左琛刻意安排在离左邑较近的位置上,初衷是为了令他们两人易于交谈,可结果,左邑竟视丁洛洛如无物,隔过她与左琛探讨上了另一个女人。 “嗯。”左琛正拿着筷子往丁洛洛手里塞,一听到“陈莓”的名字,他的动作不由自主的顿了一顿。陈莓,如果旁人早些时日拿这个名字来问他,他大概也只是以为似曾相识罢了,可经过了逃避丁洛洛的那些时日,他竟记住了这个名字。是啊,他曾逃避到她处,借用她的白皙柔软和不卑不亢来掩饰自己对丁洛洛的沦陷,如此说来,他还真是有点儿亏欠于她。 左琛除了“嗯”,没多说一个字。毕竟,丁洛洛就近在咫尺。 |派派小说论坛池小倩手打,转载请注明|http://paipaitxt./ 第八十七话:丁洛洛不是好欺负的 “她参加了我们那座歌剧院的代言人选拔赛,表现得不错哦。”左邑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与左邑的优哉游哉截然不同,左琛则是抄起酒杯,咕咚咕咚两大口:“不错,不错。那个,你怎么知道她是我,朋友?她说的?” “呵呵,同样缘于一次萍水相逢,”左邑的表情陶醉:“之后她不告而别。后来选拔赛上,我才又见到她。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姑娘。”左邑对着左琛竖了竖大拇指,而那对丁洛洛而言,简直像把匕首,戳的她动弹不得。 左琛的喉咙里像梗了个鸡蛋,他不住地给丁洛洛夹菜,在丁洛洛面前的小碟子里堆了座小山,而山的顶端是一块海参。海参?这是丁洛洛描述他们初吻时用的比喻。左琛不禁与丁洛洛窃窃私语:“献给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小说家。” “有话拿到明面上说啊。”左邑可不甘为局外人。 “我要说的是,爸,这位丁小姐是我这辈子遇见的第一个能让我记住她每一句话的女人,是第一个能造成我落荒而逃,手足无措,迫不及待的女人,所以爸,我请您尊重她,别再像中了邪似的胡言乱语。”左琛说得郑重其事。 “你个狗崽子,在公司开会我都没见你这么认真。”左邑吃醋了,这是他平生第一回吃醋,而且还是跟一个貌似乳臭未干实则城府深不可测的臭丫头来争夺自己的儿子。晚节不保啊,他在心中默默感叹。 “琛,你行行好,别说了。”丁洛洛红着眼圈拉住恨不得要拍案而起的左琛。 “哇,我受不了了。”左邑则干脆暴跳如雷跳了起来:“我们父子俩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的。我,我告诉你,你的小把戏可瞒不住我的火眼金睛。” 这回,左琛是呆若木鸡了。二三十载春秋下来,老爷子他经历的大喜大悲没有成千上万,也有成百上千了:合法妻子不告而别,不合法的女人千娇百媚,‘左右房产’的艰难险阻,光明前途,还有他这个宝贝儿子的时而承欢膝下,时而大逆不道,可老爷子如此的不顾风度张牙舞爪,还实属罕见。按理说,他大不了应该是抱着脑袋捧着胸口妄称高血压心脏病合并发作,而实在不应该如此真情流露,捶胸顿足。 “左叔叔,您怎么可以这么血口喷人?”丁洛洛除了眼圈,连脸也涨红了:“我哪有什么把戏?我跟琛两情相悦算什么把戏?我怀着一颗忐忑不安而尊敬的心来拜见您算什么把戏?是,我空手而来是我的错,我不周到,我不礼貌,可就因为我和琛骗您说狗粮是我买的您就说我为人不老实,这未免也太过分了。您不要见我不说话就以为我好欺负,我从小父母就过世了,如果我要是好欺负的话,我才活不到今天。” 左琛本来即将从老爷子带给他的震撼中恢复常态了,可结果叫丁洛洛这么一震,只有呆的更万劫不复了。 丁洛洛一路小跑就离开了左家,途中撞上了正在上菜的中年女人,导致她打翻了盘子,而“馒头”和“春卷”也受到了这场波及,不安地窜逃,不住地吠叫,一时间,左家变得喧嚣非凡。 “狗崽子,看见了吗?我赢了,大获全胜。”左邑振臂高呼:“她心虚,说不过我,跑了。哼,说什么父母过世,父母过世就可以妄想不劳而获?我看她纯粹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左邑追着早已远去的丁洛洛,追到大门口:“慢走,不送,再也不见。”而后,再等左邑欢蹦乱跳回到餐桌前时,左琛却也已经不见了。 左邑东张西望:“人呢?人呢?” “爸,我走了。”左琛带好了随身物品,从卧室里走出来:“既然您不愿意让洛洛变凤凰,那只好我变麻雀了,而事实上,哪个更高贵,还不一定呢。” 左邑跌坐在餐桌前,将整杯的红酒一饮而尽。好一个厉害的角色,三言两语就祸祸得他左家鸡犬不宁了。她到底有什么好?瘦骨伶仃,面无肉,眼无神,肚里倒是有不少花花肠子,惯于装腔作势,善于以守为攻。儿子他真是阴沟里翻船,吃了一辈子的荤,反倒是叫一碟子素菜给迷去了魂魄,真是丢尽了左家的脸。 梁有齐重返“左右房产”的室内装潢大赛,这其中自然多亏了左琛的关照,不然怎么由得他说走就走,说回就回。“不去巴黎了?”梁有齐说要重返大赛时,左琛自然要有此一问。而梁有齐则悲愤地一偏头:“男人要以事业为重。” “请允许我大胆的假设一下,是不是,有妇之夫在最后关头依旧挣不开世俗良心的枷锁?”左琛刨根问底。 梁有齐按着左琛的脑袋,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肘:“少自作聪明了。” 七十二小时封闭的决赛,梁有齐盘腿坐在偌大的房间中央,双目紧闭,闭得越紧,江筱的脸就越清晰,清晰得甚至连毛细血管都一一可见。他们初识时,她对他说:“我好欣赏你的设计,在那中夸张的热闹下,蕴含的却好像是浓郁的寂寞。你能为我的房子装潢吗?”而他说:“乐于为伯乐效劳。”在他们初相见之前,他还以为她是那种看似热闹而内心寂寞的女人,一如他的设计风格,可其实不然,她看上去就如同温煦的风,淡雅的云,透澈的湖水,如同这全世界所有美好而静谧的事物,但她的内心,却的确是寂寞的。 梁有齐从地板上弹跳起来,环视整个房间,然后他东奔西走,口中念念有词:“我亲爱的江筱,这将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念完了,梁有齐灵光乍现,挥起了大笔。 |派派小说论坛池小倩手打,转载请注明|http://paipaitxt./ 第八十一话:又要和丁骆驼换房间了 郝俊终于不堪忍受芸娜的疲劳轰炸,而心不甘情不愿的推开了其父郝世渊的房门。芸娜先是这么说的:“万一他们说的是事实呢?爸也年少过,爸也浮躁过,不是说为人师表就代表没有七情六欲。”郝俊退一步反驳:“就算爸浮躁过,也不会是跟一个没文化的野蛮人。” “我们说话要公平,她为什么没文化?她一个中学生大了肚子,莫非还能继续念书不成?就算她没文化,爸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芸娜靠在沙发里,脚翘在茶几上,端着盘子一块块吃着郝俊切好的苹果:“再说了,你不能因为她泼辣就断定她没文化,妈的泼辣可不逊于她哦。” “亲爱的,你胳膊肘往外拐。”郝俊顿时羡慕上了女人,尤其是怀孕的女人。她们腹中的那小家伙充其量才长到八九斤,可却胜似千金重的筹码。郝俊是说什么也不敢惹芸娜,就算他这会儿怒火中烧,他说出来的话却还得如春风拂面。 “怎么叫往外拐?要我看,他们跟咱们就是一家人。”芸娜晃悠着腿:“天哪,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竟然跟元薇是一家人。我要打电话告诉小米,她肯定要大吃一惊的。” 郝俊扑上前去按住电话:“亲爱的,你别说风就是雨。如今这社会上骗子就快比人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好,”芸娜以退为进:“我们就暂且当他们是骗子。我们去问问爸爸,如果爸否认了,那我们立马报案,以绝后患。” “我要先跟妈商量商量。” “万万不可,妈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她这会儿是面对心灵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让愤怒蒙蔽了双眼。你可千万不能让她由着性子来,在分辨出是非真假之前,千万别让她闹上法庭,免得家丑外扬。” 所以,郝俊终于接着其母林秀美去医院复查的机会,推开了郝世渊的房门,并遣走了正在一旁打瞌睡的看护。郝世渊侧卧在床上,半睁着眼,小臂带动这手有节奏地抖着,活像个木偶。芸娜掐了一把郝俊的后腰,把郝俊疼得一声吸溜:“爸,那个,问您个事儿。” 郝世渊招招手,口齿含糊:“扶我起来。” 郝俊上前,架起郝世渊,再将枕头竖起,垫在郝世渊背后。眼见父亲年迈体弱,颤颤巍巍,行为能力即将殆尽,郝俊又敲了退堂鼓:“没什么事儿,爸,您还是歇着吧。” “爸,您还记不记得青园中学的郑仪?”芸娜眼见苗头不对,只好代劳问道。 这下,好不容易才坐端正的郝世渊又缓缓倒了下去,顺着还压歪了措手不及的郝俊。郝世渊那骤然如炬的目光没能逃脱芸娜的眼睛,芸娜心中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终于和元薇沾亲带故了。 “郑,郑仪,郑仪。” 郝世渊又恢复了侧卧的姿势:“小仪啊。” 这一声“小仪”,是换得郝俊如五雷轰顶。果然叫芸娜说中了,他这文质彬彬,为人谨慎的老父,果然也有过浮躁的年代。他是老师,她是学生,他已自食其力,她却尚未成年,他们简直天理不容,世间难存。 “爸,确有其人?”郝俊仍怀揣侥幸。 郝世渊哭了,哭得来势汹汹,老泪纵横,似乎体内富裕的水分通通由流淌的口水化作了奔腾的眼泪,仿佛内心深处那既疼又痒,永生永世都结不了痂的伤口,让人精准地,狠狠地刺激了一下。 丁洛洛在负气离开左家之后,自然是径直回了家。而同样气鼓鼓的左琛却不是在第一时间就去找丁洛洛负荆请罪,而是先回了“天园”,然后敲开了元薇的家门。 以元薇开门时的兴冲冲,和她那张在见到他之后瞬间冻得硬梆梆的脸来判断,左琛认定了她是在等人,而那个人除了郑欧阳别无他选。 “你来干什么?为了你没义气的把我扔在停车场的卑鄙行径来道歉吗?”元薇堵在门口。 左琛心平气和:“你不打算请我进去,那我只好回家去,然后走壁橱过来了。”那堵壁橱间的断墙,始终没有填补上。元薇最初还总是催促着左琛,后来她见他再未入住“天园”,也懒得催了,就只当是自己的房子扩大了一倍。 元薇泄气地让开路:“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的确是有事,”左琛手脚麻利地走向元薇那立在墙角的行李箱,放倒,打开,而后以不容商榷的口吻命令道:“马上收拾好你的东西,和丁洛洛换房。” 元薇气喘如牛:“什么什么?我为什么要换?骆驼她人呢?你凭什么给我们做主啊?” “就凭你当初不怀好意把这‘鬼屋’换给她,就凭我今晚起要住在‘天园’,”左琛双臂一抱胸:“或者凭我在‘左右地产’的地位,你信不信我动动小拇指就能把你撵出‘天园’?” 元薇有气没出撒,憋了个大红脸,然后垂头丧气的走向了行李箱,嘴里嘟囔着:“瞧你说的,当初是因为骆驼她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我才把这房换给她的,我元薇可不是不讲道义的小人。再说了,后来骆驼她为了躲你,非要跟我把房换回来,我也答应了啊,我们这也算扯平了。” “让你搬回肌肉男的身边,你怎么还这么多废话?”左琛掏了掏耳朵。 说曹操曹操到,郑欧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在这儿干什么?” 元薇如同小蝴蝶般扑扇扑扇就飞到了郑欧阳的胸肌前:“你来了。快进来,我又和骆驼换房了,你快帮人家收拾收拾,好多东西哦,累得人家快不行了。” 而左琛则捂着胃:“元大小姐,如果你再人家人家的,我就把今天的午餐吐在你箱子里。” |派派小说论坛池小倩手打,转载请注明|http://paipaitxt./ 第八十九话:去并肩作战吧 丁洛洛打开家门,只见门口站着元薇,以及拎着大包小包的哼哈二将左琛和郑欧洋,一时不明所以,于是正捏在手里抹眼泪的纸巾飘然落地,又于是她那哭得通红的鼻头在那三人面前展露无遗。 元薇翻了个白眼:“天哪,骆驼,你简直像个小丑,真不懂他堂堂左公子怎么会对你如此着迷。”说完,元薇挤入门去,大咧咧的倒在床上:“哎,居无定所啊。” 郑欧洋默默地提着元薇的行李第二个步入,而左琛则一松手,把元薇的两外两件大包啪啦撂在地上。他腾出手来,握住了丁洛洛的双肩:“你不是说你不好欺负吗?结果却躲起来哭成这样?” “琛,我好后悔。”丁洛洛的眼泪犹如江河决堤:“我太冲动了,你爸爸他也不会原谅我了吧?我这么气他,他会不会伤身啊?” “放心,他会长命百岁的。”左琛拥住了丁洛洛:“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是我让你受了欺负。” 元薇一式鲤鱼打挺从床上蹿起来:“哇,左公子,这会儿你不想吐了?可是我好想啊。” 左琛索性忽略元薇的存在:“洛洛,收拾东西,跟我搬回‘天园’。” “不,不行。”丁洛洛挥开左琛的手:“你先回家去,我几时得到你爸爸的认可,我们几时再继续交往。” 左琛一拳凿在门上:“洛洛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爸会那么反常,那么排斥你,所以我根本没信心也没对策让他对你改观,所以,如果你要等到他的认可,有可能是下一秒,也有肯呢个是下辈子,你愿意冒这个险吗?你愿意把我们的未来压在他身上吗?我不愿意,我还是那句话,洛洛,让我们都别退缩吧。” 丁洛洛感动得连哭都哭不动了,全身僵直,一言不发,直到元薇推了她一把:“喂,骆驼,灵魂出窍了?他左公子一番如此不要脸的表白,你怎么无动于衷啊?连我都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呢。”说着,元薇还假模假式抽搭的两下。 “我们走吧。”郑欧洋终于出手挟走了元薇,毕竟,就算他身强体健,可也终归不爱好打架斗殴,而左琛那边,似乎已对元薇忍无可忍,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 郑欧洋和元薇去了郑仪的住处,因为替元薇搬家的缘故,他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这会儿,郑仪已经迫不及待等在了公寓楼下,也就是那座校园的操场上,正翘首期盼。 “你们可算来了。”郑仪远远望见儿子和准媳儿妇,一摆臂就跑过过去:“快告诉我,是什么好消息?” 郑欧洋先开了口:“别问我,是她说有好消息的,而且直到目前还对我保着密。” 元薇转了转眼珠,故弄玄虚:“有两个好消息。第一,郑爸爸的那个母老虎太太暂时不会控告郑妈妈您了。” “真的?”这个好消息没能引发郑仪的任何波动,不过却令郑欧洋的语调罕见的高亢。 “嗯,你听我慢慢说来,中途不要打断我,等我说完了,你们再来夸奖我办事的效率。”元薇清了清嗓子:“今天上午,我拜托了丁骆驼,丁骆驼又拜托了左公子,让他们带我去见郝俊,也就是欧洋那同父异母的弟弟,然后我拜托他帮我给郑爸爸传句话,问他还记不记得青园中学的郑仪。嗯,不过郝俊跟他那母老虎妈妈一个鼻孔里出气,对我态度恶劣,但好在她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妯娌芸娜竟然是我的书迷,所以最终,芸娜还是说服了郝俊,帮我iba话带到了。” 郑欧洋听得云里雾里,而郑仪却把握住了核心:“带到了?那,那他怎么说?”郑仪擒住了元薇的手,指甲掐进了元薇的皮肉。在这一刻,元薇才意识到面前这位貌似呱噪而幼稚的女人,其实是多么凄凉,多么不堪一击。 “郑妈妈,我不知道郑爸爸他是怎么说的。”元薇反握住郑仪的手:“但是才过中午,芸娜就打听到了我的电话号码,联系了我,说会让郝俊阻止他妈妈对您的控告。还有,也就是我说的第二个好消息,芸娜还说,她会尽快安排您和郑爸爸见面的。所以咯,我马上就和郑欧洋来给您报喜咯,怎么样,我办事得力吧?”元薇沾沾自喜。 “臭小子,”郑仪抬腿就踢了郑欧洋一脚:“我说你爸爸他在乎我吧?这下你相信了爸?”郑仪边说边痛哭流涕,变成了今天继丁洛洛之后的第二个红鼻头的小丑。 丁洛洛到底还是又搬回了“天园”,因为在左琛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后,补充道:“如果你不搬,那你是要元薇再搬回去吗?你认为,我的恫吓和肌肉男的诱惑之下,她还会再搬回去?” “不搬,说什么我也不搬了。”元薇及时返回:“我的天哪,左公子,你还没把她领走哪?她不吃软你就给她吃硬的啊,像对待我似的,亲自打开她的箱子,抓几件衣服一塞,拎上就走。哦,关键还得拎上她的电脑,对于我们文字工作者而言,电脑在哪,人就在哪。” “元薇。”丁洛洛一向对于元薇无可奈何。 “骆驼,跟左公子走吧,你这辈子能遇上左公子浪子回头,是你上辈子积德积来的。回去跟他并肩作战吧,你们刚柔并济,会所向披靡的。”说着,元薇打开了丁洛洛的行李箱。 江筱终于等到了袁杰将“离婚”二字说出口,那种等待就好像是明知道自己将判死刑,可非要等着正式宣判一样。江筱知道,袁杰之所以要“离婚”,不是因为他绝情,而是因为他必须要给他和那个小个子女人的感情一个交代。不过,就算江筱一贯知书达理,就算她将袁杰移情别恋完全归咎于自己,那也不意味着她会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放那两个人比翼双飞。 |派派小说论坛池小倩手打,转载请注明|http://paipaitxt./ 第九十话:全天下只剩下我不幸了 “我不离婚,离了婚,我根本没办法生活。”江筱跟袁杰有什么说什么。自打二十岁嫁给袁杰,江筱就从未认为这辈子自己还有一个人生活,或者跟别的男人同床共枕的可能性,就算是跟梁有齐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的那会儿,她似乎也从未认真考虑过要与袁杰分道扬镳。袁杰好像早就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或者是皮包里的一类似于钱包或钥匙的必需品,与她根本就是不可分割的。 “我每个月会给你生活费,直到你找到合适的工作,有了足够的收入。”袁杰坐在江筱的对面,中间隔着一张茶几。过去,他总是坐在江筱的身边,让她依偎着自己喝茶读书,听她对元薇和丁洛洛的作品评头论足,可如今,他非得在自己和她之间隔上些什么了。 “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钱的问题。”江筱的表象虽不及元薇凶猛,可内心的韧性却也堪比丁洛洛:“你不用再说了,婚,我是不会离的。如果你不愿意见我,可以暂时先搬出去住,你只要记得,我永远在这里等你。”江筱和袁杰的房子,自然是袁杰一手置办的,可江筱就是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堂而皇之地将袁杰“撵”出去,反正,她是抱定了主意,这辈子她就是袁杰的人了。 江筱还未获悉丁洛洛和元薇再度换房的消息,所以本来她是要去找丁洛洛的,结果给她开门的却是元薇。元薇不悦:“你那一脸的惊讶外加失望是什么意思?我哪不如那只骆驼了?莫非你们两个搞小集团,把我排挤在外?” “胡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是需要对症下药。”江筱既来之则安之,坐在元薇的转椅上,脚一蹬,转了三个圈。 “下什么药?你病了?”元薇身手探江筱的额头。 “心病。”江筱捧着胸口:“袁杰要跟我离婚,我没答应。我打算跟他打持久战了,所以我需要丁洛洛给我支持,我要和她共患难,反正她眼下过得也不如意。至于你元薇,以你的脾气禀性,八成会骂我自作自受没志气,然后怂恿我离婚,去自食其力。你免开尊口吧,我不爱听。”江筱双手捂住耳朵。 “你这回可是歪打正着了。”元薇拽下江筱的手:“目前,丁洛洛是被那坐大公子掳回了‘天园’,自身难保了,至于我元薇,正处于创作瓶颈期,且我们家郑欧洋正好前去各知名酒吧谋份固定差事,所以我眼下正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就让我来开解你吧,你喜欢听什么?” “算了吧,好话你也不会好好说,你是什么嘴吐不出象牙。不如我们去‘天园’,看看洛洛的情况去。” “我就说吧,你们是在搞小集团。哼,跟我都不亲了。” 元薇虽嘴上抱怨,可行动上却是穿衣穿鞋,供着江筱出门。毕竟,相较于枯坐在此口是心非地劝江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那还不如去丁骆驼处找找乐子。 元薇和江筱前脚进了丁洛洛的房门,左琛后脚就也推开壁橱门进来了。正要打开壁橱门勘察内情的元薇吓得不由自主嗷了一嗓子:“喂,你这是矿工,还在早退啊?不好好上班,打算让骆驼养着你啊?还有啊,有门你不走,穿墙穿上瘾了?” 左琛同样叫杵在壁橱门前的元薇吓了一哆嗦,他甩下两手的塑料袋:“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一样能给‘左右地产’赚钱,用不着你费心。” 江筱以小碎步挪到元薇后面,揪了揪她的衣服,然后用眼神往地上的塑料袋一指。元薇一定睛:“好家伙,芹菜胡萝卜西兰花,鸡一只鱼一条,左大公子,您,买菜?” 左琛窘得脸红脖子粗,新说要不再从壁橱穿回自己的领地吧,然后学习元薇,用桌子柜子的把壁橱堵上,再也不要见人了。而就在这时,丁洛洛喜滋滋地跑来拎走了塑料袋:“你们别大惊小怪了,我们搬回‘天园’后的这几天,一直是他买菜,我做饭,哦,他还洗碗呢。”这下好了,左琛的脸又绿了:“唉唉唉,洛洛,你们聊你们的吧,我去洗菜。”左琛心说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把厨房的差事包下来,免得洛洛她再继续说下去,早晚把我扫地洗衣服的壮举一并曝了光。 左琛一头扎如厨房,而这厢的江筱一声叹息:“全世界只剩下我不幸了。”“袁杰要跟我离婚。”元薇一边拾掇她遗留在此的杂七杂八,一边给丁洛洛答疑解惑。 “这么说,梁有齐还有机会喽?”左琛从厨房探出头来。 “专心洗你的菜,小心农药残留。”元薇一插腰。 虎落平阳被犬欺,左琛咬着牙缩回了头。虽说丁洛洛是顺了他的意,搬回了“天园”,可其余诸事他皆是步步退让。首先,丁洛洛之意拒绝“同居”,说是在荣获左爸爸的认可之前,他们二人只能维持友好邻邦的关系,所以左琛每天下班后还得先回家更衣,然后过来丁洛洛这边用餐,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还得再穿墙而过,回家沐浴就寝。其次,关于诸多家务事,丁洛洛虽从未直接开口,但却频频间接“暗示”,比如:“琛,我没办法陪你了,我明天要交的稿子还没写完,还有一大堆的碗要洗。”再比如:“琛,明天你回你爸爸家吧,陪陪他,反正我要写稿子,还得整理房间。”就这样,左琛迅速获知了菜市场的位置,洗衣机的用法,并且逐日减少了洗碗时把碗摔碎的次数。 可悲的是,除此之外,左琛还得忍受丁洛洛一干狐朋狗友的奚落。“爱屋及乌,”左琛一边择着芹菜叶,一边狠狠叨叨说道:“死元薇,你个乌鸦。” |派派小说论坛池小倩手打,转载请注明|http://paipaitxt./ 第九十一话:你以为你值几个钱? “我也没很幸福。”丁洛洛垂下头:“或者说不会幸福很久。” 元薇双手抱拳:“佩服佩服,怪不得江筱要找你诉苦,你还真是她爱听什么,你就说什么。她就是惦记着跟你共患难,比比谁更苦。” “去你的,你别歪曲我的意思。”江筱挤开晃来晃去碍事的元薇,来到丁洛洛身边:“洛洛你怎么了?” “琛的爸爸不喜欢我,而且,他好像有中意的儿媳妇人选了。”丁洛洛压低了嗓音。虽然,那个令左邑赞不绝口的女人已令她魂牵梦萦了,可她却始终未对左琛问及只言片语。陈莓,真是个美丽的名字,不知是草莓还是攻瑰,又或者是耶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树寒梅。 胡“你们的反抗还没见成效呢?”元薇又挤入丁洛洛和江筱中间。 “应该说,我们还提反抗呢。”丁洛洛的头几乎都垂到胸口了:“琛他什么也不说,我也无计可施。” “他小子会不会是串通了他爸一块儿耍你啊,本意是逃避婚姻责任,结果还让你以为他为了你而忤逆他爸,离家出走。”元薇把小说家骨子里的想象力发挥了个淋漓尽致,末了还一撇嘴:“高,实在是高。” 蛾咣。元薇先是听见这么一声,后是头晕目眩,心想自己何时患上耳呜了?再然后,她随着丁洛洛和江筱愕然的神情一回身,就只见左琛正手擎一口黑黝黝的铣锅伫立在她身后,而池的那张脸,则阴沉沉的也开不比铁锅白净。元薇捂住后脑勺:“你干吗打我?”“打你?我恨不得剁了你。”左琛攥着拳,提着锅走回厨房,留下元薇盯着手心里那从后脑勺上摸下来的锅底灰咬牙切齿,上蹿下跳。 “那你打算怎么办?”丁洛洛交待完自己的事,就关怀上了江筱的事。 “还能怎么办?拖着呗。”江筱自己也并不乐观,怛她是宁为瓦全,不为玉碎。 “嗯,我们一起加油吧,”丁洛洛朝江筱颔首:“一起等着柳暗花明的那天。” 元薇抽了大把的纸巾擦着头发:“你们俩可真行,抱着团儿往火坑里跳,不懂什么叫忠言逆耳利于行?怪不得我受排挤了。” 左琛每天照样去“左右地产”上班,照样批阅文件,出席会议,照样迟到早退,神出鬼没,而不一样的是,他皖全漠视了左邑的存在。左邑是凡事先礼后兵的,所以这几天,他是频频寻求机会向左琛求和,比如,他差人进去了公司的人事变动草案,主动让左琛过目定夺,可结果左琛将文件原封不动退回,开附上一张写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纸条。又比如,左邑在周末差人约左琛在高尔夫球场会面,可在他等到望眼欲穿之时,露面的却是拖着一袋球杆气喘吁吁而来的左琛之秘书莎丽。再比如,左邑在拍卖会上花重金拍下一块百达翡丽的古董表差人赠与左琛,可结果,左琛看都提看,就将其转赠给了流浪狗之家。 终于,左邑强撑着没在沉默中死亡,于是在沉默中爆发了。 左邑亲自给陈莓打了电话,他甚至都没让秘书转接,而是亲手拨了陈莓的电话号码,来通知她到“左右地产”拍摄代言的宣传片。 陈莓的录用,纯属破格录用。毕竟,就算她面貌较好,能歌善舞,可更有芸芸天外天,人上人在与她同争这杯羹。所以,“左右地产”正格录用了一颗留过洋,获过奖的话剧界的冉冉新星,至于陈莓这“第二人选”的诞生,自然是左邑一手遮天的结果。 在接到左目的电话时,陈莓已处于了按捺不住的边缘。这么些天了,什么动静也提有,争不上代言人的席位倒是纯属正常,可左琛左邑均杳无音讯,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以他们左姓男人的健忘,再这么拖下去,那她又得重新制造“萍水相逢”的巧合了。而就在这时,她接到了左邑的电话。 “你们各有千秋,我们难取难舍,”左邑装出一副为难的口吻:“所以只好先请你们各拍摄几组平面,再做衡量了。” “真的?我真的还有机会?”陈莓的兴奋可不是装出来的。 左琛平生第一次正经八百地去研究自己的月薪到底是个什么数字,过去,他衣食无忧,若有大笔开销,则会大摇大摆地前去财务处提款,而财务处则每月一结算,将总额提报给左邑,将账算在左邑的头上。而这次,当左琛途径一家珠宝店,没有想到周娇,反而突发奇想想给丁洛洛买下一件礼物时,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囊中羞涩。为了所谓的“骨气”,左琛三过财务处而不人,而眼巴巴等待着开支日的到来。 “你们搞什么搞?我堂堂个目经理,做牛做马个月,就只值这点儿?”左琛张牙舞爪,仪态尽失。 浑身颤抖的小财务员两排牙齿直打架:“我,我只是照章办事,而且,而且,您这个,一贯是这个数啊。” “还一贯?那就是你们一贯克扣我的钱,来,这次通通给我还回来。”左琛长手一伸。 小财务员抱头鼠窜:“董事长救命啊。” “狗崽子,你不来开会,在这儿撒什么泼?”左邑闻讯抵达。 “开会值几个钱'”左琛是一头扎在了钱眼里。 “你又认为你值几个钱'”左邑走近左琛,伸手戳着他的脑门儿:“我告诉你,要提有我,你连这几个钱都拿不到,要没有我,你还总经理?哈哈,笑话。” 郑欧洋在酒吧街中最著名的一间演艺吧中谋到了份差事,一周两晚表演他的原创作品。“我打算换套大点儿的房子,让我妈跟我住。”这是郑欧洋跟元薇在庆祝宴上说的第一句话。庆祝宴就选在了郑欧洋即将上任的那间酒吧,而这会儿,元薇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地形:“哇,你看看,那个舞台也太低了吧,哇,你看你看,那无耻女歌迷的手有多长啊,哇,都快碰上台上那小伙儿了。欧洋啊,你还是别在这儿唱了吧,太危险了。”等元薇自顾自杞人忧完了天,这才腾出了心思去目应郑欧洋的话:“什么?你要搬家?” |派派小说论坛flora840809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九十二话: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嗯,方便照顾我妈。”郑欧洋抄起一瓶啤酒,对着瓶口咕咚咕咚两大口:“最近她情绪不太好。” 元薇眼看着郑欧洋那粗壮的手臂擎着酒瓶的豪迈,又眼看着大半瓶啤酒在瞬间轻而易举地下了郑欧洋的肚,不禁小鸟依人地凑了上去:“这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而是郑妈妈她铣定不会搬出校园的。” 郑欧洋没说话,咕咚咕咚又是两口,结束了那瓶啤酒的一生。 元薇勤快地接过酒瓶,撂回吧台,随后又迅速揍回到郑欧洋身边:“你也明自的,她这一辈子简直就是为了那个男人而活,哦,也就是你爸爸,而她和那一个男人的幸福时光全都是在校园里共度的。她这是在重温旧梦。” 胡“她这是在执迷不悟,慢性自杀。”郑欧洋一拳擂在吧台上:“自从你告诉她那个男人要见她,她就吃不下睡不着,还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一大堆新衣服,一见到我就问,这件好不好看,那件好不好看,去见他时到底该穿哪件,简直是神经兮兮的。” “女为悦己者榕,这再正常不过了。”元薇耸耸肩。因为正靠在郑欧洋的肩膀上,所以郑欧洋那一脸的冷峻并没有入了元薇的眼。 “正常个屁,他们的感情根本就是不正常的。你根本就不该插手这件事。”郑欧洋站起身,大跨步地挤入人群中,消失在了酒吧门口。 蛾元薇失去了重心,一个趔趄从椅子上裁了下来,好不狼狈。 “天园”中,丁洛洛正好说歹说规劝着歇斯底里的左琛:“琛,千万别和你爸爸作对吧,就算是为了我,你也忍下这口气吧。”而左琛已咆哮得喉咙嘶哑了:“他竟然如此小看我,好啊,我倒要让他看看,离开了‘左右地产’,我照样能吃香喝辣。” “琛,你选吧,你是要意气用事,还是要我们有将来。”丁洛洛板下脸来。 “可是,可是,如今我连给你买件珠宝的钱都掏不出来,我,妈的。”左琛卖力地挠着头。 “我不要珠宝,一件都不要。我只要你爸爸的认可,要你不必为了我而失去其他宝贵的人。”丁洛洛长叹了口气,而后笑盈盈地幸起左琛的手:“再说了,如果你离开‘左右地产’,去别的公司做事,却改不了无组织无纪律的习惯,想上班就上班,想休假就休假,那别说买珠宝了,怕是连菜都要买不起了。还有,如果你还继续留在地产界做事的话,你能忍心替别人来对付自家的公司吗?俗话不是说了吗,商场如战场的。” 就在这左琛被丁洛洛的头头是道说得哑口无言,预备温驯缴械的时刻,丁洛洛的房门被惊天动地地拍响了。然后,不等丁洛洛和左琛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元薇就用钥匙打开了门:“我就知道,这么久不开门,你们准是在做苟且之事。还说什么不同居,骗谁啊?”丁洛洛张皇地松开左琛的手,退开大步,以澄清自己的清自。 “喂,知道我们苟且,你还戢开门?你都搬走了,怎么还有钥匙啊?”好不容易才渐渐平静了的左琛,再度崩溃了。 “谁还没把备用钥匙啊'”元薇说得轻松,然后脱了鞋,扔下包,往沙发上扑:“今晚我要在此留宿,左大公子您请回避吧。” 丁洛洛推着左琛,一边把他往壁橱里塞一边劝慰道:“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明早乖乖去上班,不许迟到,更不许在公司发脾气。” “嗬,你简直像弄了个儿子。”元薇平躺在沙发上说风凉话:“话说,他那雄狮发型是怎么一回事?今年流行?” 丁洛洛啪地关上壁橱门,扭脸背靠在门上,央求元薇:“你就少说两句吧。不然他真要把你的名字写在靶子上,然后用飞镖射你了。”而扑在壁橱门那一边的左琛则嚷嚷着补充道:“我还要把你的名字写在布娃娃上,用针扎你。” “他的发型是他自己挠出来的,因为他有不顺心的事。”丁洛洛拿了拖鞋,放在沙发前:“而你又哪里不顺心呢?” “我才没有。”元薇一扭脸,面向了沙发靠背。 “没有才怪。跟你家欧洋闹矛盾了?”丁洛洛把元薇的腿往里推了推,坐在了沙发边上。 “他怪我多管闲事,他狗咬吕洞宾,他不知好歹,他乌龟王八蛋活该下十八层地狱。”元薇说着说着,就泪如雨下了。 元葡在向丁洛洛叙述完事件的来龙去脉后,总结道:“我之所以回来这‘天园’故居,为的就是给他个深刻教训,让他就算心存悔意,企图道歉,也寻我不见。” “可其实你更怕待在他隔壁,却等不来池的道歉,对不对?那还不如躲来这儿。”丁洛洛拆穿元薇。 “是啊是啊,如果我待在他隔壁,说不定我还会因为抵御不住他的磁场,跑去先跟他认罪。啊,我没救了。”元薇拽上一个沙发靠垫,闷在自己的脸上,然后玩儿了命地扭动着身躯,有如一条垂死挣扎的肉虫子。 陈莓终于又再度光明正大地步入了“左右地产”,理直气壮地说“我约了左董事长”,然后眼见听者的态度变得毕恭毕敬。然而,虽然约她的是左董事长,可与她会面的却是她朝思暮想的左琛左总经理。以左琛的本意,他自然是不想见陈莓,这其中的原因是他尚未对自身的定力信心十足,所以关于诱惑,他自然是能避则避,而其二,则关乎他那日益滋长的对左邑的逆反心理了。 可终归,左琛还是来见陈莓了。他已听从丁洛洛的话,在“左右地产”规规矩矩上了三天的班了,他办公室门外的员工们,已把赌他坚持不到明天的赌金增加到五百块了。而左邑,已窃喜着以为儿子回头是岸了,所以,他才变本加厉,顺势呈上了陈莓。至于左琛,在撇开一肚子的积郁之后,则盘算出一条对策,琢磨着能不能将计就计。 |派派小说论坛flora840809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九十三话;兄妹之情 “怎么是你?”陈莓在见到左琛后,喜悦溢于言表。这令左琛不禁羞臊:这是旧日花园中最出类撼萃的一朵花,乍看赏心悦目,久看却也不厌,这是一个对他不密不疏,有分有寸的女人,对他依赖,也允许他自自,而他却遗弃了她,且还正在盘算着如何让她主动在他的人生中作揖告辞。 “这是‘左右地产’,所以我在这儿,还算合理吧?”左琛伸手,请陈莓坐在了沙发上,而他则站在她的对面,背靠着办公桌。 “可‘左右地产’如此之大,我没奢望能碰见你,而且,我还以为,我要见的是左董事长。”陈莓双肩端平,双膝并拢,微微仰着头望着左琛,好不虔诚,好不娇媚。 “你是聪明人,”莎丽端来两杯咖啡,左琛迎上前,抢先接过来,再亲手递了杯给陈莓:“你知道的,代言人的席位,不会是你的。” 胡陈莓手一晃,咖啡漾起一层被澜:“也许,我没有你认为的聪明。或者你根本认为,我来参赛,是自不量力?”陈莓先垂下眼,再扬起时,含笑的眼眶中已饱含湿润。 左琛没想到,他的开门见山迫不及待引来的是陈莓的黯然神伤强颜欢笑,他倒还真宁愿陈莓拂袖而去,说你们“左右地产”算什么东西,我还真不稀罕,又或者风情万种地趋近于他,严丝台缝地贴上他的胸膛,说那你就帮人家说说情嘛,给人家走走后门嘛。左琛都想好了,如果陈莓肯“配台”,那他绝不会吝啬,抛开钱不说,说不定还真会他她争取个扬名的契机。 “那么,我先走了。”陈莓放下咖啡,杯子和桌子碰撞出叮地一声,而后她仓皇离去,步伐矫捷得令左琛措手不及。陈莓的仓皇自然不是发自肺腑,她如左琛所愿,是个聪明人,所以,如果说她跟代言人无缘的话,那么左邑邀她来此的原因就更显而易见了。陈莓优雅地一路小跑,同时也侧耳聆听着身后的动静,可惜,既无呼唤,也无脚步声。至此,陈莓终于了然于心:她虽喜获了左邑的首肯,却也已彻头彻尾失去了左琛的眷恋。 蛾左琛吹着口哨敲响了左邑办公室的门,不等左邑有所回应,他就推门而入:“嗨,我亲爱的父亲大人。”可惜,他的话也就只能说到这儿了,而后面的那句“您所赏识的陈莓陈大小姐已谢绝了我们的好意,去另谋高就了”只能吞回了腹中,因为,这会儿,那陈大小姐正坐在左邑的对面,二人相谈葚欢。 左邑的秘书随后而至:“董事长,我跟总经理说了您正有客人在,可是。” 左邑一扬手,秘书闭了口,而左琛则气鼓鼓道:“你为什么提跟我说着客人是谁?嗯?” 秘书含着胸驼着背退下:“您哪里容我说?” “你怎么还在这儿?”左琛对陈莓不悦。 “你怎么跟陈小姐说话呢?”左邑替陈莓开了口:“陈小姐是我请来的。怎么,这大楼成了你的了?我请个朋友来坐坐,碍了你的眼了?”左邑隐瞒了陈莓主动来向他“辞别”的事实,反而说是他请了她来。在陈莓登门之前,左邑正翘着二郎腿,在脑海里编织着儿子和她火花四溅的场面。朋友?他才不信儿子会与如此佳人仅仅是朋友。就算是,那依照那陈小姐对他左家的淡然,以及他跟儿子提及陈小姐的大名时,儿子那一脸的尴尬来判断,八成也是儿子向佳人示爱未果。左邑打了个响指:没错,一定是这样,所以儿子在心碎之余,才会退而求其次,从了那个姓丁的女人。左邑笑成一只成功偷了油吃的老鼠:等那狗崽子将陈小姐钓上了钩,他大概会匍匐在我跟前哀求我原谅他曾经的一时糊涂。 结果,还没等左邑收回那奸笑,陈莓就来到了他的门口向他“辞行”了:“董事长,谢谢您的赏识,我先走了。”左邑伸着胳膊就跑上前去:“唉,留步留步。” 左邑不费吹灰之力就挽留住了陈莓,且还叫秘书去餐厅订了位,要与她共享菲力牛排。 “我那不孝子,惹陈小姐不高兴了?”左邑试探道。 “不高兴的好像是总经理,”陈莓今天提有描眉画眼,只涂了一抹口红,而此时,她将那一抹红色咬得惨白:“他好像并不愿意见到我。” “你不用叫他总经理,你们不是朋友吗?你就叫他左琛。不过你们之间,好像也不是朋友那么简单吧?”左邑将他的大皮椅拖到沙发跟前,坐在陈莓的对面。 “我喜欢他。”陈莓的回笞紧紧跟着左邑的提问,笞得毫不犹豫,毫不做作。 “哈哈,这就好办了。”左邑快活地蹿离大皮椅上:“算你有眼光哦。” “可他有喜欢的人了。”陈莓几乎肝腩寸断。 “哼,一个自称小说家的孤狸精,两面派,一肚子弯弯绕,最会妖言惑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丁洛洛。”左邑吹胡子瞪眼。 “丁洛洛?是地?”陈莓峨眉微蹙。 “你认识她?” “算不上认识,我只是在报上读过几章她的连载,嗯,好像,尽是些低俗的内容。”陈莓虽夸大其词,倒也不算太冤枉丁洛洛,毕竟,男欢女爱终归是罕有登上大雅之堂。 而左琛就是在这时,推门而入的。左邑眼见着左琛的亢奋,立马认定了他已中了那艳情小说家的孤媚之毒,命不久矣,回光返照。反观那陈莓,洁身自好,安分守己,宛如圣女,她那颗对儿子的赤诚之心,如此不求结果,不求回报。 “你听好了,莓莓是我才认下的干女儿,从今以后,她可以自自出人‘左右地产’和左家,我不许你对她无礼。” 左邑的话如同平地一声雷。这次,陈莓的受宠若惊可不是装的:“董事长,我,我不敢当。”左邑则慈父般地拍了拍陈莓那双互绞在身前的手:“莓莓,你当之无隗。”其实,见多识广的左邑倒也并非认定陈莓有多么过人,多么与他的独子般配,只不过这会儿,他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同盟军,需要一个同样视左琛和丁洛洛的结台为眼中钉肉中剌的知己了。 左琛鼓掌叫好:“好,好,父亲大人,正好,我和陈小姐之间,正是纯洁的兄妹之情。” “兄妹个屁,狗崽子,我,我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左目一不做二不休,终于一拳一拳将左琛捶出了办公室。 |派派小说论坛flora840809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九十四话:下半个月的买菜钱 元薇已经在“天园”住了好几天了,不但好吃懒做,而且还俨然以一家之王的身份自居。左琛照样负责买菜,丁洛洛照样负责做菜,而元薇却负责点菜,今天是糖醋肉,明天又点水煮鱼,花样百出。左琛则是自天在公司受左邑的气,晚上回“天园”受元薇的气,所以抓耳挠腮已是常有的事。尤其是每天晚上,他一洗完碗,甚至连手都还来不及林干,元薇就会阴阳怪气道:“到了我们文人雅士的创作时间了,闲人请匆打扰吧。” 丁洛洛再三安抚左琛:“你多担待担待吧,她是色厉内荏,这会儿,她的心正淌血呢。” “凭什么肌肉男捅了她一刀,她却报复在我身上?”左琛把丁洛洛往壁橱里拽:“走,跟我去我那边,我有说要跟你说。” “骆驼,我的新作可是已经八万字了哦。”元薇装腔作势地盯着电脑屏幕,十指胡乱地敲着键盘:“哎,可惜你如此不务正业,难怪我为你所望尘奠及。” 胡左琛先行将丁洛洛关人壁橱,而后对元薇挤眼睛:“我把她带走,是为了不让她耽误你的好事。改天你再谢我吧。”语毕,左琛也消失在了壁橱里。 就在元薇摇头晃脑地咂摸着左琛的话时,郑欧洋来了。元薇在从猫眼中目睹到郑欧洋后,啪啪三两下就拍僵了自己的脸,然后她才打开门,僵着脸道:“你怎么来了?这儿不欢迎你。” “那姓左的打电话给我,说这几天,你都在这儿以泪洗面。”郑欧洋站在门口,连进来的意思都提有。 元薇见状,只得就着台阶匆匆下,于是双脚一踏地就蹿到了郑欧洋身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双脚盘着他的腰,且还假惺惺地抽搭道:“唔,唔,我,我好难过。”至于为什么难过,元薇没说。时至今日,她已不奢望郑欧洋能跟她负荆请罪了,只要他不再计较她的“越权”,只要他能领她回去,二人能恢复往昔的和平,她就阿弥陀怫谢天谢地了。 “我以前有个朋友,嗯,叫陈莓,”那厢,左琛正在争取坦自从宽:“嗯,应该说,是女朋友。” “哦,就是你爸爸说的那个陈莓?”丁洛洛勉强一笑:“那个令他印象探刻的陈莓?” “对,她个舞蹈学院的学生。以前,我们的关系,还可以。不过洛洛,你相信我,自从裁决定了要和你在起,我就再没有和她在一起了。”左琛也无暇顾及措词了,怎么直自,就怎么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爸爸会那么满意她,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那么不满意你,而我今天要说的是,他认了她做干女儿,执意撮合我和她。” “她很美吧?”丁洛洛打断了左琛:“学舞蹈的,应该都很美。她的腰很软吧,是不是可以向后对折的?还有踢腿,她是不是可以腾地一下就把脚搬到头顶上?这些,我都不会。” 左琛一把抱住丁洛洛,吻住她,每吻一下就说一句:“可是你会写小说,很好看的小说,你还会栓住我的心,这可是你的独门绝技。” “你根本没看过我的小说,你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谁说我没看过?如果我说,我还做了剪报,你信不信?李佳琪误认为董奕是她的哥哥,所以万念惧灰,而高晓晓正把郭轩骗得团团转。” 丁洛洛牢牢抱住左琛:“琛,我该怎么办?” “先下手为强,把生米煮成熟饭。我们结婚。”左琛退开一步距离,谦卑地望着丁洛洛:“如果你不嫌钻石太小,而且愿意赞助我这下半个月的买菜钱的话,我们就结婚。我花了所有的薪水,买了这枚戒指,所以兜里就剩十几块钱了。” “可是,戒指在哪儿?”丁洛洛眨了眨眼睛。 “啊,”左琛仓皇掏褥兜:“我光顾着背那段话了,竟然没掏戒指。” “我反倒希望你是在逗我,希望你掏不出这戒指来。”丁洛洛贪恋地望着左琛手掌中那璀璨的光芒,将双手交叠在了背后:“我不想让你和你爸爸对立,可我又好想戴上它。” “想戴就戴,”左琛拉过丁洛洛的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和我爸对立是没办法的办法,明天我们去见他,再给他最后一次跟我们合家欢的机会。” “不对,是让他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丁洛洛毅然决然将戒指摘下,塞回了左琛的手里。 直到丁洛洛在左琛的脸颊上印下了个晚安吻,并钻回壁橱,回了家只后,左琛才如梦初醒:戒指被退回来了?自己的求婚被拒绝了?左琛拧着脖子呼出两口怨气,随后扑向壁橱:“喂,这戒指是不是太松了?明天我就拿去改紧,我看你还有没有胆子再给我摘下来。” 丁洛洛的家里是人去楼空了。元薇早就背上笔记本电脑,又从冰箱里装了一饭盒的熏鱼,屁颠屁颠跟着郑欧洋走了:“骆驼这鱼做得有两下子,路上我们再买上几听啤酒,今晚的宵夜就有了。”郑欧洋无可奈何揉了揉元薇的头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错了。芸娜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她给她婆婆安排了为期两天的温泉之施,届时她公公就得以自自了。”元薇一气呵成:“别打断我,听我说完。我回绝她了,说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欧洋,你说的对,我是个外人,我不再插手了,请你别再生我气了。”说完,元薇一头撞入郑欧洋的怀抱,包里的金属饭盒和钥匙等物撞击出好一阵噪音。 “对不起。”郑欧洋这话得含糊。 “嗯?”元薇可不是能将就的人。 “对不起。”郑殴洋字正腔圆:“你不是外人,而且,这件事是我做错了,请你安排我妈和他见面吧。” |派派小说论坛flora840809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九十五话:穿红裙子去见他 郑欧洋的悔悟并不是幡然的。在对元薇不理不睬的这几天里,郑欧洋天天去探望郑仪,而郑仪除了询问到底哪件衣服最适合她之外,说的最频繁的就是:小薇怎么没来啊,小薇怎么又没来啊,小薇今天也不来吗,诸如此类。郑欧洋听得耳朵长茧:“我才是你儿子,而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郑欧洋说的这话自然是言不自衷,这几天,元薇倒是在“天园”里作威作福,大饱口福,而郑欧洋却是时刻监察着元薇的家门,茶饭不思。在饥肠辘辘的状况下,任谁谁也说不出什么悦耳的甜言蜜语来。 “我去你的不相干,我看你简直是没心肝。”郑仪抛开一床的衣服:“你惹小薇生气了?” “我就是说了她几句,这几天她都没回家。”郑欧洋坐在椅子上,机械地用鞋尖踢着桌子腿,闷闷不乐地说道。 “你说她什么了?” “我让她别插手你的事,”郑欧洋狂躁地站起身,抓起床上的衣服,扔在地上:“妈,你怎么就不能醒醒?那个男人已经躲了你的上半辈子了,你还要把下半辈子也赔给他?他有老婆,有孩子,连孩子的孩子都快有了,用不着你操心了,而且他还快死了,你见他有什么用?妈,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吧,不如,我们搬走?离开这里?你当初怀着我时搬过一次,今天我可以带着你再搬一次。” “胆小鬼,没种。”郑仪铆足了力气,将郑欧洋撞到在地:“是你不敢见他,对不对?你连叫他一声爸的勇气都没有,对不对?他快死了又怎么样?如果他明天死,我今天拼了命也会冲到他面前去。你凭什么说他毁了我?你看不出来我过得很幸福?为他生下你,我这辈子知足了。” “是,是我没种。”郑欧洋索性就坐在了地上:“对我来说,没有爸爸的生活很好,为什么你却非要我对着个瘫在床上的陌生人喊爸爸?我不想让他留给我的唯一一个印象是连大小便都要人伺候,我不想。” 郑仪扑回床上,嗖地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照片,精准地丢在了郑欧洋的脸上:“睁大眼睛看看吧。” 如果说,此时的左琛就如同年轻时的左邑般俊美倜傥,令人不敢却又难以抗拒,那么此时的郝俊,自然也多少能代表了年轻时的郝世渊。郝家的英俊是正人君子的,令人信赖的,而照片中的郝世渊除此之外,还多了几分文质彬彬。他短头发,方下巴,戴着一副金丝框架的眼镜,他坐在沙发上,手持报纸,自然而温柔地望向镜头。郑欧洋死命地盯着他,耳边几乎能听见郑仪那年轻而又无忧无虑的嗓音:“嗨,世渊,看这里。”于是,正在读报的郝世渊下意识地看向了郑仪手中的镜头,又于是,这张支撑了郑仪二十余年的照片诞生了。 郑仪坐在床上全身抽动,哭得像个委屈的小孩子:“我想他,我,好想他。”郑欧洋将照片塞回郑仪的手中:“穿那条红裙子去见他,你穿红的美极了。”随后,他夺门而出。 丁洛洛随左琛去了“左右地产”,到了楼下,丁洛洛仰望:“琛,我和你爸爸好像就是在这里见的第一面。”左琛也仰起头:“这里?”“嗯,从那时,我才知道你是多么富有,而我们之间的差距是多么的遥远,”丁洛洛从左琛的手掌里抽出手来,再反手握住左琛的手:“可我却没有退缩。” “元薇这辈子就说对过句话,”左琛皱着眉回忆:“就是在她应你的要求换回房子,搬回‘天园’的那天,原话怎么说的我忘了,总之是夸奖你勇敢,倔强。我非常赞同。”左琛弯腰在丁洛洛的额角印下一吻。 “真不知道,如果我和她不曾换房,那我们的将来会是怎样。” “还是一样,我们还是会走到一起,也许是因为你大红大紫了,然后我仰幕你,追求你。” “可是,如果不先和左老师你走到一起,我如何大红大紫?说不定,我这会儿已经叫姚主编给冷藏了。” “有道理,所以我们可以把俗话改改,一日为师,终身为夫,如何?”左琛开怀。 左琛是谨遵着丁洛洛的教诲按时上班了,可左邑却迟到了。昨晚,左邑在喜获干女儿一名后,仍选择了独自回家喝闷酒。他遭遇了此生的第二个谜题,继不懂为什么妻子会不告而别后,左邑又不懂了为什么儿子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抛弃了他这个含辛茹苦孤苦伶仃的老父。咋晚,左邑握着酒瓶来到馒头和花卷跟前:“她走了,他也要走了,都不要我了。那你们俩,什么时候走啊?”馒头和花卷颇为有情有义,趴在左目的脚边呜咽不止,于是索性,左邑就坐在了狗窝旁边,与那二狗把酒言欢了。直到末了,那二狗眼睁睁啾着左邑醉得将海鲜味的狗粮放入了自己的口中,且还嚼得津津有味。 所以这会儿,酒劲儿尚未消失的左邑仍倒在家中鼾声震天。 有能耐请私家侦探的陈莓,自然就有能耐在第一时间得知左琛和丁洛洛双双来了“左右地产”,而如此齐聚一堂的场面如果缺了她陈莓,又如何算得上“齐聚”?所以,虽然左邑为陈莓安排的平面拍摄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她却在九点十分就抵达了“左右地产”,并在获知左邑未露面后,敲响了左琛办公室的门。 莎丽今天算是开了眼了。首先,老板领来了个长发飘飘,长裙也飘飘的女人:“早,莎丽,这是丁洛洛。洛洛,这是莎丽,我的秘书。”然后,不等她伸手握手,老板就拽着那女人飘入了办公室。丁洛洛?这就是那个曾让老板纠结于到底查不查她住址的女人?随后,陈莓这个明眸皓齿, 一步一个脚印的女人也来了:“总经理到了吗?”莎丽诚惶诚恐:“我这就为您通报。”眼下,全公司谁人不知晓,这陈莓是董事长的干千金,另外更有谣传,说她这干的比左琛这嫡亲嫡亲的独生子更讨左邑的喜欢。“不必了,他知道我要来。”陈莓的葱葱玉指按住了莎丽正要拨打的电话。 |派派小说论坛flora840809手打,转载请注明| 侧身遇见爱 第九十六话:总经理的事我无能为力了 “琛,”陈莓在左琛的一声“进来”之后,不但人进去了,而且还伴随着如此###蚀骨的一声呼唤,直到丁洛洛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她才佯装出乎意料,戛然收声。 “你怎么来了?”左琛的这问句问得是底气全无,胆战心惊。过去和现在终究是不能一刀两断,所以既然左琛过去曾与陈莓同搅一池浑水,那么现在他就没发说撇清就撇清。 “我,我是来跟你说一声,董事长他还是给了我一个平面广告的机会,我接受了,因为这机会对我来说太诱人了。”陈莓答得坦荡荡:“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哦,随你吧。”左琛如释重负。人生大事当前,他才不介意由谁来代言公司,目前除了丁洛洛之外,其余女人一律平等,两只眼睛一张嘴,大点儿小点儿没什么分别。“这个,丁洛洛,我们要结婚了。”左琛一把把丁洛洛拽到身前。 胡魂不守舍窥探着陈莓的丁洛洛叫左琛这么一拽,踉跄而至,正好给陈莓鞠了一躬:“啊,你好,请多指教。” “呵呵,你好,可是,我能指教你什么呢?”虽说左琛的“结婚”二字有如给了陈莓当头一棒,可她毕竟是有备而来:“我和他之间做过的,你们应该也都做过了,而且,你应该比我做的更好哦。”陈莓的语调如春风拂面,而含义却好似风卷沙石般铺天盖地。 “恭喜哦,要记得发我喜糖哦。”陈莓适时讨好左琛:“我先走了,拍摄时间快到了。” 蛾陈莓又如春风般婀娜远去,临出门前对着呆板的丁洛洛生动地一挤眼:“千万记得,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哦。” 待陈莓离去,左琛噗哧一笑:“原来那老头是孤军奋战。” 丁洛洛绵长地呼出一口气:“是吗?” “怎么了?”左琛捏了捏丁洛洛的肩:“还没开战,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我不是来和你爸爸开战的,”丁洛洛再度望向门口:“而且,你不认为,陈小姐她对你余情未了吗?” “对我余情未了的女人可不止她一个,”左琛赔笑:“不过那不关我们的事。好了乐乐、洛洛,别疑神疑鬼了。”左琛结束了这个话题。 东郊土地的竞买会迫在眉睫,周娇是愈发坐不住了。莎丽才往左琛的办公室端来两杯咖啡,周娇也随之而来了。左琛只得将丁洛洛托付给莎丽,让她领她四处参观,然后将咖啡请了周娇。周娇与丁洛洛错身而过时,既无仔细打量,也没有打招呼,她的这般漠然不禁令左琛认同了丁洛洛的话:相比之下,似乎,陈莓对自己末了的余情的确是分外火烧火燎。 “下周一就正式竞价了,而我听说,你还在纠缠儿女情长。”周娇一口气灌下半杯咖啡,然后闭目揉了揉太阳穴。 “又熬夜了?”左琛笑容可掬:“你从哪里听来的?” “哪里都在传,说你认定了一个女人,而董事长替你认定了另一个女人。她是哪一个?”周娇用下巴指了指丁洛洛离开的方向。 “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这正是我要奉劝你的,在爱情里你可以盲目,可买地,你不能凭第六感。”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劝我放弃那块地吧?” “不是放弃,而是切忌意气用事,飚出天价。不然,买到也不意味着赚到。” “如果'万象'不怕飚,我又为什么要怕?” “'万象'近几年发展缓慢,鲜有扩张,他们这次是孤注一掷了,而我们不同,我们有一座歌剧院和一片CRD在建,犯不着太过激进。” “你再说下去,我会误以为你是'万象'的人了。”左琛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周娇面前,无须他伸手去托她的下巴,她也不由自主仰脸望向了他。 “你这是什么话?”周娇倏地站直身,脸颊飞快地蹭过俯着身的支持的脸。 “好了,去忙你该忙的吧。”左琛为周娇打开了门:“越俎代庖可不像你的作风。” 周娇低眉顺眼走出了左琛的办公室,丁洛洛就等在门口,她再度与她错身,依旧是漠不关心。 左邑打着酒嗝就来了公司,松垮地套着领带,邋遢地趿拉着皮鞋,走得是一步三晃。早上漱口时他满心的纳闷:怎么会满口的海鲜味?左邑一到公司,秘书就捧着个小本向他汇报道:“总经理来找过您,还有,陈莓小姐也来了,这会儿她去了三号摄影棚。” 于是,就在左琛带着丁洛洛后脚再度来拜访左邑时,左邑前脚上了电梯,前去了三号摄影棚。 闪光灯下的陈莓在造型师的打造下,正身着西装裙,脚踏帆布鞋,喜气洋洋地张嘴大笑。左邑将CRD的广告拔给了陈莓,而此番平面拍摄的主旨则是凸现CRD的商务及娱乐并存,发型师为陈莓梳了个狂野的发型,化妆师则在陈莓脸上采用了冷色调,而陈莓则笑得既温馨又温暖,令得左邑拍手叫绝:“好,好,我要的就是这种视觉冲突,要的就是这种矛盾结合。” 摄影师主动收工,让陈莓稍事休整。陈莓翻脸如翻书,弃妇般走向左邑,哽咽道:“董事长,您对我的照顾,我是无以回报了。” “莓莓,怎么好端端的说这种话?”左邑强压下一个酒嗝。 “总经理他要结婚了。” “哈,结婚?不可能,他要结婚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左邑干笑得双肩耸动,而后,他印堂愈发铁青:“这个狗崽子,他敢。” “他把那个丁小姐带来了,大概,就是来跟您商量婚事的。”陈莓用修长的手指沾了沾下眼眶,好不楚楚:“董事长,我不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哭了。我不能把妆哭花,您放心,总经理的事我虽无能为力,可这次拍摄,我不会辜负董事长您的厚望的。” 陈莓返身往幕布走去,走了两步,她激灵一回身:“啊,干爹,我又忘了,又叫您董事长了。”可惜,这会儿的左邑已心不在焉了:“哦,哦,好。”陈莓的一颗心本来就犹如踩在独木桥上,而左邑的这寥寥敷衍就好比那独木桥喀喀裂了两条口子。叫左邑董事长,是陈莓的故意之举,旨在让左邑主动纠正她,可结果,左邑不但没主动,而且还没在意。于是,那“干爹”儿子令陈莓尴尬得好比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派派小说论坛lhlyingying手打,转载请注明| 侧身遇见爱 第九十七话:孤军奋战 左邑提着气把衬衫往裤子里掖了掖,又仰着脖子把领带扎紧,然后步履铿锵地往左琛的办公室奔赴。莎丽正握着电话捂着嘴与人嚼舌根:“热闹了热闹了,一个占尽天时地利,一个坐拥人和,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眼见左邑器宇轩昂而至,莎丽腾地站直身:”董事长,您好,愿意为您效劳。”而电话那边还意犹未尽,尖锐的嗓音从话筒中传出:“什么什么?怎么又说到董事长了?”莎丽倒抽一口冷气,啪地挂断电话。 左邑佯装耳背:“我那不孝子在吗?” “不孝子,啊,不,总经理他好像是去找您了。” “那我在这儿等他。“左邑伸手就推开了左琛办公室的门:”他今天是不是带了一位丁小姐来?” 胡莎丽端着茶水尾随:“是的,董事长。” “你对那丁小姐知道多少?” “不多,只知道她和总经理分分合合好一阵子了,而且似乎,总经理近日来的喜怒无常与他们的分合存在非常密切的关联。”莎丽虽一仆不侍二主,可她更明白眼前这男子是她主子的老子。 蛾“好了,你出去吧。等那不孝子回来,不要跟他说我在这儿。”左邑挥挥手,莎丽就含着胸告退了。 左琛叮咣摇了摇左邑办公室的门把手:“他还没来?”左邑的秘书一脸难色:“来倒是来了,可是又出去了。”“好,我就坐你那里等他。”左琛抢先一步,一屁股蹾在了那秘书的座位上:“洛洛,你先回我办公室等我。”丁洛洛眼见那秘书拿左琛束手无策,不忍再添乱,只好顺了左琛的意。 而这一顺,她就直接顺到了左邑的面前,而且还是孤军奋战。 “我的天啊。”丁洛洛在闷头走回左琛的办公室并,闷头开门关门,而后抬眼见左邑正坐在左琛的座位上后,一边低呼一边直挺挺地贴在了门板上。 左邑本来是想着,没有莎丽的通报,他就有机会逮着左琛和那丁祸水不堪入目的场面,比如二人边走边搂抱,外加互扒衣物等等,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更名正言顺地抨击丁祸水了,可不想,他等来的却是丁祸水独自一人如游魂般飘了来。“少拍马屁了,”左邑晃着二郎腿:“我虽然盖世无双,可也不敢妄称为'天'。” “您,您怎么在这儿啊?”丁洛洛仓惶之余,将伸出手指指向了左邑:“那个,琛他在您办公室等您呢,那个,我,我这就去叫他啊。” “站住。”左邑喝斥住已背过身去的丁洛洛:“不如,我们二人先谈谈吧。” 丁洛洛战战兢兢再度回身,面对左邑:“谈?谈是可以,不过我们约法三章,第一,不能发怒,第二,不能诬蔑对方,第三,“只见左邑梗着脖子越走越近,丁洛洛提着裙摆拔腿就跑:”第三,不能动粗。“ “动粗?”左邑先是瞠目结舌,而后追在丁洛洛身后:“你以为我这样才、生于草莽吗?再说了,我要是真动粗,你大不了变回原形,把我的魂魄吸了去啊。” 左邑这一追,丁洛洛更是跑得欢了:“您犯规了,第二条,严禁诬蔑。什么原不原形的?您是在说我是狐狸精吗?这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还迷信啊?” “呦嗬,你个小妖精还真能说会道啊。”左邑追得气喘吁吁,路过沙发,就势瘫在上面:”你,你就算不是狐狸精,也是个贪图我们左家钱财的拜金精。“ “什么?”丁洛洛也终于立定下来:“拜金?我说您怎么回事啊?怎么非得每一句话都污蔑我?您有钱有势就可以血口喷人吗?这就是有钱的好处吗?您既然这么说,那我干脆不要劝琛跟您和平共处了,干脆,您就和琛断绝父子关系,不要白给他一毛钱,您看看我还嫁不嫁他。” “哇,承认了吧,就是你怂恿他忤逆我的。” “又来了,诬蔑。”丁洛洛伸出三根手指:“第三次。左叔叔,您自相矛盾了,如果我贪财,怎么会让琛忤逆您?如今这'左右地产'还没到琛的名下吧?我这会儿就怂恿他,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头晕,啊呀,我头晕。”左邑捂住脑门儿,借口败下阵来。 丁洛洛蹬蹬蹬跑过来,一手扒拉开左邑的手,另一手则狠狠掐上左邑的人中:“左叔叔您怎么了?好点儿吗?这样舒服点儿吗?” “哎呀,我的妈呀。” 左邑疼得几乎翻了白眼:“哎呀,疼死我了。” 左邑蜷在沙发上,捂着口鼻干瞪眼。丁洛洛把握机会:“左叔叔,琛他向我求婚了,拿着一枚他自认为很小,很拿不出手的钻石戒指向我求婚了。那将是我这辈子所拥有的第一颗钻石,也将是最后一颗。我不知道为什么钻石会那么昂贵,而那也不关我的事。我要的只是琛的心,要的是那钻石所代表的他的情意。我和琛的结识是一场巧合,不管您信或不信,最初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个有钱人,是个花花公子,知道我爱上他,我才知道他的身份,知道我第一次驻足在'左右地产'之下,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您的那一天,我才知道他是如此富有。可坦白而言,我只因为他的花心而挣扎过,却从来没有顾虑过我和他之间贫富的悬殊,我不曾自卑,因为我根本不认为钱会比真情更可贵。” “哼,你说你仇富岂不更好?“左邑仍旧捂着嘴,咕哝道。 “左叔叔,冒昧问您一句,你是在琛的妈妈离开您之后,变得这么偏执,还是一贯如此?” |派派小说论坛lhlyingying手打,转载请注明| 侧身遇见爱 第九十八话:上一代 “他,他给你说了他妈妈的事?” “是,而且他还说,那是他一度抗拒婚姻的原因。” “偏执?你刚刚说我偏执?” “是,您主观,片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胡“嘶,”左邑嘬着牙花子倒抽了一口寒气:“我是这样吗?那你说,会不会是我一直自认为他妈妈跟我生活得很幸福很愉快,而实际上根本不是呢?所以,她才会走?” “有这种可能哦。”死乐乐踩着小碎步挪了过来,坐在了左邑的身边:“就像您一直自认为我是虚荣的,琛是愚蠢的一样,可其实事实并不如此。” “那你的意思是,我眼瞎了?精神不正常了?老糊涂了?不对啊,他妈妈离开我时,我还不老啊,我正当年啊。”左邑蠕动着更靠近了丁洛洛。 蛾丁洛洛拍了拍左邑的头,那动作简直和拍馒头或花卷的头没什么两样:“左叔叔,别担心,谁都会偏执,有人自傲,有人自卑,有人敏感,有人善妒,还有人跟你一样,主观片面,这是非常常见的,只不过程度不同罢了。而您要做的,就是学习聆听别人的话,尊重别人的意见,相信别人,只有这样,您才能痊愈。” 而就在左邑顺从地颔首时,左琛一脚踢开了门:“我看那死老头是成心躲我。”于是,丁洛洛呆了,左邑这“死老头”也呆了,而左琛望着面前那促膝而谈的二人,更是呆得合不拢嘴。只有莎丽,从左琛背后探出头来,呼唤道:“董事长,我照您的吩咐,一个字也没通报。” 左邑干咳着从丁洛洛身边弹开,走向门口,路过左琛时总结道:“怎么看,她都没有莓莓好看。” 左琛原本以为,今天的这场会晤,将堪比火山爆发,火星撞地球,可结果,不但他没份儿参与,而且似乎与会者也相安无事。就算临了,左邑对那二位女选手容貌的评判,仍是不利于丁洛洛,但他口气的缓和却是毋庸置疑的,而这也是左琛没有穷追猛打,追出去再与左邑交锋的原因。左琛扑到丁洛洛面前:“他又欺负你了?可不对啊,我看着怎么像他受欺负了呢?” “我,我就是给他讲了讲道理啊。”丁洛洛一脸无辜。 左邑走回自己的办公室,问自己的秘书道:“你是不是已婚?”秘书惊得一眉高一眉低:“董事长,这,这和工作有关系吗?”“没关系,我就是问,你是不是已婚?”“董事长,我未婚,千真万确。” “哦?那为什么我一直以为你已婚?”左邑耸拉着脸:“这么说,我真的是一个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的偏执症患者?” 郑仪听了郑欧洋的话,穿上了那条红色的连衣裙去见郝世渊,那条红裙子除了颜色喜庆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抢眼之处,小领口,长袖,长及小腿,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在裙子的里面,郑仪穿了一件束身衣,勒着她腰腹间那敌不过无情岁月的松懈赘肉。在裙子的外面,郑仪不伦不类地套着她平时穿的紫色皮革风衣,而风衣的腰带上还遍布金属铆钉。元薇仗义执言:“郑妈妈,您还有没有别的外套?这件,好像太帅气了,跟您的浪漫红裙子不相称啊。” “没关系的,到了那里,我就把外套脱掉。别耽误时间了,快出发吧。”郑仪率先出了门,将一房间狼藉的衣物和化妆品留在了身后。 郝家的女主人林秀梅抱着美容护肤和治疗关节炎的美好愿望去泡温泉了,随后郝俊和芸娜又遣走了郝世渊的看护:“今天放你的假,薪水照发。”再随后,郝俊为郝世渊换上了平整的衬衫,芸娜则为郝世渊打理了头发,等一切妥当,三人就纷纷盯着时针默默不语了。 直到门铃叮咚一声,郝世渊的身子向前一探,险些栽下轮椅,郝家才瞬间变得人声鼎沸。郝俊扶住老夫:“爸,您别急。”而芸娜则匆匆去开门,将郑仪一家三口放了进来。郑仪没料到一进门就会见到郝世渊,所以身上还套着那滑稽的紫色皮革,于是,她还来不及深呼吸,对近在眼前的梦中人仔细看上一眼,就慌慌张张地撕扯上了风衣。她越是慌,就越是解不开扣子,涂着腮红的脸就越是红,元薇见状,马上伸出缓手,一并撕扯。郝俊挺身护在老夫身前,挡住门口那狂躁的两位女性:“你们要干什么?” “小仪啊。”郝世渊有气无力的话语惊人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郑仪终于让一袭红裙见了天日,她灵活地绕开郝俊,如扑向悬崖般毅然决然地扑在了郝世渊的双腿上,然后才虔诚地仰头:“老师,世渊。” 郝家又平静了,平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既沉闷,又暧昧。 郝世渊和郑仪就那么对视着,四行眼泪如同四条河流,一条更比一条湍急。 元薇招呼着小辈们:“我们给他们一个私人空间吧。”芸娜连声附和:“对对对,来,到我和郝俊的房间来吧。元薇,我可是买了你的全集噢,快来给我签名。”郝俊和郑欧洋互瞄着对方,这个想:如此不拘小节的蛮人竟是我的哥哥?那个则想:这个弟弟的眉眼,竟与我如此相像。“欧洋,过来,见见你爸。”郑仪说这话时,目光仍停留在郝世渊的脸上。 郑欧洋的腿上好似绑了千斤重的沙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磨蹭到郝世渊的轮椅前。“叫啊,叫爸爸啊。”郑仪伸手在郑欧洋的腰侧拧了一把。 郝俊步着元薇和芸娜的后尘,走向自己的房间,途经郑欧洋:“叫一声爸有那么难吗?叫完了快跟我来,别耽误他们的时间。” |派派小说论坛lhlyingying手打,转载请注明| 侧身遇见爱 第九十九话:五人行 “爸。”郑欧洋惜字如金,叫完了马上跟上了郝俊的脚步:“喂,你相信我妈的故事了?” “我是相信我爸的故事。”郝俊顿了顿,没回身:“或者说,是我们的爸。” 郑欧洋抬手就在郝俊的后脑勺上弹了一下:“背对人说话,没礼貌。” 郝俊缩着脖子捂着后脑勺:“啊,说你是蛮人真没冤枉你。” 胡郑欧洋窃笑着越过郝俊,加入了元薇和芸娜:有个弟弟也不错,闲来无事可以教训教训他。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元薇和芸娜大肆表演着偶像见面会的沸腾场景,余氏郑欧洋一个眼色,把郝俊叫到了一边。 “博学,谨慎,传统,有责任心。”郝俊说得自豪。 蛾“哼,”郑欧洋打量着郝俊的房间:“如果他传统,那这世上就没有我了,而如果他有责任心,那就没有你了。”郝家家境中上等,郝俊的房间宽敞而雅致,诺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和飞机模型,全实木的家具摸上去温暖而踏实,郑欧洋不禁嗤笑:“一对比,我才知道我和我妈过得有多难。” “别愤世嫉俗了,大多数的遗憾不是人为的。”郝俊叹了一口气:“况且,爸爸已老了。” “是,老得我都没有胆量仔细看他。”郑欧洋看见了郝俊书架上的一个相框,其中的相片上正是郝世渊,四五十岁的年纪,和蔼而风度翩翩,而他身边的女人生有一张大嘴,笑得连牙花子都暴露无遗。那自然是林秀美了。 就在元薇口沫横飞地给芸娜讲述着自己新作的创作理念时,就在郑欧洋和郝俊并立无言,但手足情谊却悄然滋长时,郑仪推开了房间的门:“我们走吧。”房间里的四个人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郑仪竟然主动说走?他们都还以为,肯定是要等到夕阳西下,然后由郑元二人拽着郑仪,由郝芸二人压住郝世渊,才得以将理应如胶似漆的他们分开。 郑仪先率先离开了郝家,双手将她那件紫色的风衣攥成了一团。郑欧洋和元薇木讷地紧随其后,在出门前,听见身后传来郝世渊罕见连贯的话语:“好好照顾她。”郑欧洋强忍住回头的冲动,闷头离开了。两张照片,两个影像,对他而言足够了。 左琛得到了内部消息,梁有齐虽没能在“左右地产”的室内装潢大赛上一举夺魁,但却包揽了“最佳创意奖”和“最具灵魂奖”两项大奖。左琛致电梁有齐:“就你这小子还最具灵魂呢?”梁有齐答曰:“不是我,是我的照作品,是作品最具灵魂。这是我最希望得到的奖项。” 梁有齐将那空白房间装潢得仿佛一幅油画,地板上铺了草地般的地毯,墙面上贴了湖水般的墙纸,而在两面遥遥相望的墙壁上,他一面画上了一直流泪的眼,另一面则画上了一位短发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左琛对此不屑一顾:“这叫什么装潢?这谁敢住啊?地上长草,湖水灭顶,墙上有眼。” “你是个不懂艺术的俗人。”梁有齐平心气和地反击。 “好了,不管怎么样,你成绩不俗,出来庆祝庆祝吧。” 丁洛洛去探望江筱时,江筱正在擦地:“你来太好了,这地我都擦了四遍了。”丁洛洛掏出纸巾给江筱:“瞧你,累得满头大汗。”江筱拿纸巾胡乱抹了抹脸:“我实在没事做,只好打扫卫生。” “袁杰他,一直没回来?”丁洛洛几乎不忍去践踏那比别人家的桌面更光亮的地面了。 “没回来更好,”江筱双手在胸前鼓了鼓掌:“他最爱穿的衬衫还在这儿,最常用的工具书也在这儿,还有户口本啊,房产证啊,也都还在,所以说,他迟早会回来的。” 丁洛洛一言不发,惹得江筱不满:“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衬衫可以再买,工具书可以借,户口本房产证搁这儿也丢不了,就算丢了也可以补办,对不对?你想说他不会回来了,就算人会回来,心也不会回来了,对不对?你觉得我既可笑又可怜,而可怜之人又必有可恨之处,对不对?” 丁洛洛伸手抱住江筱:“我怎么会觉得你可笑,我只是心疼你。” “洛洛,我的心,好疼啊。”江筱汗泪交织,抹了丁洛洛一身。 丁洛洛和左琛约好了在左琛下班后在游乐园门口见面,左琛没告诉丁洛洛,他临时起意又约上了梁有齐,并还替他物色了一个女伴——秘书莎丽,而了丁洛洛也没告诉左琛,她也临时起意,所以叫上了萎靡的江筱。 周末的傍晚,游乐园已灯火缤纷。左琛一行三人先行抵达,恭候丁洛洛的同时,左琛随手买了三个面具助兴,自己戴了个蜘蛛侠,分了个白雪公主给莎丽,到了梁有齐那儿,只剩下个唐老鸭。梁有齐回忆着那日江筱的诀别,自己踩着那条唐老鸭造型的脚踏船,险些没将那面具掰成两半儿。而这时,他只听左琛碎碎念:“来了。唉?那是谁啊?唉?梁有齐,洛洛那你前女友给带来了。” 梁有齐一听“前女友”三个字,张皇失措,偏偏没处躲没处藏,灵机一动,只得将脸隐匿在面具之后。 “有齐?”江筱自然不会眼拙到认不出梁有齐,更何况,那面具是只唐老鸭。 “啊,唉,呵呵。”梁有齐简直对那鸭子恨之入骨了,他缓缓摘下面具,笑得比任何一个卡通形象更可笑。 “他在装潢大赛上获了奖,所以我叫他出来庆祝。”左琛解释道。 “我见她在家没事做,所以。”丁洛洛解释道。 |派派小说论坛lhlyingying手打,转载请注明| 侧身遇见爱 第一百话:尘埃落定 排在等候乘坐摩天轮的队伍中,左琛对丁洛洛窃窃私语:“今天中午我爸找我一块儿吃饭,态度温和。”“哦?谈些什么?”丁洛洛小心翼翼。 “倒也没谈什么,一些公事。”左琛耸耸肩:“不过他没有攻击你,也没有再莓莓莓莓的说个没完,我就谢天谢地了。” “嗯,凡事都有过程,我们目前的处境是越来越好,不是吗?你爸爸他肯认可我的希望也是越来越大,不是吗?”丁洛洛几乎雀跃。 “是啊是啊,”左琛将丁洛洛圈在臂弯中:“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汤,看来我们左家的男人是注定要让你收服了的。不过我想,还是多给他些时间吧,让他心甘情愿认可你,欲速则不达。” 胡“嗯,”丁洛洛将手栖息在左琛的胸膛:“还有,我想,你应该多陪陪他。我看得出来,他虽然倔强,可是更寂寞,也许,他之所以那么排斥我,就是因为他怕我抢走你,他怕失去你。琛,你是他最珍爱的财富。” 左琛若有所思点点头,将丁洛洛圈得更牢。 “老板老板,快啊。”莎丽高亢的呼喊唤醒了沉思的左琛。她已一脚跨上了摩天轮的车厢,正在振臂高呼。 蛾“我和洛洛坐下一个。”左琛一把拉住了正企图登车的丁洛洛。 “梁有齐,那你快点快点。”莎丽又抻着脖子招呼上了排在最后的梁有齐,这摩天轮可是不等人。 “我,我也坐下一个。”梁有齐始终瞄着江筱,他可没性质和莎丽关在一节小车厢里共赏旖旎月色和烂漫灯火。 于是,工作人员将莎丽推搡入车厢,随后啪啪两声关门上锁。莎丽整个人贴在玻璃上:“你们也太狠了吧,这漫漫旅途,你们是要闷死我啊。老板,你到底是为什么叫我来啊?你们四个人配两对,我算怎么回事啊?气死我了啊。” 左琛毫无愧色地拉着洛洛登上了下一节车厢,然后在江筱尾随之时,敏捷地一伸胳膊:“客满,这位客人,等下辆吧。”江筱不服:“还能坐六个人呢,怎么就客满了呢?”左琛一作揖:“梁有齐的前女友,行行好吧,别破坏我和洛洛难得的约会。” 于是,江筱和梁有齐也终于共创了另一个二人世界。“这不是我预谋的哦,我不知道你会来。”车厢已离开地面,其中的空气似乎愈来愈稀薄,梁有齐不得不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我知道,”江筱一如既往的柔和:“而且,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我也很高兴。”梁有齐咬着舌头说道。爱情来如涨潮,去如退潮,今天还能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明天就只能点点头,问声好了。 “你的家在那个方向。”梁有齐见江筱始终注视着一个方向,用肯定的语调问道。 “那已经不是家了,只是个空荡荡的房子而已。有齐,我得到惩罚了。” “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会好的。就像这个摩天轮,升得再高,走得再远,还是会回到最初的位置。江筱,也许你注定不是我的,可我们相遇了,你给了我一段回忆,没有你,也许我根本不会在这次装潢大赛上获奖,所以,你还给了我一个光辉的前程。只不过我们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不做朋友了,做个陌生人,这样对你我都好。至于他,如果他注定属于你,那他迟早是会回家的。” “有齐,你长大了。” “是啊。”梁有齐拖着长音儿慨叹:“成长真是个辛苦的过程。” 东郊的土地尘埃落定,最后,它由“万象地产”以九亿六千万元的高价在众人的唏嘘声中飙得。拍卖会中,周娇眼见“左右地产”的竞价牌在左琛的示意下举了又举,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直往下掉。拍卖会后,左琛翩然离席,上前与“万象地产”的负责人握手以示恭贺。苏木自然也在场,左琛靠近他:“果然还是你们'万象'财大气粗,小的甘拜下风了。” 苏木两腮僵硬,手心汗湿:“承认了。” 在回“左右地产”的路上,周娇心有余悸:“你今天太失控了。”左琛打电话回公司,交代莎丽:“给同事们买喝的,我请。”挂了电话,左琛才回应周娇:“有什么不妥吗?” “万一'万象'放弃了,你去哪里筹九亿四千万?” “他们不会放弃。因为那块地值得。” “这太冒险了。” “别再说了,事实已定,那块地归了'万象'。我只不过是让他们出了个大价钱而已。”左琛把眼光从车窗外调回到周娇的脸上:“你再说下去的话,我又该以为你是'万象'的人了。” “今晚要不要去我那里?”周娇避开左琛的目光,用脚摩挲着左琛的腿。 “不了,我改邪归正了。”左琛笑得灿烂:“去选件珠宝吧,我送你,算是庆祝今天的胜利,也算个告别礼物。” 周娇顿觉晴天霹雳,而这小霹雳虽不至于伤她毫发,但也足以吓她一跳。她不爱左琛,至少,不会爱到为了他而牺牲什么,她只不过是喜欢他,喜欢与他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喜欢他的钞票与出手慷慨。不过她从来没想过左琛会与她“告别”,至少没想到会这么快,毕竟她自认为是个让男人省心省力的女人,是典型的左琛所欣赏的x类型。而真正吓到周娇的,是左琛口中的那“庆祝”二字。庆祝?“左右地产”分明是投了大把人力物力,结果空手而归,这何来庆祝? 丁洛洛连载的人气是越来越旺,姚主编在丁洛洛面前几乎把背弓成虾米:“哎呀洛洛,我们这个版面可是就靠你撑着了,你可千万别另投别家呀,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事儿,你可不能干呀。” |派派小说论坛lhlyingying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一百零一话:侧身   “主编您说哪里话,虽说目前是有几家报刊找我约稿,可是我真的都没答应,我会专心先写好这篇的,您就放心吧。”丁洛洛诚心诚意。   “还有一个事儿啊,就是那个小丁香你知道吧,就是《人之初,性本色》的那个小丁香,最近很多读者对她不满啊,说她的文章是毫无内涵,下流至极,所以我决定,撤掉她的连载。”姚主编义愤填膺。   “啊?您要考虑好啊,这对一个作者而言,是巨大的打击啊。”丁洛洛打断姚主编:“或者您可以跟她说,要用真情实感来写作,我就是因为有了生活,有了感触,才能小获成绩的。”   “不是啊洛洛,这个事儿已经决定了,撤,坚决地撤。而这一撤呢,自然就空出了一块版面出来,你看看,你能不能再开一篇新的啊?”姚主编终于说出了主旨。   “啊?”丁洛洛措手不及:“新的?可是,我还没构思过,恐怕一时半会儿开不出来的。”   “不怕不怕,你今天回去就构思,明天来跟我报个大纲,下周就正式开文。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那个洛洛啊,我还有个会,你看,要是没什么事儿你就先回去吧,抓紧构思。”   所以这会儿,丁洛洛抓着元薇的手,如同抓着救命稻草:“帮帮我吧,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高产的?”   “天分,外加勤奋。”元薇得意得飘飘然,而后,她转了转眼珠子:“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个素材,那种纯情,浪漫,悲情,永恒的调调,正好适合你的文风,免得在我笔下让我糟践了。”   “你说。”丁洛洛忙不迭掏出纸笔。   “就是我未来公婆的故事喽,一段纤尘不染却天理难容的师生恋。故事的前半段你知道喽,我婆婆怀着我们家欧阳远走他乡,消失得好像人间蒸发,而我公公在极度的绝望下,听从了家里和校方的建议,速速迎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以令那沸沸扬扬的师生恋好像是别人捏造诽谤的一样,然后不攻自破。而最荡气回肠的还有说是故事的后半段,我婆婆始终没有放弃我公公,他的结婚生子,他的晋升,他的家庭美满,事业一帆风顺,她统统了如指掌。她一边靠四处打工抚养我们家欧阳,一边在暗处注视着爱人。她什么工都打过,端盘子,发传单,清洁工,洛洛,我想想就觉得那种日子苦不堪言,可我婆婆她不但不叫苦,还自认为活得非常充实,非常幸福。”   丁洛洛泪盈于睫:“然后呢?”   “先别然后。”元薇按住丁洛洛的笔:“说好了啊,我婆婆吃苦受累的部分你别着重些,那属于我的新作,那即将引领我激流勇进的励志新作。”   “好好好,我只写爱情。然后呢?”丁洛洛迫不及待。   “然后她知道了他中风,瘫痪,所剩时间不多,就再也无法克制与他见面的念头了。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她冲去郝家,与郝俊的妈妈大打出手。再然后,我拜托郝俊安排他们见面。那一天,一切都完美极了。她穿着大红色的连衣裙,他虽坐在轮椅上,可也是精心的换了衬衫,输好了头发。二十分钟,他们只共度了二十分钟,之后我婆婆就主动离开了,她说知足了,她说她不是来介入他的家庭,让他的生活鸡飞狗跳的,她只是需要再见他一面,以支撑自己的后半生,就像她的前半生是由那短暂的师生恋和我们家欧阳支撑的一样。”   “她真伟大,不是吗?”丁洛洛虽攥着笔,却听得出神,无暇记录。   “是啊,爱的真谛就是希望对方幸福,不是吗?”   “嗯,也许不是面对爱得死去活来,可更不是背过身老死不相往来,而是安静地侧过身,默默地注视和祝福。”   “我就说嘛骆驼,你最会把握这种罕见的,高层次的精神境界了。好了,这素材归你了。”元薇大度地摆摆手:“哎,而我这种低层次的,旁观一下就可以了。哎,你是不知道,我婆婆一说到我公公,那真是两眼放光了,尤其是说他夸赞她的红裙子时。我怀疑,我婆婆的后半生就要跟红色紧密相连了。”   “对了,”元薇见丁洛洛回不过神来,索性换了个话题:“你和左公子怎么样了?那做老爷点头了吗?”   丁洛洛换了张笑脸:“琛已经向我求婚了,至于他爸爸,大概也离点头不远了。”   “哇,嫉妒嫉妒。”元薇抓挠着头发:“我们家欧阳就是块木头,八成在等着我向他求婚呢。本来呢,我婆婆还催我们来着,说早结婚早产子,好让我公公在闭眼前能见到孙子。可结果让他郝俊抢先一步,芸娜已经怀孕了。这么一来,我婆婆也不催我们了。真是倒霉。”   “那你就采取主动喽,反正你一直都很主动嘛。”   “哼,你的意思就是,我的脸皮一直都很厚。”   陈莓平面广告的小样这会儿就摊在左邑的办公桌上,而左邑杵在办公桌前歪着脖子端详了好一会儿:“我怎么就看不出好呢?”   “我也看不出。”摄影师天性自命不凡:“我真不明白董事长为什么会给我找来这么一个模特,除了五官还算精致以外,毫无感觉,眼神不清澈,肢体太做作,上了镜头虽然完美,可完全无法给人留下印象。既然这样,我还不如找个塑料的模特来,比她更无懈可击。”   “你还真是敢说话。”左邑低着头,从眼皮下盯着摄影师。   “对,别人都不敢,说这是您的干女儿,不好也得说好。可我不行,我不能用这样的作品砸我自己的招牌。董事长,干女儿不如就留在家里,陪您吃吃饭,聊聊天,何必非要她抛头露面?”   “哈哈,说得好。”左邑收拾陈莓的小样:“别管这些了,重新去拍些好作品来,模特该是谁就是谁,什么干不干女儿的。” 派派小说论坛Carrie_小C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一百零二话:疯了   左邑后悔了,他虽嘴上不说,心里却实打实地后悔了,都怪自己那狗崽子,还有那黄毛丫头丁洛洛,俩人联手逼得他一时鬼迷心窍认下陈莓,一世英名尽毁。别以为他不知道,公司里的闲言碎语有多难听,说他干涉儿子婚姻自由未果,穷途末路狗急跳墙的还算是好听的,至于难听的,则说他是跟儿子抢女人,认作干女儿只不过是个幌子。左邑干咳了半天也咳不出一丝血来,真可笑,他左邑如果真相中了谁,还用幌子?反正风流到人性泯灭的地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身体未免也太健壮了,竟然怎么气也气不出个三长两短来。   陈莓到底有哪里好,左邑也说不上来了,就算她好,也终归好不过儿子的今生注定吧?左邑分析了好几天,估摸着这儿子这辈子是主动要跟丁洛洛携手了。其实,那丁洛洛也不算太差,眉眼清秀,身子骨虽若,可意志品质却坚定,而且还是个文化人。他们左家一身铜臭,正缺个文化人。那黄毛丫头还用双火眼金睛,说话也头头是道,才见他两三面,就将他几十年的“痼疾”偏执症诊断了出来。他从来没想过,也许妻子曾过得不幸福,于是妻子的不辞而别便成了他今生的牢笼。到了如今,他才想,也许,妻子的幸福只是自己片面主观的想法而已,那么,一切就合情合理了。毕竟,她说她去寻找幸福了,不是吗?也许,对她而言,锦衣玉食和自己的大包大揽并不等同于“幸福”,虽然,那是他此后的女人们所馋涎欲滴的。   左琛虽不懂,可左邑自己懂,儿子越翻了,他就越是要压迫,那就像是一场竞赛,比一比自己和丁洛洛,对儿子而言到底孰轻孰重。说穿了,就是争风吃醋罢了。左邑吐出一口长气,以目前的状况推断,十有八九是自己这名老父“轻”了,那不如在输得更惨烈之前,与儿子和准儿媳握手言和,以后能落得个老有所养。   左邑犹豫再三,还是将陈莓约了来,毕竟这干女儿不是白认,同盟军不能白参,时至今日,平面广告不成功,左家儿媳的宝座也无望了,那他多多少少也得补偿补偿她。   “莓莓,你是个好姑娘。”左邑采取先扬后抑的战略。   而陈莓一听,就知大事不妙:“干爹,您有话请直说吧。”这会儿的陈莓,可是把“干爹”儿子叫得荡气回肠。   “那个,我那个狗崽子啊,我实在是倔不过他了。我就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啊,是把我吃得死死的。哎,算了,既然他非那个丁洛洛不可,那就由他去吧。哼,反正日子还长,我们就等着看他自作自受吧。”左邑还佯装咬牙切齿。   陈莓是看在眼里,怒在心中,哼,本来还以为傍上了个大靠山,可结果这老头子如此不堪一击,仗还没打三两场,他就丢盔卸甲了。“没关系的,干爹。我本来也不奢望能得到总经理的垂青的,我只是默默地爱着他就好了。”陈莓吸了吸鼻子:“我还是要谢谢您,干爹,至少,您还在公事上照顾了我。”   “啊,那个啊,那个就甭提了。”左邑硬着头皮:“哎,我手下那帮人啊,真是要造反了,非说我请你拍广告不合规矩,还说什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真是的,不就是拍个广告么,他们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我翻回头这么一琢磨,不就是个广告么,谁稀罕啊,不拍就不拍呗。对吧莓莓,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哈哈。”   这下,陈莓算是万念俱灰了。本来好好的学校交换生的名额没有了,而且最近费心于左家的事务,学校的课程也是上了个七零八落,成绩一落千丈,到头来,左琛没她的份,广告她也不能“稀罕”,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舍了孩子,狼也没套来吗?   面对陈莓的失魂落魄,左邑于心不忍,不由得走上前去:“莓莓啊,别难过,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你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左邑在陈莓身边坐下,慈祥地拍了拍她手。   陈莓顿觉船到前头自然直,一下子便娇柔地倒在了左邑的肩头,捏着嗓子叫了一声:“干爹。”早就听闻,左琛的风流要归咎于左邑这个上梁的不正,还真是不嫁。这老头子似乎对自己早有意思,说不定他巴不得自己和左琛成不了,他好出马。“我还有什么路呀?”陈莓在说话间,已拿定主意,不如就顺从了这个老头子,这么一来,也许前途会比跟着左琛更加光辉。   左邑吓了一跳,冰清玉洁的莓莓怎么好像叫狐狸精附身了似的?恐怖,太恐怖了,就算他这头老牛没少吃嫩草,可终归也吃不到儿子的社交圈啊,否则,他会有***的错觉啊。“哈哈,莓莓,我知道,我那狗崽子的魅力是遗传的,可那你也不能爱上我啊。”左邑干笑道。   “董事长,”陈莓正式放弃了“干爹”的称呼:“实不相瞒,我真的爱上您了。您成熟,风趣,风度翩翩,对我又好。”陈莓一边说,一边在左邑的身边磨蹭。   不料,左邑腾地站直身,径直走向电话:“我这里有个疯子,叫两个保安上来,马上把她带走。”   失去重心倒在沙发上的陈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董事长,您,您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疯子。”左邑用力掸着那让陈莓摸过了的肩膀:“这说法已经相当礼貌了,你不要不知足。”   “可是,可是。”陈莓踉跄地冲向左邑:“是您说我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啊。”   “没错,我本来打算,送你去国外进修舞蹈,哪个国家随你挑。这是条多好的路啊,陈小姐。”   “好好好,我去,美国,就美国吧。”   “哈哈,你还真会挑。不如你去非洲吧,埃塞俄比亚如何,我马上给你订机票。”左邑见五大三粗的保安已到,一刻也不耽误:“快,快把她带出去,让大堂认好她这张脸,再别让她踏入‘左右地产’一步。”   两名保安像提拉小鸡一样就将陈莓拎了出去,他们的窃窃私语钻过陈莓的哀号,传入左邑的耳朵:“这不是董事长的干女儿吗?怎么疯了?”左邑追过去:“我快要疯了,别再跟我提干女儿三个字。” 派派小说论坛Carrie_小C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一百零三话:谁中谁的计   城市规划局彻底搁浅了将地铁修至东郊的计划,原因简单明了:原路线的底子不适合,而再开辟另一条线路,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周娇拿着报纸不请自来来到左琛的办公室:“你早知道会这样?”   “你也太抬举我了。”同样一份报纸,左琛正在叠纸飞机。   “你的一切行为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根本没有想要东郊的那块地,你只是想让‘万象’掉入这个圈套。”   “说‘圈套’,未免太言重了,没错,我知道修地铁的事十有八九要泡汤,我在城市规划局有内线,这你也知道。”左琛对周娇挤了挤眼睛。   “那么,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做小户型的筹建报告,我可是花了大把心血。东郊没有地铁,你根本不打算买那块地,而我已直在做无用功?”   “你说错了一条,我打算买那块地。只不过,我要从‘万象’的手里买。”   “我,我还是不懂。”   “如果我说,你是‘左右地产’的内鬼,如果我说,是你将‘左右地产’关于小户型的商业机密出卖给了‘万象’,你会不会就懂了呢?”左琛将手里的纸飞机飞向周娇,直戳她的胸口,坠地。   “你,你没有证据,不要信口开河。”周娇脸色煞白。   “没关系,我不需要证据,反正我也不打算追究你的责任,‘左右地产’将没有你,而你也会因为提供了不确实的情报而拿不到‘万象’的一分好处,这就可以了。”   “左琛,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害你?我有吗?最初我也是深信东郊将通行地铁,所以与你共同策划了小户型建设的雏形,可你呢,你却联络了苏木。周娇,如果我能在城市规划局有内线,那你又能做‘万象’的内线,那么,‘万象’又怎么会没有我的人?然后,我听说了地质的问题,索性另组了一队人马,拟了一套大型购物广场的开发案。这在我们B市史无前例,可在其他国家却屡见不鲜,人们在周末开车前来购物,顺道游山玩水,而且我们有地广低成本的优势,不怕没钱赚的。“左琛向周娇和盘托出,大有让你“死也死个明白”的含义:“现在,我只等着‘万象’来向我求救,求我买下那块地,至于价格,自然由我说了算。”   周娇一脚踩在那纸飞机上,碾了又碾:“没错,你完全正确。这会儿,‘万象’已大乱,花掉九亿六千万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资本改变方案了。能救他们的,只有‘左右地产’了。”   周娇昂首阔步走向了门口,左琛却叫住了她:“等等,我把整件事都告诉你了,能不能换你一个答案?‘万象’到底给你出了什么价?”   “卡地亚的火焰腕表,全球限量,我找了好久。”周娇冷笑道:“地铁不修了,这下,我得继续找下去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左琛的办公室。   整件事的告一段落,使得事业的并不止周娇一人,那厢,苏木也离开了‘万象地产’,不过区别于周娇的是,苏木是心甘情愿引咎辞职。   苏木约了左琛出来喝酒,这酒,依旧是有凯蒂的份儿,只不过这次,凯蒂不是跟着左琛,而是与剃短了头发的苏木手牵手而来。先到的左琛见状,毫无形象地喷出一口啤酒:“凯蒂,凯蒂?”   “别叫了,”凯蒂在苏木的搀扶下优雅地落座:“是我没错。”   “你耍了什么花招?”左琛一把揪住了苏木的衣领。   苏木倒坦然,任由左琛揪着:“我的花招是对‘万象’耍的,不是对凯蒂。”   “什么意思?”左琛难得疑惑。   “周娇的有板有眼本来让我对你的小户型深信不疑,可惜老左,你画蛇添足,还非要让凯蒂帮你另设一句。”   “到底什么意思?”左琛放开苏木。   “呵呵,你太低估我了。我在凯蒂家一见到你那小户型的企划案,立马就知道其中有诈了。试问问,你怎么可能把那么机密的文件遗漏在凯蒂家?我那时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周娇到底是故意诈我,还是她也让你给诈了。”   “行啊你老苏,有两下子。那我也不明白了,你既然识破了我,为什么‘万象’还会中计?”   “这不是‘万象’中你的计,而是我中凯蒂的计,”苏木神情注视凯蒂,虽然,此时开始已浑然不见他的注视:“是我心甘情愿中凯蒂的计。那既然是她设的局,我心甘情愿往下跳。”   “行了行了,”左琛给苏木倒上一杯啤酒:“真肉麻,你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典范。‘万象’算是交你给坑惨了。”   “所以,我不得不感动,不得不投降了。”凯蒂原本空洞的双眼中饱含光芒。   左琛对丁洛洛的第二次求婚,又遭遇了丁洛洛的拒绝。“我奶奶说,要我们一块儿过去见见她。”丁洛洛如是说。左琛几乎把那求婚戒指捏得变了形:“事不过三。”丁洛洛掐了掐左琛的脸:“放心吧,第一次是因为你爸爸,这第二次是因为我奶奶,人都齐了,不会再有第三次看。”   左琛和丁洛洛刚一跨入丁奶奶的院子,就受到了不同凡响的欢迎:“来得正好,我们正三缺一呢。”于是乎,左琛一边呼喊“我不会”,一边愣是叫三个身强力壮的老太太按在了麻将桌前。然后,在下面的一个多小时里,左琛不住捅着坐在他身后的半吊子军师丁洛洛:我该出哪张啊?这算不算胡了啊?这什么牌啊,怎么谁也不挨谁?诈胡?不可能吧。 派派小说论坛Carrie_小C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一百零四话:冥冥注定(全文终)   “奶奶,我们还要打多久啊?”左琛虽不在乎输钱,可却在乎那比金钱更可贵的光阴。   “猴急什么?没多久了,还差三圈。”丁奶奶慢条斯理。   “奶奶,凡事要分轻重缓急。”   “噢?照你这么说,你和洛洛的婚事是重,是急,而我们老太太打牌就是轻,就是缓?八万。”丁奶奶说话不误出牌:“这会儿知道急,早干什么去了?当初你爸爸要是不反对,这会儿说不定我都抱上重孙了。“   “奶奶。”丁洛洛坐不住了:“您就别难为他了,早知这样,我当初就不跟您诉苦了。”   “叫你爸爸来一趟吧。”丁奶奶不理会丁洛洛,发话给左琛:“男方到女方家里来提亲,这不算为难你吧?”   “奶奶。”丁洛洛又开口。   “洛洛,你别傻了,你这样早晚是要受欺负的。奶奶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等哪天一闭眼一蹬腿走了,你可怎么办?你去找谁诉苦啊?”   “是啊,是啊。”老太太甲乙丙连声附和。   “奶奶。”丁洛洛扑到丁奶奶身边,哽咽着。   而就在这边上演着催人泪下的祖孙情意时,那边的左琛已掏出了电话:“爸,您来一趟吧,以后我什么都听您的。”   然后,三圈牌还没结束,左邑就乘坐着硕大的奔驰抵达了这片道路狭窄,房屋陈旧的院落前。西装革履的司机没玩没了地从奔驰上往下卸货,鱼翅燕窝,好酒好烟,绫罗绸缎。老太太甲乙丙终于舍得离开了麻将桌,上前围观议论纷纷:这是什么啊?哎哟,这就是电视里见过哟。天哪,还有哪。   左邑径直走向左琛和丁洛洛一左一右守护着的丁奶奶:“亲家奶奶,您好。您瞧瞧我,没经验,不懂事,这么晚才来拜访您,还请您见谅,还有这聘礼,仓促之下,备得不周全,家具家电的,随后就由厂家送到。”   丁奶奶端着架子:“亲家爸爸,好说,好说。我们家洛洛啊,从小就没了爸妈。”   “是是是,我知道。正因为这样,她才不是好欺负的,否则,她怎么能好端端活到今天?哈哈。”左邑直觉失言,又马上补充:“您放心,从今以后,我就是她爸。”   “嗯,我听说,”丁奶奶的架子是越端越高,耷拉着眼皮:“您好像不是太中意我们家洛洛啊?”   “啊,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见谅,见谅啊。”左邑在左琛那半哀求半威胁的目光下,只好继续服软,幸得,他一眼瞄见了麻将桌,灵机一动:“亲家奶奶,您爱打麻将啊?我也是啊,我们,要不摸上八圈啊?”一边说,左邑还一边做着摸排的动作。   “噢?好啊好啊。”丁奶奶变了脸:“我们正三缺一哪,你那儿子实在是不行,脑子慢,手也慢。”   左琛如释重负:“是啊是啊,爸,您快帮我把输的钱赢回来。”   于是,一辈子住豪宅坐豪车的左邑,坐在了咯吱咯吱作响的木头椅子上,陪着三个身穿小棉袄的小老太太打上了麻将。他还伺机对左琛说了句悄悄话:“哼,这下我不欠你什么了吧?”左琛喜笑颜开:“是是是,我欠您的。”   丁洛洛终于戴上了左琛赠的婚戒,订了婚,二人商定,等左琛忙完了东郊土地的收购和初步规划,等丁洛洛忙完了目前的两篇连载,再行完婚。订婚宴设在了B市最浪漫的海底世界餐厅,蓝色的色调,清爽的气息,周遭遍布斑斓的海洋生物。   张家明携女友出席。无须多言,那女友自然是与张家明同校的音乐美人。张家明背地里对丁洛洛抱歉道:“洛洛,对不起,对不起,她逼得我走投无路了。”“所以你才不得不放弃了洛洛,所以,我才有机可乘,对不对啊?真是谢谢你了啊。”左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横眉竖眼地说道。   江筱携袁杰脸来了。丁洛洛兴奋万分:“你们,你们,太好了。”“我们要离婚了。”江筱无比平静:“我去洗手间,你们慢慢聊。”袁杰适时回避:“洛洛,恭喜你。”   “怎么回事?”丁洛洛将江筱拽到一边。   “就是那么回事,我同意离婚了。”江筱呼气:“让他解脱,也让我自己解脱。”   “离了婚,你怎么办?”   “我有手有脚,活得下去。”   “嗯,我会帮你。”   “如何帮?不如,你迅速蹿红,然后我来做你的经纪人啊。”江筱兴致盎然。   “这个,你得指望元薇了。”   “指望我什么?”元薇携郑欧阳姗姗来迟。   “指望你能赏我个饭碗。”江筱真正的谈笑风生:“元薇你红遍大江南北了,不缺助理吗?”   “怎么?江筱你要给我做助理?好啊,帮我应付催人命的出版社和势利眼的媒体。唉?你不跟袁杰耗着了?”元薇心直口快。   “没意思,不耗了,免得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再说了,不是还有个词,叫做‘复婚’吗?所以我也不是完全没希望了啊。”说完,江筱颠颠地跑向了袁杰。   在元薇的挤眉弄眼之下,丁洛洛实相地也跑开了,留下元薇搔首弄姿地跟郑欧阳发表感慨:“修成正果喽,幸福喔。”   “什么?”郑欧阳反应淡漠。   “我是说丁骆驼,找到了个有担当,有责任心,有家庭观念的好男人,幸福噢。”   “嗯,的确。”郑欧阳继续淡漠。   “羡慕噢。”   “嗯,值得羡慕。”   “嫉妒噢。”   “嗯?嫉妒可不好。”   “哎,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命哟?”   “命都是天生注定的。”   “郑欧阳。”元薇近乎崩溃。   “嗯?你难得连名带姓叫我。”   “你,你气死我了。”   “气死了?那怎么嫁给我呢?”郑欧阳求婚求得波澜不惊。   “什么?你说什么?”元薇不雅地掏着耳朵。   “我说,嫁给我。”郑欧阳神不知鬼不觉将一枚粗犷的雕花银戒套在了元薇的无名指上,套完了,他优哉游哉走开了。   “呀吼。”元薇忘乎所以:“骆驼骆驼,快来看看,我也有钻戒喽。唉?不对,没有钻呀,银的?银的也好,银的也好啊。呀吼,修成正果喽。“   在元薇的欢呼声中,众人愕然,犹如石像,只有郑欧阳一个人滴溜滴溜地往墙角里钻。这辈子还没这么害臊过,羞得连脸都红了,真是的,怎么这会儿求婚了,太鲁莽了。   左琛紧紧揽着因略施了脂粉而分外娇媚的丁洛洛;“她这是要喧宾夺主了。”   “呵呵,我不介意。”   “你真是个大方的女主角。”   “真希望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幸福,唉,可惜江筱她。”   “别忧心忡忡的了,离婚并不代表不幸福,人的复原能力是很强的,就像梁有齐。”   “什么?”   “梁有齐,他交了一个新的女朋友,如胶似漆,这会儿正在瑞士滑雪呢。好了洛洛,你能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你打的未婚夫身上呢?”   “好啊。”丁洛洛捧住左琛的脸:“哇,我的未婚夫真的很帅啊。”   “不但很帅,而且还很火辣噢。”说完,左琛俯身吻住了丁洛洛。   后记。。。   “他找到他的幸福了。”在这偌大的餐厅的一角,一位略微发福的妇人正依偎在一位与她年纪相当,神色相仿的男人怀中,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左琛和丁洛洛。   “你终于可以方心了。”男人的眼神中尽是怜爱。   “我不是个好妈妈,我,遗弃了他。”妇人红了眼眶:“江仁,你了解我的,我,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一个好妈妈。”   “是,我了解。”男人叹息:“哎,你真是个矛盾的女热,你既懦弱地逃避了左家,一声不响地逃避了金丝笼,逃避了你的儿子,又勇敢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江仁,你才是我的幸福。谢谢你对我所有任性的包容。还有,谢谢你替我凿开了‘天园’的那堵墙。”   “呵呵,那真是个疯狂的行为,因为你,始终是那个令我疯狂的女人。你说你想念儿子,想瞧瞧潜入他的生活,我就马上租下了他隔壁的房子,本计划着在他入住之前,在壁橱上动动手脚,好令你今后可以在他不在时,看看他的房间。可惜,我刚砸开这边壁橱的背板,凿开那堵墙,就听见那边来了人。”   “一个女人,”妇人接下去说:“呵呵,他的另一个女人。”   “是,”男人再接下去说:“然后她即将装潢,即将入住,我再也没有了机会。”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我修好了壁橱的背板,退了房。你说,时至今日,有没有发现那堵断墙?”   “不知道。可你为什么不连那堵断墙一并修好?”   “不知道,也许是冥冥中还在等待机会,帮你靠近他。”   “不需要了。他有他的幸福了,而我的幸福,是你,江仁。” (全文终) 谢谢你们一路的陪伴,支持以及等待。。。 ━━━━━━━━━━━━━━━━━━━━━━━━━━━━━━ 小说下载尽在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